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这玩意他就头皮发麻,打仗杀人和平日里杀人感觉真不一样。假如上了战场他敢保证杀多少人都不手软,可是动不动就在木台上拿小刀割别人脖子的事儿他自认真不如驸马在行。
“可是有人惹官人生气了?”吃午饭的时候宸娘也是这么问的,显然河堤上的特种兵在做什么她看着也眼熟。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就什么气都不会生。王亿,你告诉本官,吃完早饭之后你去做什么了?”洪涛连头都没抬,更不解释,而是去问身边的六皇子赵佣。
“本王……学生和宸娘去熟悉此地的风土人情,并未惹祸……”赵佣不得不放下饭碗,还得坐直身体回答。
现在他已经不能自称本王了,因为姑丈成了太子太保,除了辈份之外还是百分百的老师,一举一动都得符合礼仪。
“哦,没惹祸是吧……来,把胳膊伸出来,挽起衣袖。”洪涛一口喝光了碗里的粥,往桌子上重重一顿,面色阴沉。
“……”赵佣带着一脸的惶恐,哆哆嗦嗦的把胳膊放到了桌面上。他不知道姑丈兼老师又要祭出什么刑罚,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要好好学,姑丈折磨人的手段也能著书立说了,层出不穷。
“诺,看到了吧,一道白印。本官就没有,姬夫人也没有,绿荷同样没有,但你宸娘就有。是本官继续说,还是自己坦白?”
洪涛伸出手指用指甲在赵佣胳膊上划了一下,然后依次把桌边吃饭的所有人胳膊都划了一下,包括他自己。
“是学生错了……不关宸娘的事儿,是学生拉着她下水的……”赵佣立马就傻眼了,和姑丈说的一样,在座的人里只有他和宸娘两个人的胳膊上有个明显的白印,其它人即便有痕迹也是红色的。
“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孩儿说黄河里有大红鲤鱼才和王亿下水的,要罚就罚孩儿!”宸娘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说真有神灵?但她不愿意让王亿帮自己顶罪,这样一旦被养父知道了实情会惩罚的更狠,也更丢人。
“什么,你们到大河里凫水了!这、这、这……官人息怒,是妾身看护不利!”富姬这会儿也明白了,合算两个孩子偷偷溜到黄河边去游泳。
别人都可以不知道王亿的身份,但她十分清楚,这不是嘬死嘛。带着未来的皇帝去游泳,还不是小河小塘,而是黄河。
即便黄河下游水流平稳,那也是相对而言。岸边到处都是旋涡,大人都不敢随便下去,两个孩子万一出点问题,尤其是王亿,那驸马府就全完了,她也一样跑不掉。
“你看护个屁,驼队不管啦?从今天开始你们俩不许离开本官视线半步,没有允许不能迈出府衙半步。本官要忙上一段时间,谁再添乱我就让他把城内的粪桶都打扫干净,听清楚没有!”
这件事儿洪涛知道以后也是后怕不已,看来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放羊式管理了,死一个皇子大舅哥没准可以忍,但刚把未来的太子交给自己就死了皇帝真忍不了,说不定会认为自己被太后收买,故意为之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洪涛做为大名府新任知府大名府路军政长官,到任之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厢役头上。
北宋主要有三大战区,秦凤路、熙河路、永兴军路属于陕西战区,主要目标是西夏和吐蕃;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属于河北战区,主要敌人是辽国;河东路夹在这两大战区之间,向东可支援河北战区,向西可协助西北战区,算是一个机动战区。
在这三个战区里河北两路的地位最高,因为北宋朝廷从来也没把西夏当做强敌,他们最关注的还是辽国。
这次神宗皇帝算是豁出去了,把河北东西两路多一半的军权交给了妹夫,还赠送采矿冶炼特权,这样可以减少掣肘,让驸马一心一意准备北伐。
当然了,这么做也很冒险。假如驸马举措失误,在军事上没人能制衡,说不定会输的很惨。但也不是完全大撒把,军权给了,行政权和财权并不像湟州那样可以全揽。在河北路还有漕司、宪司和仓司。
漕司就是转运使衙门,专管运输和赋税;宪司为提点刑狱司,是相对独立的司法部门;仓司是指提举常平司,这个部门主管粮仓和劳役,还有监视地方官员的责任。
