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就是后世的永定河,此时它是河北境内数一数二的大河,宽且深,水流湍急、滚滚向东,顶的上两个白沟河。没有了这座桥梁,辽军得绕路一百多里才能从上下游的桥梁渡河北上。
不过洪涛没有破坏大桥的桥墩,只把桥面炸断十米左右。假如将来新军不得已还要从此南撤,依靠工程兵的架桥能力,一两个时辰就能把缺口补上,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这就是有精确地图的好处,可惜山川督察院成立年头不多,对析津府再往北的地形地貌无能为力。不过就算有地图洪涛也不想再往北了,拿回析津府就掌握了燕山天堑,遍布寨堡好好经营几年,很容易和辽国在对峙中占据优势,再向北拓展毫无意义。
那边的地形气候根本不适合农耕民族发展,耗费巨资抢回来再扔掉就为了说出去听着给力?那不是有病嘛。
假如神宗皇帝还能信任自己,带着新军掉回头先把西夏干掉才是正事儿。别看它只剩下一小半国土,可留着终归是个变数。
只剩下宋辽两国一南一北和平相处挺好,按照北宋的经济发展规模,拖得时间越长对辽国越不利。根本不用大动干戈,只需资助渤海人、阻卜人让辽国内乱,就可以趁他病要他命。
“阿速死力,让你的族人分成几批去前面报信,就说新城的幽州汉兵造反,烧了草料和无定河大桥,攻击固安未果撤向永清,已经被你的渤海兵拦截打败。大部分幽州汉兵战死,少部分正逃往白沟河。”
现在洪涛没功夫想太远,析津府就在七十里外,不出意外的话天亮时正好赶到。按照山川督察院的情报,无定河北岸驻军不多,耕种的农户不少,析津府附近只有两万多皮室军和幽州汉兵。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何能避免意外呢?那就是给敌人添乱,让他们被各种各样互相矛盾的情报把脑子弄成一锅粥,越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疑神疑鬼,新军的麻烦就越少。
渤海兵打仗就算了,但当个报假信的最合适不过。这些来自深山老林的靺鞨人以待人诚恳著称,没那多心眼儿,谁会想到他们突然碰上一位真神呢。要不说老实人学坏最可怕,能把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卯时之后天空稍微放晴了一点,月亮依旧看不清,羞答答的藏在云层后面。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借着微弱的月光,驿道两侧全是收割过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走上两刻钟就和没动地方一般,景色依旧如初。
“此地比大名府不差,稍加经营就是鱼米之乡!”越往前就越接近自己的家乡,哪怕洪涛明白这时候的析津府和后世的北京没多大关系,就连位置都不太一样,但仍忍不住有些感慨。
608 另有重任()
假如有可能他愿意把后半生贡献于此,山川、草原、平原、河流、海港一样不缺,四季分明、盛产煤铁、人口充足。
十年之后不敢说比两浙路富足,但也绝不会比其它府路差。要是再算上与北朝的边境贸易,成为大宋首富之地也没啥问题。
“这里的汉人怕是比不上大名府……”苗魁刚到湟州时也不看好当地蕃人,结果被打脸。现在他依旧恶习不改,又对北地汉人有了看法。
“不管汉人还是蕃人,又或党项人乃至契丹人,无非就是想活命、活得更好,哪儿有那么多好和坏,庸人自扰。”
古人对民族的认知洪涛真是无法苟同,大家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人,把契丹婴儿放到泉州抚养,长大之后估计连驴都不会骑。同理,将宋人婴儿扔到北地,长大之后照样是合格的牧民。
人的差异除了肤色、发色之外全都是后天环境造成的。有人说黑人笨、拉丁人坏,世界上再好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也得变成废物。比如拉丁美洲各国的选举制度,又比如南非政权回归黑人掌控之后的糟糕表现。
没错,拉丁美洲的制度虽然和欧美发达国家一样,但完全变了味儿。南非也从潜力很大的后起之秀变成了治安和经济大倒退的国度。
但这不是人种的问题,而是教育问题。发达国家的国民教育水平能甩南非黑人和拉丁国民几十条街,有些事情非常考验全民素质,差太多玩不了。
“大人说的是……攻打析津府小人想打头阵,还请大人成全!”一听话茬儿苗魁就知道又得挨训,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脱身已经成了新军将领们的必修课,赶紧说正事儿,越老实听着越倒霉。
“又来了,出征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此战的关键不是攻城,一个破城几个药卷就炸塌了有什么可抢的?”成全个屁,苗魁还有其它安排,洪涛就烦打仗时挑三拣四的将领,立马瞪起了眼。
“……大人还请明示,到底做什么能比攻打析津府更重要……”苗魁怕是怕但更怕捞不到军功,攻打北朝城池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看都到析津府城下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要终身后悔。
