原本的权利中枢里保守派势力是占优的,可是随着司马光去世,保守派与改革派之间的力量对比好像偏向了改革派,让谁来填补司马光离开的空缺就是个很微妙的问题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谁会接任司马光的丞相一职洪涛猜不出来,但他觉得赵颢能选择的余地也不怎么大。
当年反对自己登基、主张让六皇子赵佣继位的大臣肯定不会获得重用,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否则拥趸者就会大失所望,所以一下子就少了近三分一的人选。
当年被神宗皇帝重用并且积极支持改革的那一批臣子也不好提拔,有资格当正相的名单里又得划去几个。
王安石的拥趸不能用,章惇和苏轼的跟随者也不能用,保守派里能与王安石对抗的几乎没有,总不能随便找个人上来凑数,然后变成王安石的应声虫,那样也不符合赵颢的利益。
所以吧,洪涛觉得这位刚刚把屁股坐稳的皇帝怕是要剑走偏锋了,他会提拔一位能效忠皇帝的新人进入中枢,哪怕不能直接当正相,来个副相混混资历也很有必要。
目前皇帝要打压王安石和司马光所代表的保守派势力,同时也不能让章惇和苏轼所代表的改革派势力太壮大,这本来就是用来制衡王安石和司马光的手段,总不能送走一头狼再迎来一头虎。
现在保守派势力受到了极大削弱,改革派马上也就要得不到皇帝支持了,鸟尽弓藏嘛。
不过洪涛觉得赵颢还是低估了北宋士大夫们为了实现个人理念而奋不顾身的劲头儿,章惇和苏轼的主张吸引了很多中青年官员的加入,这两年声势一天比一天壮大,不是谁说制止就能马上制止的。
随着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相继退出了政治舞台,他们的一大批追随者也都行将暮年,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和精力充沛,和这些新生力量斗不动了。
就算王安石还很强势,但他也只比司马光小三岁。年龄这个玩意是追随者押宝的一个重要属性,你都快不成了,面对的又是一群正值政治生命最旺盛期的敌手,值得追随的远景立马暗淡了不少。
只要王安石和保守派不能全面碾压改革派,那朝堂里就会陷入愈演愈烈的权力之争。双方谁也不想束手待毙,可谁又都不能一击致命。
此时突然又发现一股新生力量冲进来打算拉偏手捡便宜,王安石和章惇又不是新手,岂会不清楚皇帝的用意。结果很可能变成三国杀甚至四角博弈,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722 蔡京上位()
最麻烦的还不是朝堂里的争斗,假如外部环境安定,最高权力中枢扯扯皮也没啥,可北面并不是毫无威胁。
西夏人已经隐忍了四五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南边这个庞大帝国的弱点。一旦因为朝堂纷争有所疏漏,他们就可能扑上来玩了命的撕咬。
此时就会又多出来一个变数,那就是辽帝国。现在他们是有点自顾不暇,可谁会知道辽国的内乱哪天就会突然停下来呢。
游牧民族不像农耕民族的政治格局那么复杂,他们是病的快好的也快,家当越少包袱越轻,保不齐哪天就又突然团结一心了呢。
一旦出现这种局面,那宋朝就要面临双线作战的不利局势,西夏和辽国谁也不会手软,必须把当初失去的夺回来,再加上点利息才肯罢休。
这时就证明了自己当年的忧虑是多么正确,也证明了神宗皇帝北伐的决定是多么鲁莽。要是能让自己带着几万新军再加上十几万禁军辅助,灭掉西夏并不比打下幽州难多少。兴庆府那块地方也不比幽州穷,还能从西边钳制辽国的南京道和西京道。
面对一个敌人总比同时对付两个敌人舒服多了,光军费就能少一大块,也不用耗费全国财力去幽州的荒山秃岭间修筑那么多寨堡。除了听上去挺鼓舞士气之外,北伐之战怎么算怎么不是最佳选择。
二月底,接替司马光的人选终于有了定论,出乎洪涛的意料之外,章擢升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门下侍中事,而章桀则从幽州路经略安抚使成了枢密副使,返回开封。
章家兄弟一起升任中枢任职,难道说章家是这次朝堂博弈的大赢家?普通人会这么觉得,但官员和洪涛不会认同这个观点。
枢密副使只是个摆设,纯粹的口贩子,啥权利都没有。幽州路经略安抚使则是实打实的边路军政一把手,手里握着小十万最精锐的大宋禁军,还掌管幽州路所有的军事建设。绝对算得上要权有权、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不知道章家兄弟是怎么操作的,他们玩了一出权利转换,私下和各方势力做了一笔交易,用章桀交出军权换取了章上位,到底值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那谁来接替章留下的门下侍郎职务呢?这倒没啥意外,原来的中书侍郎刘挚迁门下侍郎成为副相之首。增补上来担任中书侍郎的人选洪涛猜对了,是个新人,同时也是个熟人,权知成都府蔡京!
