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就算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但也犯不着去害他,还是先让他在这里待着,等自己有了确切的职务再想办法把他调过去不迟。
解决了王冠和高翠峰的问题,洪涛并没在渭桥镇久留,两天之后继续启程。工匠们不用他操心,不管是渭桥镇还是湟州亦或凉州和肃州的工坊,用的工匠都出自一脉,全是金明池那些家族的后辈和徒弟。
在这个年代有个好处,当爹或者当师傅的认准了一条路,儿孙和徒弟就必须跟着走,否则就没法在这个社会上混下去了。
师父、师父,前面的是老师,后面的是父亲,拜了师就等于认了爹,一辈子不能违背。这是此时做人的基本要求,没有变通的可能。
当儿孙就更不成了,高俅他爹不过是个小商人,就因为儿子不听话学坏,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高俅当场就被判充军,可见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基本就等同于法律了。
这一路真是风餐露宿,其实有馆驿洪涛也不住,不如自己安营扎寨安全。速度和新军行军差不多,每天八十到一百里,十二天后就见到了开封城西最后一个馆驿,离城还有十五里。
归心似箭真没有,眼看天色已经过了中午,洪涛决定在此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进城。那样可以直接去见大舅哥,有啥事赶紧说,拖着没意思。
另外车队里的人确实有点多,赶在傍晚之前进城都来不及安排,总不能真的带着新军入城吧,那样就太飞扬跋扈了。皇帝只是客气和表示信任,就和后世里不能把领导每句话都当真一样,那样做立马倒霉。
“官人,二郎回来了。”结果营地刚扎好,洪涛的后背还没靠上毛毡,账外就传来了富姬的声音。
“怕是遇到禁军了吧,这里离开封城不远,咱们如此阵仗谁也瞒不过去。”
洪涛伸了个懒腰不想起身也得起来,到了西北地区自己是谁也不怕,敢拦路就敢用弩箭开路,但是回到开封就不能再这么猛了。这里是国都,皇帝的老窝,啥事都轮不到自己做主,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二郎,你这是招惹到谁了?”但是一走出帐篷洪涛就发现了问题,东边的驿道上尘土飞扬,少说也得有几百匹马才能踩出这么大阵仗。
“大人,二郎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军,此等道理岂会不懂。末将谁也没惹,而是朝廷派人来迎大人了,您猜猜是谁?”
蒋二郎嘴里说着见过世面,其实脸上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他也是井底之蛙。谁来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啊,除非是皇帝。
“迎接本官……好嘛,老高说的没错,真有不少人盼着本官赶紧领命去当顶雷的,这是生怕我去的慢。照这个意思,不来个宰相好像都说不过去是吧?”
洪涛没取笑蒋二郎的眼皮子浅,而是想起了自己和高翠峰在渭桥镇谈的事儿。这又不是大将军德胜班师回朝,犯得着由朝廷出面迎接一位回京履职的边关将领吗?没这个规矩啊。
但人家就是来了,为啥?无它,这是给自己灌迷魂汤呢。但凡是个心里没想明白的主儿,受到如此待遇立刻就会得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来迎接的官越大自信心就越强。所以吧,设计这个局的人也不会派个普通官员来,必须得够档次。
“大人英明,是王相和司马相公,嘿嘿嘿……”蒋二郎已经快忍不住了,他当了半辈子大头兵从来没被宰相出城迎接过,高兴也是难免的。
“你啊,真没多大出息,但凡换在别人手下当差早晚还是被卖的命。去去去,拆帐篷去,顺便把莲夫人叫来。姬夫人,请回账梳妆打扮打扮,然后随为夫一起去恭迎两位相公。”
洪涛撇了撇嘴,这要是换个别人来自己可能还不太确定是个局,既然王安石和司马光一起出面了,那就没跑。他们两个王八蛋才是专业坑人的,比自己这个业余爱好者敬业多了。
要说古人在礼节方面那真是做到了极致,反正洪涛是这么认为的。为什么呢?因为王安石和司马光的队伍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莲儿和富姬收拾好行装之后,就这么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合算人家见到蒋二郎回来通报之后就故意掐着时间走呢,不多不少留出了够让别人梳洗打扮的功夫,这个分寸掌握的真是绝了。
如果洪涛是刚刚穿越过来,必须确定自己队伍里有人拿着手机给王安石通风报信,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呢!