“信不信我撤了你的西路军统帅!”在新军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洪涛遭到手下人顶撞的时候非常少,不光瞪眼,又开始咧嘴了。
“即便砍了末将,我也想死个明白,还请大人成全……”苗魁算是认准了这份功劳,死也不肯改口,下马往地上一跪。
“嘿,和本官玩这套是吧,你起来我就讲与你听。”当着一队队路过的新军士兵,苗魁不嫌丢人洪涛还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像自己多霸道一般。听闻此言,苗魁立马又窜回马上,比下来的还快。
“可还记得延安郡王?”洪涛真没想忽悠苗魁,确实给他安排了非常重要的任务。
但这件事儿不能提前说,本想进了析津府再讲,提前个把时辰也无碍。这不是被逼的嘛,手下人赖皮赖脸这门技术越学越精通,不好带啦。
“……大人把殿下藏在了这里!”如果没人提醒苗魁还真把赵佣忘了,自打九月份之后就一直在河间府安排军队驻地,根本没见过六皇子的面儿。
“你还真有想象力,殿下目前在湟州号上,同行的还有十多艘海商船只。船上装的全是我军的作战物资,想守住析津府更多杀伤辽军,仅靠咱们携带的物资不够,必须得把船上的货物全拉回来。你就是去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物资本官要,殿下本官也要!”
洪涛都服了,这些人真会琢磨,自己喜欢穿着和士兵同样的军服藏在军队里,就以为谁都会这么干。此战的关键是析津府,析津府的关键则是海河口和赵佣。
攻打析津府不难,这个时代没有一座城池能抗住铵油药的威力,也没有一座城市的守军能在巷战里顶住装备了滑轮弩和攻城弩的新军进攻。
但光打下来没用,等着慢吞吞前进的禁军增援更不靠谱。想守住并尽可能多的把辽队钉死在析津府周围得靠两样东西,一个是弹药,一个是六皇子赵佣。
三万新军带不了那么多弹药,而且箱车也不够。这九百辆箱车不仅有王冠运输队的,还从甘凉路调配了不少才勉强凑齐。
既然一次带不够就得想办法补给,拿什么补给呢?陆路可以,但洪涛不放心。不是不放心禁军的战斗力,而是怕朝廷里有人给自己使绊子。
除了自己之外,包括王韶在内都不会对枢密院的军令视而不见。假如真的有军令下达不让后续部队北上,补给晚来几天就能要了自己和三万新军的命。
洪涛向来主张要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不到实在没办法绝对不能假手于人。所以他设计了另一条补给线,海上。
现在苗魁终于明白开国侯为何要与辽人勾勾搭搭,还用生铁去换活羊了,这个大坑挖的真深。合算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算计,别说辽国人没看出来,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辽国在海河口新建的码头就是新军的第二条补给线,海船会在指定时间内抵达,有百十名特种兵的协助,几百新军攻占一座荒芜的小码头并不难。
届时也不会有太多辽国兵马驻守,新军如此大规模北上攻打析津府,会把附近的辽军都吸引走,不是去析津府增援,就是被调去边境各个军寨防御宋军的后续部队。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带着西路军的一万轻骑和几百辆空箱车长途奔袭,用最快速度抵达海河口接应补给船。把弹药和六皇子接上,趁着辽军围城部队还没集结完毕,内外配合杀进析津府。
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从析津府有驿道直抵海河口,带着空箱车的轻骑兵行进速度不会慢。小股辽军部队根本挡住不住,大股辽军恐怕也碰不上。
辽国的南京道东南区域和北宋河北路东北角的地形地貌差不多,水网遍布、沼泽满地、人口稀少,既没有经济价值也没有战略意义。所以两国也都没有建造大规模的城市和军寨,更没有布置重兵。
只要让这一万新军到了海河口那就不是轻骑兵了,有了充足的弹药装备,他们立刻就是全装满员的攻坚部队,碰见谁灭谁,可以顺着驿道杀回析津府,假如辽国在南京道真有那么多常备军队的话。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苗魁不得不佩服开国侯的眼光长远,从一年多前就开始算计朝廷里那些人。他们可以不顾一位驸马都尉的死活,也能不管三万新军,但绝不敢明目张胆的放着皇子赵佣不救。
一旦六皇子进了析津府,神宗皇帝立刻就得急眼,王安石、司马光敢说一个不字马上人头落地,种鄂和李宪或者章桀都必须全力北上,
而此时李宪为何能官复原职也能解释通了,合算皇帝也没闲着,他和开国侯一内一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李宪作为内官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不敢对皇帝的命令置若罔闻,否则即便打胜了依旧是个死,且没人会为他叫半声屈。
“末将去海河口之前也可以先攻打城池,绝不误事!”想明白了这一切,苗魁觉得自己身上的任务确实挺重,但要是能再重一点岂不更美。
“……本官听王大说有件事要禀报,要不我先去听听她如何讲再说你的事儿?”