它们三个部门与称作帅司的安抚使衙门合成四监司,构成了宋代省一级管理机构,互相制衡、互相合作、互相监督。
这就是宋朝一贯的执政思路,很少会把所有权利集于一人,可以有效的避免类似唐代节度使那样的封疆大吏和藩镇产生,确实减少了很多内乱。但是在战争时期这种方法又过于繁琐,影响指挥效率。
没有财政大权,洪涛就不能进行金融和税赋改革;没有司法权,也不能颁布新的政令;所以洪涛只能从现有的权利入手,那就是厢役和各矿监的丁役。
其实光大名府路经略安抚使的军权就够洪涛玩好一阵的了,这里不比湟州地广人稀,仅大名府一地就有十万余户,五十多万人口。还下辖大名府、澶州、怀州、卫州、德州、博州、滨州、棣州、通利军、保顺军。
不过大名府路并不与辽国接壤,在北面还有真定府路、定州路和三关路三个军路。这里的路和行政区域划分的路又不是一个意思,它是战区划分。
真定府路大概就是后世南起石家庄北至五台山东麓的地区,定州路则是后世唐县保定一带,三关路包括了任丘、雄县、霸县、沧州、河间等地。
这个三关是古称,包括了瀛洲高阳关、霸州益津关、雄州瓦桥关,传说杨六郎镇守的三关就是这里,所以说杨家将确实有,也真的在抗辽第一线战斗过,但没有后世评书里讲的那么夸张。大家把很多镇守边关将领的事迹都堆在了杨家身上,这也是文学创作的惯用手法。
它们三个军路从西到东一字排开,是禁军云集的抗辽第一线,基本封锁了从河东路到渤海湾所有的南下通道。
按照后世的算法,真定府路、定州路、三关路是抗战的第一线,大名府路算军备粮草集结地的二线,开封、洛阳淮水地区则算大后方三线,江南嘛,干脆就是战略纵深。
从案牍上看,大名府下辖侍卫司禁军三万二千多名。其中骁武军、云捷军是骑兵,十三个指挥使共计六千五百人;武卫军、振武军、宣毅军、勇捷军是步军,四十五个指挥使,共计两万多人。
这都是正规军,厢役的数量也差不多,三万人左右。除此之外还有民间的乡兵、义勇、弓箭社组织,总计五十三个指挥使,两万多人。
名义上大名府路经略安抚使总揽河北诸州县,实际上边境的禁军并不全听安抚使衙门的指挥,还要受殿前司、侍卫司和枢密院的多重领导,到底谁该指挥什么也没个明确的定论,全是婆婆。所以洪涛不打算先去碰禁军这个大麻烦,柿子得挑软的捏,还是拿厢役开刀吧。
“诸位车马劳顿奔波至此,也没来得急休息,好像显得本官有点不近人情。其实等大家听完本官的话,这点埋怨就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肚子里骂娘。”
四十六位指挥使云集大名府,饶是府衙院子很大,此时也显得有点满满当当。为了看清每个人表情,洪涛特意找了一张桌子垫在圈椅下面,居高临下的来了个带着浓浓恶意的开场白。
523 倒霉的还是厢役()
“属下不敢……下官惶恐……”众人从来没听过如此训话的帅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陪着笑脸频频告罪,估计此时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本官从湟州到甘凉路替陛下戍边四年,从来没在一件事儿上来回来去的重复强调。说一遍就要看到效果,按照命令执行的本官就当他是合格之人,以前的事情只要主动找上官坦诚,有罪变无罪、大罪变小罪,大部分都会既往不咎。如果让本官说第二遍这些优待可就没了,不坦白也没关系,什么时候本官查出来什么时候抓捕归案。通常而言本官不会说第三遍,逾期不遵者一律就地砍头。”
这番话一出,院子里的人群顿时就有点乱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交流着看法,想比较准确的判断出这位帅司大人到底要干什么。是真要整顿厢役呢,还是想趁机要点好处。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不是咱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人群中突然走出两人,上前跪倒在地俯首认罪了,院子里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一百多只迷茫的眼睛全都盯在这两位指挥使身上。
“下面所跪何人?”洪涛这幅做派学自大舅哥,在崇政殿中神宗皇帝就这德行。
“罪将磁州台城镇指挥使刘三多……罪将大名府李固镇指挥使李桓……”
“何罪之有?”
