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等等奴家!周姐姐快走,估计是王二回来了,肯定带回不少稀罕物件,去晚了全要被莲姐姐拿走藏起来!”
紫菊不去想这么多问题,她想的是礼物。这次夫君把散在外面的孩子和工匠头子都召了回来,肯定不会空手的。
紫菊蒙对了,回来的确实是王二,但集合号不是瞎吹逗着玩的,而是船员在列队接受长公主的检阅。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十之外,所有孩子和工匠都到齐了。
“这是温家船厂出的?”回来的不光有人还有两艘训练舰,但不是在大名府造的那两艘,洪涛一看桅杆和船体就知道是新下水的,恐怕还是第一次出航。
“那是自然,除了温家谁还能造爹爹的新海船。这都是十妹安排的,免得再让大家车马劳顿往回赶,路上也不安全,干脆顺路全了带回来。这座宅子不错吧?十妹居功甚伟,只是她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可能要晚几天到。”
做为大姐的王大没吱声,王二抢先张了嘴,特意强调王十没来是有原因的,还要替妹妹在父亲面前表表功。
“嗯,忙是好事儿……他们都是温家的水手?”洪涛没去关注王十的归期,倒是对后面一排年轻人挺感兴趣。
“哈,爹爹真是贵人多忘事!他们都是新军,孩儿去济州岛接十三妹,宸娘倒是会慷别人之慨,借花献佛把他们派上船来孝敬爹爹的。要是真孝顺的话干嘛不自己回来,守着屁大点的破岛当女王有什么可美的!”
儿童团里每个人对宸娘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一提起这个名字,厚道点的干脆不说话,不怎么厚道的必须怎么解恨怎么说。
“帅司大人好!”果然,一排水手见到洪涛走过来,马上齐刷刷的右手抚胸敬了个新军军礼。
“哎呀,稀客稀客,在岛上可还适应?辛苦大家了,看看晒的,都快成黑人啦。不会吧,这位小哥怎么连汗水都是黑的,难道说太阳把心肠也晒黑了?快快来人把他拿下,如此黑心肠的人不能留,剁了喂狗!”
说实话,洪涛觉得很对不起这些新军士兵,不管是否自愿,从繁华的大宋跑到荒岛上度过余生,都是自己这个主帅无能的结果。
但对其中一个人不是这么想的,伸手在他脸上抹了抹,马上就招呼特种兵过来抓人,说话都是恶狠狠的。
“这次又是谁走漏了风声?大姐,你就不能自然点吗,干嘛似笑非笑的,故意坏了我的好事!”
特种兵们真是听话,一拥而上就要抓人。但这个水手的动作更快,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插着腰大声谴责。听声音根本就是个女的,只是头发很短,脸上手上还摸得黑乎乎的。
这一路上王十就没闲着,光琢磨如何打马虎眼骗过爹爹,然后再突然出现的戏码。从上到下全要听她的指派,背台词一般演绎了好几天,结果刚一照面就露馅了,还要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
“对,抓她剁碎了喂狗,免得见谁咬谁!爹爹不用理睬这个疯丫头,让她自己闹去吧!”王大很不屑的转头看了一眼,挽着洪涛的胳膊就往府门里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午饭就由她们俩准备。本官想吃鱼脍,味道弄不好就去村里熬尿素,那边正缺人手呢。”每次回家都和自己玩这一手,洪涛都有点腻歪了。
这次王十的破绽出在了化妆上,她的脸是够黑,但黑的不够亮。常年在海上生活。的人该是什么肤色自己都快看吐了,不用仔细观察,远远一撇就知道有问题。
另外王二掩饰的也有点过,不等自己问就把王十摘了出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想玩好啊,让你们玩个够。从小这两孩子的厨艺课就不及格,现在王二已经成了人妇,正好看看这门手艺练得咋样。
还真别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儿走了一年多也得刮目相看。王二还真把厨艺课给补上了,鱼脍切得薄厚合适、半根鱼刺都没有。
和她相比王十就差多了,刀功惨不忍睹,但态度还算端正,比以前也确实有进步,至少没把鱼片切成鱼丁,勉强及格。
其实就算厨艺再差点也不会剩下,这次回来的还有二十多名工匠,或者叫大匠,全是个个工坊里技术最好的。
接到王十的密信之后,这些人没一个推辞的,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工作,毫不犹豫的奔赴指定港口集合,义无反顾的重新回到了驸马身边,连为什么都不问。
用黄怀安的话讲,在别人手下做工没有半点乐趣可言,更学不到丁点手艺。他们全让洪涛把胃口吊高了,和这个时代开始有些不合拍。