洪涛真是不太理解苗魁这样的职业军人思想深处的执念,也包括王韶。你说打个仗有什么可抢的,换做自己啥任务不给才高兴呢。对付他们没法说服,只能也玩不要脸。
“呃……末将这就去安排海河口之行,告退……”一听王大有话要讲,苗魁的老脸就有些发红。计划好的步骤差点因为自己一时疏忽给毁了,这要让开国侯知道肯定没好果子吃,赶紧溜吧。
“贱骨头,好好说不成非逼着本官也不要脸!”看着苗魁落荒而逃的背影,洪涛嘴上还在骂,可心里却为他的将来担忧。
其实干这个活儿最好的人选不是苗魁,而是王大。在随机应变方面苗魁还有差距,他更适合坚守城头死战不退。这一点当年死守乌鞘岭是就体现得淋漓尽致,面对上万西夏军队的狂攻他半步都没缩。
但要是把这份功劳给了王大,苗魁和六皇子没啥过命的交情了。不出意外还好,一旦六皇子无法顺利登基,他就是跟着自己背黑锅的不二人选。
想有过命交情那就得一起战斗,只要他能把赵佣接到析津府,以后不管如何变化,赵佣好歹也会顾着这份情谊在关键时刻替他争取争取。不能继续领兵作战,去地方上当个闲职也不至于太悲惨。
让一位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领流血又流泪是犯罪,自己决不能假装看不见,但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609 不对等的战斗()
差一刻钟辰时,也就是早上六点多,三万新军终于抵达了析津府城南。这时的析津府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辽军的探马在距离二十里时就连绵不绝,和新军探马搅在一起互相追杀。
论骑术辽军探马技高一筹,怎奈在弓弩和甲胄上有着巨大差距,胜少负多,扔下上百具尸体之后依旧不离不弃,远远的盯着这些入侵者。
不光辽**队做出了最强烈抗议,路过的汉人村落也不太友善。即便新军打出了宋军的旗号,依旧有人从路边房屋、草丛中发射冷箭偷袭。
刚开始洪涛还比较克制,可新军因此出现伤亡之后,他本来就不多的怜悯之心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三光政策。
沿途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村、什么镇,一律射杀、烧毁、剿灭,没有任何限制。只要前锋军官觉得能保护士兵安全,把人全剁成肉馅也无罪!
一支被激起凶性的军队再加上一位冷血统帅,结果就是毫无人性。三万新军像割草机一般横扫了析津府城南的二十多里地面,宽度差不多有十多里,所过之处只有一个结果,无人区!
顺势还给坚壁清野了一遍,房屋、仓库、围栏全部烧毁,人员、牲畜不问种族不查公母全部杀掉,连水井都要捣毁填埋。这真不是洪涛下的令,也不是下面有人借题发挥。新军平时的训练科目就是这么规定的,大家习惯性的执行罢了。
强攻析津府和佯攻固安不同,洪涛主攻南城的丹凤门、开阳门。苗魁居左看守城西的显西门和清晋门;王大在右负责东城安东门和迎春门。
这么做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多杀伤守城士兵。目标越多敌人就越分散,对使用霹雳弹面积杀伤有影响。洪涛觉得最好能让每一枚弹片都杀伤一个敌人才好,浪费一枚都是犯罪。
中路军一直推进到距离护城河二百米左右才停下,不顾零星飞落的箭矢就地安装攻城弩,根本就不打算安营扎寨。用洪涛的话讲,到不了中午就进城了,有屋子谁睡帐篷?
如果敌人发起反冲锋,就拿箱车凑合挡挡。可城上的辽军守将显然不这么想,和当初在凉州城下一样也派出了一队使节,打着旗帜想过来聊聊。
“继续准备,老九,让攻城弩换月牙铲,把他们都打发了吧。”洪涛觉得自己的恶意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还有必要再聊吗?
为了让对方死心,这一队使节就成了王九的靶子。刚刚固定好的二十多具攻城弩全换上了箭头呈月牙状的巨弩,一次齐射十多骑辽国使者就剩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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