“下官王诜奉皇命回京,不曾远迎,还望两位大人赎罪。”还真别说,洪涛这几年官也没白当,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规矩也学会了一些。
这要放在三四年前,他肯定是笑嘻嘻的站在路边,等着王安石和司马光下马自己走过来再打招呼。按照后世人的习惯,谁尼玛没事儿隔着二百多米就抱拳作揖,既看不清楚也听不见嘛。
“王将军多礼、多礼了,你在边关为国杀敌、捷报频传,我二人出城迎接乃是分内之事,怎可冷了边关将士的心。”
王安石装的挺像,句句话都是从肺腑中喷出来的一般,拉着洪涛的胳膊就不撒手,笑得那叫一个真诚,胡子都随着脸皮不停颤抖,好像激动的要哭出声。
“不错、不错……这两位就是随夫出征的巾帼英雄吧?了不得了不得,古有花木兰,不逞多让、不逞多让。”
司马光更无耻,眼看夸奖驸马的话让王安石抢了先,干脆就冲着莲儿和富姬去吧,连花木兰都用上了。洪涛琢磨着,如果再把宸娘和西迪也带在身边,这个胖子该怎么说呢?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还得带着谦逊的笑容,嘴里不停的说着不敢不敢、那里那里、谬赞谬赞等等屁话,然后两只胳膊一左一右被拉着拖到了对面的禁军队伍里,上了一匹白色的御马。
前面有亲从官开道、后面跟着诸班直,一顿铜锣就敲进了万胜门,沿途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大家估计都不太认识这位与当朝两位相公并排骑行的人是谁,还走在中间。
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热情,指指点点就算了吧,还尼玛扔花。这让洪涛很是紧张,生怕谁把仙人球扔过来砸自己个满脸花。
被几百禁军簇拥着又进了内城的梁门,西御街上人就更多了,不光扔花还有喊叫的,到底喊什么洪涛也没听清,只好询问王安石。
“是小王相公,比老夫还多个字,后生可畏啊。”王安石笑呵呵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捋着胡子向司马光颔首,真有点把驸马当成自家晚辈向外人显摆的架势。
“自然、自然,本朝文有王相公,武有小王相公,可喜可贺,佳话也!”司马光这回没和王安石对着干,还顺着话茬说了下去。
“你们两个王八蛋这得有多恨我,居然都摒弃前嫌了!”他们越是笑得真诚洪涛心里就越打鼓。好嘛,为了忽悠自己,两个死敌愣是联手了,当初对付西夏人的时候你们也没这么配合默契。
“不敢不敢,本官只是恪尽职守,全依仗两位相公在朝中鼎力相助,才勉强没有辜负陛下的托付,哪有相提并论之理,绝对不敢当,羞煞本官了。”
心里骂,可嘴上还得说台词。演呗,咱可是看过n部奥斯卡获奖影片的主儿,论表演功底也是很不错滴,看咱谁装得像。
513 一字并肩王()
就这么两个人吹捧,一个人推辞,和和气气、稳稳妥妥的进了西华门。这下洪涛就感觉轻松多了,与见皇帝相比街上的百姓更可怕,这要是万一有人给自己一箭,躲都没法躲,活靶子!
而且洪涛又涨了一次教训,以后但凡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儿必须先把铠甲穿全套,千万不能傻乎乎的换上文官的袍服充大个,啥都是瞎扯,保命要紧。
“陛下,臣王诜幸不辱命,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是崇政殿,还是熟悉的陈设。洪涛进屋之后赶紧抱拳深鞠躬,满嘴万岁。
可心里却在想,这尼玛皇宫里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嘛,整天待在一个几十年不变样的屋子里,哪怕是黄金做的也容易烦不是。
“免礼……王诜,朕突然召你回京,扔下湟州家业不得顾,可曾在心中咒骂?”
神宗皇帝摘下眼镜抬起头,看着这位妹夫好像有点陌生。前年走的时候还没这么黑,这次回来都快赶上汴河边的纤夫了。
“回禀陛下,那些都是大宋的基业,臣派人盯着呢,不管是不是臣在,只要按照规矩办理,扔块肉找条狗去也一样。”洪涛抬头看了看,屋里只有皇帝一个人,看样子今天应该不会聊太正式的问题了。
“驸马慎言,此乃崇政殿不可造次。”裴英并没跟着队伍一起走,但他是怎么先一步回到皇城的就不清楚了。反正此时这位老太监已经换好了常服,像以前一样站在皇帝右侧后,好像就从来没离开过。
“慎言……算了,就别难为他了,朕刚刚见过三位皇子,倒是壮实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听说还上阵杀过敌,比朕可强多了。”
皇帝轻轻摆了摆手,这位妹夫自打得了疯病之后没一天慎言过,不分场合不论听众,往往是拿起嘴来就说。粗鄙不堪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些言语了,说个猫狗啥的还算比较文明。
“嘿嘿嘿……老子英雄儿好汉,三位皇子都不是凡人,臣肚子里也没啥可传授的,只能弄个好身体。陛下看看微臣的胳膊,这几年粗了一大圈,再打飞鹰的话,陛下恐怕就不是对手了。”
一听说皇子们也已经入宫了,洪涛算是放下一大块心病。两年啊,整天抱着三颗土地雷,总算没炸,这就是幸运。
“唉,现在朕连浅予都打不过啦,只能拿后宫嫔妃出出气,奈何……”一提起身体神宗皇帝的声音里饱含着落寞,谁不想有个好身体,但他真没法按照妹夫出的点子保养,不是没条件而是没时间。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洪涛自打一进屋就觉得大舅哥比前年老了可不止两岁,三十出头,鬓角白了三分之一,眼圈发青、嘴唇发紫、喘气急促,这身体放到后世分分钟得是住院的条件。
“身体的事情莫再提,朕自己知道。朕只想问你一件事儿,如若依信中所言,可有把握拿回燕云十六州!”