这些工匠大多是熟面孔,有从金明池开始就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老人,也有在渭桥镇和甘凉路加入的中年一代,甚至还有几个战俘出身的。
他们以前大多从事比较危险的酸碱生产行业,但只要是有心人就行行出状元。虽然还比不上高俅他们几个有比较系统的化学知识,但架不住熟能生巧,在具体生产环节上反倒更拿手。
不过也有坏消息,彭大和秦虎已经死了,老死或者病死的。好在走得不怎么痛苦,精神上更愉悦。
假如不遇上洪涛,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家能凭借手艺成为富人,不光在城里有房有业、在乡下还置办了不少田亩。儿孙就算啥也不干,只要别败家依旧可以不愁吃喝。
不过他们临死前交待了,让孩子们不要忘恩负义,想把家业继续传下去,就必须跟着驸马干,最好能把手艺全学会,这才是吃饭的仪仗。
这不,秦虎的两个儿子和彭大的女婿都来了,准备接过父辈的班,继续把手艺学精。而学手艺只能跟着驸马学,别人……至今为止还没见过谁的手艺有驸马强,听说的都没有。
“老黄啊,本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几年不见你可老多了。”工匠里面有个面白无须的文静中年人最特别,他原本是朝廷内官,在甘凉路发明过黄氏锯台和四锭纺车。
大名府疏散的时候自愿放弃正六品官职,被王十安排到苏州开了一家专门修理织机的小作坊。而他本人则被算进了化肥厂爆炸的死亡名单,现在的新户籍叫安忠平。
663 短枪()
洪涛一直没有忘记黄怀安黄中贵,他是位机械方面的天才,从元丰七年就在凉州机械工坊里和王大头一起潜心钻研机床,并且参与了后装枪的研发工作。
苏州的织机修理作坊不过是个幌子,和举家迁往杭州经营金银作的王大头一样,表面上是家不起眼的小作坊,私底下完全由山川督查院提供资金、保障安全,继续进行着机床和枪械研究。
“王爷言重了,怀安本是废人,在八作司里浑浑噩噩不知生死。自从跟了大人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精妙的机械制造一途,有幸不辱使命。王爷请看,您说的火枪和子弹可是此物?”
黄怀安丝毫不觉得丢了官有什么可惋惜的,他是个太监,内官当到头了也就是个裴英的角色,很是无趣。
但机械设计让他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在甘凉路大家都称自己为黄大匠,谁也没在意过内官的身份,还用自己的姓氏命名了锯台。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他大半辈子里都没体验过的,且深深的享受其中。
“好家伙,这玩意抡圆了能当锤子用!”黄怀安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防水布包,左一层右一层的打开,里面是把手枪。
它和现代手枪的模样相去甚远,六棱型的枪管有大拇指粗,被三股白铜死死箍在桃木枪身上,枪柄和枪身一体,自然向后弯曲形成优美的弧度。
很显然,这把枪应该没有王大头的参与,上面的缺少各种铜活儿装饰,更没有精美复杂的雕刻,只是把金属部件和木制枪身打磨得油光锃亮,又在枪柄套上了羊皮防滑。
这种制造工艺放到王大头眼中就是半成品,连简陋都不配称,根本不能拿出手。
另一个特点就是重,入手的感觉和拿着实心铁块差不多,长度也很合适,真能当锤子用,就是重心比较靠中间,无法发挥锤击的全部力度。
“重四斤七两四钱,内径四分,弹径三分九厘,大人试试看……”
呕心沥血了两年多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成品,结果就落得个当锤子用的评语。黄怀安非常不甘心,又从怀里掏出个扁平细长的铜匣,用拇指一推,挤出来一根和手指长短粗细差不多的圆棍。
“嚯,还有定装纸壳米尼弹啦!这是……弹匣?哈哈哈哈哈……”圆棍是啥洪涛特别眼熟,和自己给黄怀安画的图一模一样,没啥新鲜的。但这个小铜匣有点意思,它的模样和后世的弹匣完全一致,只是尺寸大了不少。
估计黄怀安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如何能让弹匣里的子弹一颗接一颗的发射出去,但图上明明画了不用又不合适,干脆就给整成了携带纸壳弹的容器。
殊不知洪涛画的那些枪械图纸都不成套,有些是滑膛枪的、有些是燧发枪的、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后世半自动和自动枪械上的,千万不能放在一起看。
“老黄啊,不得不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精细了,如此看来车床和镗床也都弄成功啦?”
