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字。
顺手还在铜块上做了抛光和花纹处理,一个上面是云寿纹配梅花,一个上面是水波纹配荷花,栩栩如生。
可惜的是洪涛需要阴刻当模子,他们两位理解错了,以为驸马要用铜块当印章,用的全是阳刻。还异口同声的说字写的不好看、也没有画画功底,在家里玩玩即可,千万别拿出去乱盖,会被人耻笑。
两位工匠的话让洪涛都有点无地自容了,就这字还丑?这画还次?还让不让人活了!在重新解释了自己的意图并确认工匠们听明白了之后,洪涛又遇到了一个小问题,产量不足。
想要铸造铅字,怎么也得有一千多个铜模才能满足日常书籍的印刷,生僻字还得临时补刻。如果制模速度太慢,那就得增加人手了。
“看来还得去麻烦麻烦陛下……”对于这个问题,洪涛没抱着自力更生的想法。现在他已经以国为家了,只要皇帝手里有的都可以借来用用,比如皇家御用工匠。
照例还是公主进宫向哥哥转达了驸马的意思,邀请皇帝去正在施工的飞鹰社视察,理由很简单,名字是你题的,不能不理不睬。
057 该来的总会来()
“妖花何在?”第二天下了朝,皇帝和司马光就出现在国子监的院子里。他们当然不是为了飞鹰社来的,自打一进院子神宗皇帝就在左顾右盼,始终也没找到那种可以熬制出慑人魂魄药膏的米囊子花。
“陛下,花已经开败了,东北角那片新开垦的土地就是苗圃。”那一丛米囊子花已经成熟,花籽都被洪涛尽数收集,一部分被重新撒回了地里。
“此花能否过冬?”皇帝也不是五谷不分的笨蛋,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个时候种植显然来不及再开花。
“当是不可……”司马光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太多把握,又把目光转向了驸马。
“入冬之前臣会把花苗移入琼林苑殿中,内建火炕昼夜烧泥炭取暖,日间有阳光照射,花苗不仅可以过冬,还能继续生长,说不定会在殿中绽放。如若无法成活,开春之后再以花籽育之,毫无影响。花种并不珍奇,明年臣可派人去南方各州、路秘密收集花朔,一旦发现可用之材,就地雇农人种植,成熟之后尽数买入即可。”
对于这个问题洪涛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即便没有玻璃和塑料薄膜,无法建造暖棚,但利用北方的火炕培育植物过冬,并在冬季开花也不是什么奇闻。
能不能成功试试就知道了,失败了也没关系,自己手里还有花籽呢。再说这种植物既然在大宋不稀奇,那就不用担心种子问题,也不用担心误了节气。
“善……火炕为何物?”洪涛的胸有成竹、对答如流让皇帝比较满意,但随后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呃……由砖泥垒造,床灶相连,灶中燃火床既温热,最宜寒冬之日。”洪涛张着嘴转了半天眼珠,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把这个由满人传入的日常生活用品以他自认为很宋朝的措辞解释了一番。
“还有如此神物?吾有时也想让青骢马踢上一脚,以开茅塞。”皇帝估计是没听太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也不再过多追问,而是拿驸马的失心疯开上了玩笑。
“嘿嘿嘿……傻人自有傻福。”洪涛自然没法说把你脑袋踢烂了照样还是榆木疙瘩之类的话,只能跟着傻笑,顺便自贬一下,让皇帝尽可能的高兴高兴。
“王相说过晋卿乃大智大勇,惜我朝祖制所碍,吾不得委以重任。晋卿不必伤感,此事若成朝廷必不负你,有何难处尽可说与出来,吾和司马相公为你做主。”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神宗皇帝已经对他这个妹夫转变了看法。先不说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花膏,光是养虫制蜡和算盘这两样东西,就足以说明驸马不是只会风花雪月的酸文人。再加上忍辱负重为国报效的决心,还看不上人家就有点过份了。
“臣不敢奢望,但却有一件事需陛下首肯,这是臣写的条陈。”话再暖洪涛也不觉得温度高半分,说多少好听的都没有来点实际的顶用。既然想帮我,来吧,先把皇宫里的工匠借给我用用。
“此事相公意下如何?”皇帝接过奏折只看了几眼就随手递给了司马光,脸上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臣以为并无不可……”司马光看的速度比皇帝还快,开办印刷作坊这件事前因后果很简单,没什么可琢磨的,铅字印刷的事儿洪涛根本就没提。
“那就与了晋卿,琼林苑楼台舍得,工匠又何曾不能舍,拿去便是!”