历史真是顽固,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可转来转去还是把这个大奸臣送上了原本的轨迹。
当洪涛在朝廷邸报上看到这个名字之后,差点直接提笔写信给王十,让她把自己新开发出来的定时炸糕先给蔡京屁股下面塞一个试试效果。
但最终洪涛还是忍住了,虽然蔡京顺利进入了权利中枢,可他面对的皇帝变了、身边的同僚也变了,按照道理讲,他自己好像也该变变。
而且目前的朝堂里还容不得他兴风作浪,王安石、章、刘挚都不是糊涂虫,而他自己也不过是皇帝用来争夺权力的一个棋子罢了,保不齐哪天用完了还得被贬。
洪涛觉得就算蔡京还会兴风作浪,自己也应该先留一留他。以前自己是改革先锋,自然不希望朝堂里有和自己同样没皮没脸的玩意碍事。
但时过境迁,自己的地位变了、大环境也变了。现在的奸臣蔡京非但威胁不到自己,反而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古人不是说了嘛,若要其灭亡、先使其疯狂。有了蔡京这个奸臣在朝堂里兴风作浪,大宋朝廷的疯狂进程还会加快,灭亡的时间也会提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朝堂里的权利争夺越是激烈,自己反倒越不容易引起关注。谁会在意一个远离朝堂没有半点权利、只会修堤架桥的废物王爷呢。
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洪涛特意给王二去了封信,让她收敛一些,在福州日报上评论朝政时尽量不要太深刻,多一些引导少一些批判。许东来也会在真理报上配合,把舆论导向从朝堂政治引开。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密信刚发出去没一个月,两份报纸还没来得及统一口径呢,情况又有新的变化。
春暖花开的三月中旬,一艘船慢慢停在了扬子镇码头边,从船上来下一位轻装简从的中年男人。
船,很普通的下行槽船,即便漕河不是运河的主航道,每天也会有槽船从此南下北上。人,中年人,四十岁左右,扔在人堆儿里很不起眼儿的那种。
像这样的人比槽船还普通,自打扬子镇上有了浅予斋,凉王又弄出了牛痘之后,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有人慕名前来。
即便大名府、京兆府、凉州、鄂州、福州乃至成都府都先后有了浅予斋分号,依有人不远万里到扬子镇的浅予斋看病。
无它,大家都觉得扬子镇的浅予斋是正根儿,还有传言说此处的女大夫是长公主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太医之孙,从小长在宫中,不仅天资聪慧还深得多位老太医真传。神宗皇帝疼爱妹妹,才忍痛割爱赐给了长公主。
后世人一听说某位医生专门给中央首长看病立马肃然起敬,古人也一样,能由皇帝的御用太医诊治,哪怕什么药都不吃,身上的病也先好了三分。
但凡不差钱的人家得了疑难杂症,哪怕在当地的浅予斋得到了有效医治,也愿意再来让太医看看才放心。
至于说这里的女大夫是不是太医,不光没啥见识的百姓不质疑,就连熟知宫廷规矩的官宦人家也趋之若鹜,他们的举动也从另一个层面坐实了这种传言。
不过这位中年男人年并没去镇子里的浅予斋,找了个路人略微打听之后,就大步走向了镇子北面的两淮修河制置使衙门。
站到制置使衙门门口,中年男人一脸的苦笑。门倒是挺大,牌匾也挺威武。可是个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门应该是官宦人家出车马用的侧门。
此时院门也没关死,从缝隙中望进去,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马厩之外只有两排普通房屋,应该是马夫的住所。
但有个细节制置使做得比开封府衙还认真,大门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短打扮的衙役,身上不光挎着短刀,还别着一把楞长楞细的长刀,看着就挺有威慑力的。
“在下从开封而来,有要事面见制置使大人,劳烦小哥行个方便……”
中年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带着笑脸说着客气话双手奉上,大拇指下还压着一枚湟州金币,并故意露出大半,在阳光照射下黄灿灿的很醒目。
“嚓啷……尖嘴猴腮、奸诈之辈,好事儿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儿。我们滴,凉王滴家臣,贪墨不成!老实跪下等着,敢乱动咔嚓不饶!”