看到黄怀安一脸窘状,洪涛收起笑容,开始仔细观察手中这把手枪。不对,应该叫短枪,它少说也有一尺多长,小手指都能捅到枪管里去,离手枪的概念相去甚远。
后装遂发!装弹的机构挺巧妙,利用枪机护套当做枪栓的联动装置,枪栓不是与枪管平行的,而是垂直的,很像楔形炮栓。
向下板动护套,枪栓会垂直下落露出枪膛,把定装纸壳弹塞进去之后上提护套,枪栓也随之上行封闭枪膛。更巧妙的是枪栓上提时还会把纸壳弹后部切开,露出里面的发射药和枪栓中部的点火孔对齐。
遂发装置位于枪身侧面,结构基本和洪涛画的差不多,加上弹簧钢片之后松紧度能用螺丝调整,以对应不同材质的燧石。
只需稍稍摸索几遍,不用黄怀安指点,洪涛就能独立完成拉栓、上弹、推栓、锁闭、板起遂发装置、向药池里倒入少许发射药的环节。
“天天来院子里拉屎,看本官今天就超度了你们……咣……”然后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靶子。
一抬头……有了!房上落着几只乌鸦,其中一只正落在燕尾脊上。它们没少往自己晒的衣服上拉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左眼闭右眼眯,干净利落的扣动了扳机。
“哗啦……孙贼!有本事别跑,老子崩死你全家!”乌鸦体格再强壮,掉在屋顶上也不会是这个声音。所以嘛,洪涛没打中乌鸦,倒是把自家的燕尾脊给打碎了一块。
什么叫恼羞成怒?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冲着乌鸦远去背影跳着脚骂的洪涛就是。本来想在孩子们面前展示一下她们还不曾知晓的神器威力,再让自己的形象高大一些,没承想玩现了。
“王爷息怒,全怪小人手艺不精,理应责罚……”
黄怀安比洪涛还盼着那只乌鸦死,见到它飞走了,各种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为了弄这把枪这两年可没少花钱,结果还是不太成功。
“老黄啊,过分谦虚就是骄傲,难道非要本官也跪下谢谢你不成?赶紧起来,它又不是用来打鸟的,打人足矣。”就算给洪涛一把现代手枪,想在四五十米的距离一枪命中乌鸦也是很不靠谱的事儿。
其实这把短枪已经很准了,再往上多三寸乌鸦就得命丧黄泉。对于乌鸦而言三寸是个很大的距离,但对于人来讲,弹球一边大的铅弹打中左胸或者右胸根本没区别,差半尺都算及格。
“艺不厌精,老汉我也做了把手枪,还请大人再试一次……”俗话讲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黄怀安刚从地上爬起来,从码头方向走来了一老一少。
少的也就十六七岁,生得虎头虎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老的六十多岁的样子,比朱八斤的光头还亮还大。
他的走路姿势有点怪,右手一直揣在上衣兜里。王大头和他的小孙子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一句话把黄怀安的伤心事又勾了起来。
“您这是要打擂台啊!”都不用看匣子里的枪,光看盒子就知道是彭家的力作,比长公主装首饰的小箱子一点不次,看来王大头对这把枪很有信心。
“既然大人把这门手艺传了下来,自是要分出优劣,合格产品才能拿出去用,不合格的只能回炉!”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手艺人更喜欢争斗,同行是冤家嘛。
王大头和黄怀安在研究车床的时候是搭档,前者精通金属加工,后者擅长机械结构设计,谁也离不开谁。
但只要碰上同样的产品就必须分出个高下,哪怕事后教对方如何改进,之前也得有个明确的说法。
“此时说长道短还为时过早……”黄怀安也像只碰到了同类的公蛐蛐,一扫之前的沮丧神色,昂首挺胸上前一步,打算看看王大头盒子里装的是啥货色。
“嘶……还是大头爷爷这把好看!”洪涛和黄怀安都没看到头一眼,王大并不知道枪械是什么玩意,在这方面洪涛的口风非常紧,连负责具体协助工作的王十也仅仅知道个名字和大概用途,细节一概不知。
但这并不影响王大对武器的喜爱,乌鸦是没打到,可一下能把砖瓦垒砌的燕尾脊打碎,威力肯定超过了滑轮弩。听说还有一把,立马就从王大头的小孙子王鑫手中抢过木盒,刚打开就来了个满堂彩。
盒子里与其说是把枪,不如说是件工艺品。枪身和枪柄都由象牙制成,有大量浮雕,连枪管上都錾刻着花纹,还是祥云,就差再来个多子多福了。
“华而不实!”黄怀安在这方面真比不上王大头,他也不是金银匠出身,如果没有机械帮助估计连手工打制枪管的工作都完不成。但他并不打算认输,枪是用来杀人的,光好看没用。
“它的口径好像要小一些?”说实话,如果不追求产量和成本,谁都喜欢精美的产品,包括洪涛。不过当他拿起盒子里附带的子弹时,眉头有点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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