神宗皇帝听到丞相也没什么意见,直接从腰带上抽出一根巴掌长的小毛笔,去掉笔帽之后刷刷刷在奏折上做了批示,然后交还给洪涛。至于飞鹰社到底建设完成了多少、还剩多少,什么时间能开业问都没问,带着几名侍从上马走了。
“相公还有话?”洪涛小心翼翼的把奏折吹干,刚要往怀里揣,才发现司马光和两名侍卫还站在原地。
“高翠峰,字夏涑,老夫族侄;小筝子,侍卫司四品侍卫。陛下体恤晋卿无人可差,特将他二人委与你,户籍不日将送到府上。政事可问夏涑、安危则小筝子护之。你二人还不来拜见家主?”
司马光确实有话说,他身后那两个人也不是皇帝的随从,而是要派给驸马的帮手。听介绍,三十多岁文人打扮的高夏涑应该是司马光的人,而更年轻一些、面黑无须的这位小筝子,就肯定是皇帝的人了,听名字就带着一股子太监味道。
“臣感激涕零……不知王相那边……”往自己身边派人协助或者叫监视的事儿,洪涛一点都不奇怪,这是当初商量好的,不派才不正常呢。
既然来了,还是一文一武,也就别废话了,接着吧。但王安石这次怎么落了后,洪涛有点想不通,按说来的至少应该是三位啊。
“介甫行事向来不拘一格,晋卿回府便知,老夫告辞……”司马光没有正面回答驸马的问题,笑得非常古怪,边笑边上马独自一人而去。
“你们两个老东西都不是啥好鸟儿!”对于府中会有什么人等着自己洪涛无从设想,反正很不喜欢这种瞎猜的节奏,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尽可传话给……唉,算了吧,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啊……回府!”
骂一句还是不解气,洪涛又打算冲身边这两位看似恭敬,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看自己的新助手发发邪火儿。
可是刚说了半句又打住了,长叹一声也向自己的马走去。他们俩也是受人之命不来不成,和两个棋子撒气真没什么意义,反倒让人看低了。
“晋卿兄慢走……晋卿兄慢走……”出了飞鹰社的院门刚刚走了百十米远,身后就传来呼喊之声。
“周……兄!卢……兄!可是唤我?”洪涛在马上扭头看了看,得,还得下马打个招呼,熟人。
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正是算院里的那两位博士,姓名还记得,周彬和卢四郎。可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之间是要称呼字的,叫名字带有贬义,不如不叫。
问题是洪涛还没习惯见人就记字,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了,又不能说忘了,那更不礼貌,干脆,连名带字都省了吧。
“晋卿为何久久不来算院授课,难不成算盘之技需亲近之人才可传?”
学理科的人就容易出现这种直来直去的脾气,周彬看上去挺会说话,可遇到事儿之后还是带着浓浓的学生气,太不会说话了。
“非也非也,两位仁兄莫要误会,这几日府上琐事繁多,确实抽不开身。算盘需手眼脑并用才可,待我多造一些带来与各位分享才妥。”
不过洪涛挺喜欢这种脾气的人,想啥就说啥,别像自己身后那个高翠峰一般,肚子里憋着一大堆问题想问,可还得装出啥问题都没有的德性。我就不主动提,我憋死你!
058 爱谁谁()
“善,晋卿兄高义……只是不知何日可行?”
周彬一听驸马是在家给算院造算盘,立刻抱拳施礼表示歉意,但下一句又不太懂事了,哪儿有白拿人家东西还追着问哪天能拿到的。
“很急吗?”洪涛真不觉得周彬是如此耿直之人,既然不是又非得这么提问,肯定有问题。
“晋卿有所不知,沈大人要回京了,我等想在他面前比试算盘之威,唯恐时间不够。”果然不出洪涛所料,周彬这么急着要学算盘是有目的的。
“哪位沈大人?”洪涛还是没明白,当着皇帝的面儿也没见你们那么好学啊,难道有比皇帝还重要的人?
“应是龙图阁侍制、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存中沈大人……”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舒缓的男中音,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还不会觉得吵。
“……这位沈大人本名叫什么?”