神宗皇帝知道妹夫要说什么,每次见面几乎都会提及这件事儿。他是听烦了也做不到,索性不听。又戴上眼镜拿起两张纸,一边提问一边用手指弹击着纸片,发出啪啪的响声。
“陛下恕臣直言,如若仓促开战,我朝很可能会负担不起两线对敌的消耗。想那西夏也不会作壁上观,他们等的就是我朝和北朝发生大战,然后伺机而动,不可不防。”
洪涛觉得自己那封信好像没起正面作用,反倒给了皇帝一种错觉,让他更有信心北伐了。显然信里的有些内容并没引起皇帝的关注,自己还得着重解释解释。
“西夏的问题你不用管,朕也不是不懂兵事的昏君,怎会轻信西夏人的誓言。你只管告诉朕,假若让你统领此次北伐,需多少兵马、多少时间、多大把握。”
人这个身体一虚吧,脾气就大。现在的神宗皇帝就像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差不多,根本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个劲儿的钻牛角尖。
“陛下的意思是说不会从西北调兵,只让臣用河北两路及河东一路的兵马?”听见皇帝把昏君都说出来了,洪涛也不敢再绕圈子。
大舅哥真急眼了,还是个病人。俗话讲,被病拿住的人无法理喻,再不顺着他说,真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没有河东路,仅河北两路!朕给你与湟州一样的权利,事成之后你就是我朝的一字王,身兼辅佐太子之职。”
神宗皇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前半截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越说越激动,双臂撑着书案站起身,一字一句,已经有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啊!臣……”这回该轮到洪涛傻眼了,他在路上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神宗皇帝会这么拼命。
一字王啥意思?那是皇帝亲儿子才有的待遇。比如说六皇子赵佣,他目前是延安郡王,爵位前面是两个字,档次不是最高。
将来如果他当不了皇帝,成年之后会有一个字的封号,比如说齐王。这个爵位就算到头了,上面只有一级,那就是皇帝。
异姓封王的有没有呢?有,比如谯王郭守文、韩王赵普、河南王慕容延钊、威武王石守信、渤海王高怀德等等,一字、两字王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死后追封的,完全就是个荣誉,半天该有的王侯待遇也没享受到。
那这些人都是啥出身呢?挨个数,全是跟着宋太祖打江山的大功臣,也就是创业时候的伙伴。杯酒释兵权以后,就等于是收了人家的投票权股份,这也得等死了才给个副董事长一类的头衔。
现在神宗皇帝要让自己当活着的一字并肩王,等于又破了一个祖制。这还不算完,还要让自己去辅佐太子登基,这尼玛就更厉害了。
太子要是年级小,自己这一字王就得帮着小皇帝把持朝政,直到小皇帝成年之后再把权利还给人家。
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例,但大多数都以悲剧告终。人一旦得到了权利就本能的不想舍弃,啥诺言、责任、信用都没了。
最终结果就是和小皇帝闹得很不愉快,不是小皇帝把权臣干趴下、就是权臣把小皇帝赶下台。影视剧里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清朝的鳌拜,他的地位基本就和神宗皇帝许给自己的差不多。
听着牛逼吧,只要获得这份权利,北宋后面几十年很有可能就得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管理了。即便小皇帝成年之后,一时半会儿也逃不脱这种巨大的惯性,保不齐新皇帝也是自己的学生,未来根本就不会有反复。
可洪涛不这么想,别说只是相处了两年时间,就算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亲父子面对皇位的时候,也没几个能和睦相处的,自己凭什么认为未来的新皇帝就能容忍自己呢?
其实说这些都远了,能不能获得这份权利都是未知数。神宗皇帝真想付出这么大代价吗?必须是不太情愿的。但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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