“罪将属下逃没一百四十一人,瞒报一年又三个月,只是罪将接手时人员已缺失九十有二……”
两位主动认罪的指挥使承认的都是一件事儿,吃空饷。听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从他们开始的,前任如此、前前任说不定也是如此。
“两位大人先去西厢房把刚才所说如实写下,签字画押之后官复原职。之前做过什么本官不再问,只要本官在任一天就不要再犯。本官也不打算断了大家的财路,咱们换一种活法,不靠贪墨喝兵血照样可以拿到足额饷银的活法。具体如何做到,跟着本官慢慢看。”
吃空饷这个毛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洪涛没研究过,不过他决定从自己这里结束。别的地方管不着,大名府路之内坚决不可以。
几十年、几百年的陋习说根除就能根除吗?别人可能不成,洪涛成。吃空饷不就是为了多挣钱嘛,当兵卖命本应该够养家的,可惜厢役是后娘养的,按月拿到薪俸都是奢望。
但这也不能全怪北宋政府,他们把流民、轻刑犯编成厢役,除了代替劳役之外,更主要的还是想稳住不安定因素,让他们有口饭吃,别再轻易铤而走险。
可是再好的制度也得随着时间不断完善才能跟得上时间的脚步,厢役制度经过近百年的使用还一成不变,其中的弊端就逐渐显露了出来。
改变人性洪涛还做不到,但他能满足人性。想挣钱就是人性,他们缺钱自己缺人,多好的组合。
但这么多厢役,再像湟州那样一个驻地一个驻地的巡视、辨别就太慢了,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去引导,就得玩点手段。
这两名厢役指挥使是接到通知之后第一批抵达帅司府报道的,然后就被青年团员秘密请进了后堂,当着几座佛爷的面让他们尝了尝啥叫渣滓洞手段。没有任何意外,两个人第一轮刑还没受完就崩溃了,问啥说啥,不问也说。
这时洪涛再露面,晓之以理动之以钱,答应他们免掉一切罪责,不光不惩罚,还会头一批获得转为工程兵的名额。条件是帮自己演一出戏给其他人看,这不,今天他们俩演的就挺好。
“看样子诸位还是不太信本官的话……来人啊,把大名府厢役指挥使魏东平、磁州昭徳镇指挥使王四郎拿下!”
光靠两个榜样就能起作用吗?洪涛从来没这么想过。这几十位厢役指挥使很多已经在任上干了十七八年,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啥样的场面没见过,胆子大得很,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这不,让特种兵从人群里抓出来的这两位就一边挣扎一边喊冤,口口声声说自家是清白的,还质问有何证据。
“证据?看来你们的功课没做好,本官杀人什么时候还需要拿出证据?都没打听清楚本官的做派就敢抗拒,这会要了你们的命,还连累你们的家人被罚去矿山做苦役。我说王亿啊,下面就该你上场了,别让本官失望。”
有没有证据呢?没有,只有口供。冤不冤呢?可能冤也可能不冤。但都无所谓了,这么做本来也不是打算建立新的司法系统,只是杀鸡儆猴。一软一硬,宣誓自己的权利和主张,顺便重新洗牌。
两位厢役指挥使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被绑在帅司衙门口的廊柱上,被赵佣带领的儿童团员麻利的割开了喉咙,任凭鲜血喷溅流淌。断气之后还得挂上两个牌子,写明所犯之罪,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白白的晾给大名府的所有人看。
要问这次洪涛干嘛不竖木杆了,这也是因地制宜。湟州那地方最多的就是山和树林,大名府可没这么多木材资源,能省就省了。
但这不影响洪涛继续丑化自己的名号,他已经吩咐下去,从今儿起,但凡是因为违法犯罪被诛杀的官员将领,死后一律不许家人收敛,统统挂到城墙上晾肉干。
别人爱说啥说啥,爱去哪儿告就去那儿告,只要碍了自己的事儿,还是老规矩,轻则劳役、中则苦役、重则晾肉干,没有第四种选择。
在民政上自己没有司法权,可是厢役算军队,轮不到宪司插手,自己这个大名府路经略安抚使刚好够用。
这样的暴政管用吗?太管用了,自打赵佣的头一刀割出去,还被喷射出来的鲜血弄了一头一脸,院子里的几十位指挥使就有动静了。
吐的、哭的、尿裤子的、瘫坐在地的、跪倒认罪自首的乱成了一锅粥,还不如儿童团的孩子。其实厢役指挥使没上过战场的比比皆是,从禁军裁撤下来的老兵一般都在边境第一线充任。
但他们明白的有点晚了,帅司大人已经背着手下了桌子出门而去,负责接待的全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每个人拿着一个本子。你说啥他们就记录啥,看着你的眼神就和看门口那两具尸体差不多。
从此时此刻起,儿童团这个让湟州人闻名丧胆的机构算是正式进入了河北地界,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数量却比湟州时多了一倍不止。
“苗将军,后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本官这些天都会在河边的工地。先选五千人吧,暂不配给武器,剩余的让高监司先挑,挑剩下的全部编入工程兵。大名府路不需要厢役,一个都不需要。另外把乡兵也解散,有合适的纳入新军预备役,弓手暂时留用,配合差役负责当地治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