洪涛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高翠峰呗。他和那个小筝子一左一右泾渭分明,不管自己怎么变换方向,始终保持文左武右的格局,这次的声音是从自己左后方传来的。
“沈括,沈存中,钱塘县人……王相很是器重,回朝之后马上启用,三月前刚刚出任鄜延路经略使一职,不知为何又受召匆匆回朝,算来再有旬余可抵京师。”
听到洪涛的问题,高翠峰牵着马又向前靠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介绍的也更详细了,不仅有名字、职务、籍贯,还有在朝中的政治倾向和近期动向。
现在洪涛有点明白司马光和皇帝为什么要派这么两个人来协助自己了,目的性很强,除了监控之外还为了弥补自己的短板。
高翠峰不仅仅是司马光的亲信,还很熟悉官场,可以帮自己梳理好对外交往的分寸。想必那个小筝子身上的功夫不错,能当皇帝侍卫的主儿必须有点过人之处,他是来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免得在大街上碰上个青皮混子就挂了。
看来他们是真把自己当成失心疯患者了,只是不知道王安石又要送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人,又能有什么特长呢?
不过这一切远远比不上那个人名更喜人,沈括!如果不是重名的话,洪涛觉得自己很幸运,居然有机会见到中国古代为数不多的科学家。
这种惊喜远远比得知苏东坡是自己哥们强烈多了,诗词歌赋只是时代的点缀,唯有科技才能推动人类发展,尤其是基础科学。而这位沈括沈存中,在基础科学上就有很高的造诣。
“两位莫急,算盘明日将送抵算院,不足之数容日后补足,我当亲会这位沈大人,嘿嘿嘿……”
一想到沈大拿要被洪涛斯坦忽悠的一愣一愣,保不齐还得拜自己为师,洪涛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上马就走,要赶紧回府把工作安排好,给自己腾出足够的时间,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杀手锏来对付沈括,既然赶上了那就不能让他轻易逃脱!
“孟川,看来我们要另做打算了,疯驸马名不虚传……”
洪涛自己可能不觉得,他这种忽喜忽怒、一惊一乍、满嘴嘟嘟囔囔胡言乱语的德性,像极了疯癫之人,尤其是他所想所说大多数时候不能被周围人理解时就更像了。
“元智莫慌,我观晋卿应是另有打算……”相比一脸苦相的周彬,平时木讷少言的卢四郎倒是更会看人,思维也更缜密。
府中果然有人在等,不止一个,而是一对儿。许东来洪涛认识,他此刻穿着一身筒袖襦,脚蹬麻履,头发用绯色裹巾包住头前打结,曰幞结,也算幞头的一种,为武人和平民常用。
而在对面坐着的那位打扮就完全不一样了,光头、短衫、黑靴,不用任何人提醒,洪涛自己就能在他身上看出浓浓的社会味儿。而且这位的岁数也不小了,看样子和王安石差不多,下巴上的胡子里都有了白丝。
“小人在慈幼局耽搁了半日,差事交代清楚才赶过来,不知可误了大官人之事。”见到洪涛进院,许东来马上起身迎到了门口抱拳恭立,说着迟到的理由。
“在府中不必多礼,来了就好。莲儿,带东来去看看房间,再和厨娘说晚上多加几人的饭菜。”
洪涛挥了挥手,好几个月了依旧不太习惯古代的礼节,太多了,饶是自己借着疯癫之名可以避掉大部分,可依旧很烦人。
“富姐姐去……”莲儿并没跟着洪涛出门,但也没陪着公主,不知道为何跑到了前堂。听到洪涛的吩咐之后还耍上了小脾气,纹丝没动。
“……”富姬也没跟着洪涛去飞鹰社,原本她应该在后苑里盯着铜模的雕刻进度,不知为何也跑到前堂傻站着,看样子也不打算代替莲儿的差事。
“嘿,怎么这么没规矩……快点!”洪涛自己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茶水也没人给端、热手巾也没人给递,立马就不乐意了。
要说这个人吧,真是学坏快学好难,刚享受了三个月不到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没人伺候就浑身难受。
“大官人莫急,小人家中有未了之事,这些日还要回去照应一二。”
许东来倒是挺会做人,一看洪涛为了自己的事儿动怒,赶紧出面和稀泥。莲儿和富姬以后都是同事了,先散发散发善意肯定没亏吃。
“……这位兄台想必就是王相派来的喽,正好,你们三位都受人之托,干脆就住一个院子里吧。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所善何物啊……”
即便许东来不出来劝和,洪涛也没打算真和莲儿急眼。爱指使的动指使不动,只要皇帝来的时候别给自己捅娄子,其它时间无所谓。
倒是左边坐着的这位真有涵养,打自己进屋他就没动啥动静,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连眼皮都不带抬的,就好像这里的人都和他没关系。
“大人,他乃……”又来了,那个低沉磁性的男中音踩着自己的尾音又出现了,就像自己脑袋后面带着个翻译机似的。
“让他自己说,我这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用得着隐姓埋名的嘛,王相来了照样得先通报一声。”
一想起自己以后就得在三个大特务眼前生活,还不能躲避驱逐,洪涛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