信收了、金币也被拿走了,好像没起作用,还引来了麻烦。一柄短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和轨迹架在了中年男人的脖子上,接踵而来的是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口音极重、词不达意的北地汉话。
“莫要下手太重,此包乃是制置使大人亲手缝制,世间有此包者不足一掌之数。”
中年男人还真听话,立马就跪在了地上,任凭另一个人把身上搜了个遍,皮包也被拿走了。见到自己的皮包被随意挂在刀柄上,中年男人才有些不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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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3 高翠峰突访(1200票加更)()
“退下,和你们说了多少次,有理讲理别轻易动刀,敢问可是渭桥镇高大人?”
不多时一个同样短打扮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到跪着的中年男人之后马上停住脚步,定睛打量了好几眼,才快步走近伸出了双手搀扶。
“……在下高翠峰,有要事求见凉王殿下!”脖子上的刀挪开了,中年男人依旧跪在地上扭头四下看了看,也仔细打量了来人几眼,才低声报上了字号。
“高大人快快请起,在下一看到皮包就知道有故人来,没想到是高大人您。来来来,里面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来人上前扶起高翠峰,说话还挺客气,但没有一点儿歉意,一边说一边向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兄台有些眼熟,不知……”高翠峰掸了掸衣服上的土跟着来人走进了大门,果不其然,这个院子就是马夫住的地方。大是真大,可惜除了十多匹高头大马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公堂。
“在下贡齐,一直在蒋将军麾下听用,析津府之后跟随凉王左右,现在是府里的外官家。”后出来的男人说话很直爽,没有废话也没有太多客套,一脸都是笑容,可给人的感觉总是硬邦邦的。
“哦,怪不得认识此包……敢问凉王殿下可在府内?”
高翠峰听到蒋将军三个字立刻就放松了,怪不得能认识自己而自己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些蒋二郎带出来的特种兵都不怎么喜欢往人前凑合,但却总跟在王诜身边。
“大人正在内宅,高大人稍等片刻,我派人去帮您通禀。”
贡齐到了院子中间不就再往前走了,伸手叫来另一个穿着差不多的人把信递了过去,然后就陪着高翠峰站在院子里等,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座看茶,估计也没准备这些礼数,很符合王诜的习惯。
“大人把衙门设在马厩院子里如何处置公事?”高翠峰还是头一次到这里,左看看右看看很是不解。
“哪儿有什么公事,不瞒高大人,我跟着大人到此已经两年了,没见过一个前来办公事的官员。大人自己掏钱给朝廷修河,谁再敢来吆五喝六,大人啥都不用说,只需让对方把拖欠的钱粮归还,就无人能解决,索性他们也就不来了。这制置使当的太省心了,比村子里的保长都清闲。”
既然是同一个系统里的人,贡齐说话时也不刻意隐瞒什么,别看只是个马厩的院子,一般外人还不让进呢。
这个门直通内宅,平时都是府里的佣人外出采买使用,进出都要经过检查。来拜访凉王的官员一般都走东边的凉王府正门,关系好的可以在西边的码头直接停靠。
不多时进去通禀的人回来了,贡齐简单交代了几句,就亲自带着高翠峰穿过小门进入了内宅。
这时高翠峰才发现,这座宅院远比外面看见的规模要大,一层又一层的院落、花园、水榭,各种曲径通幽,没人带着保证迷路。
“贡管家,这味道……”在经过一座小院的时候高翠峰突然闻到了一股子似曾相识的味道,忍不住出言询问。
“这是大宝化妆品厂,里面造的全是女人们用的脂粉。高大人可以向大人索要一些带回去给夫人用,或者当礼物送人。这可不是普通脂粉,有当朝皇后赐名,据说在杭州那边要卖五贯钱一小瓶,想必开封也便宜不了。大人许久未见到高大人肯定高兴,不要白不要。”
贡齐指了指门楣上的牌匾,一脸坏笑的给高翠峰出主意。在如何从自家大人身上占便宜的问题上,他们在甘凉路时就取得了共识,有机会下手坚决不能手软。这位大人挣钱太容易,再怎么下狠手也不会损害分毫。
“嘶……原来风靡开封的大宝护肤霜就是出自这里,大人真是好算计!”瞥了一眼院门上的牌匾,高翠峰马上就信了,真是庞皇后的手笔。
高翠峰见到洪涛时,他正在玻璃暖棚里指挥着两个丫鬟割韭菜呢,院子里除了两座暖棚还有几片菜地和果树,唯独见不到各色花卉。
这也是洪涛的一贯做派,在开封是就这样,从来不摆弄没用的东西,一切以实用出发。别人家的花园水榭中养锦鲤和金鱼,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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