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开始,州衙门口就多了两个大棚,每月逢二、七都有儿童团的孩子当免费讲解员,从湟州律到新税法都讲,谁有疑问都可以去问,免费的,还有个很怪的名字,叫社会体验义务劳动!
这又是洪涛推出的一项新举措,自打感觉到宸娘社会经验不足的缺点之后,洪涛就开始琢磨该如何让以后的儿童团员们避免重蹈覆辙,当义务的法律宣传员就是其中一个举措。
孩子们每旬还会抽出一天时间到湟州城和马尾城的百货市场里兼职通译和账房,用他们所学到的知识免费为商户提供服务,同时也能深入到社会商业活动中去,总比傻读书强。
“哎哎哎,我说各位,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拓荒田上去了。今年开春才分过一次,再想分恐怕得等年底了,先不忙着打听呢。大家倒是说说公债到底能不能买,买完了官府不认账该咋办呢?”
这边说得热闹,刚才提起话头的人反倒成了看客。眼看凤州商人要结账去州衙打听仔细,他忍不住了,又把最初的话题拽了回来。
“不会不认账的,这上面说了,官府用每年的税收担保,到时候还不起钱就拿税收抵偿。”
其实关心这个事儿的不止他一个人,只是别人比他快了一步,已经去银行扫听过了,还拿到了第一手资料,正在靠墙的桌子上研究呢。
“用税收抵偿,够倒是够,可官府收的税都在官府手里,他们就不给我等能如何?”还是有人不放心,相比起官府个人太弱了,基本没有反制措施,只能听之任之。
“此言差矣……你们看啊,上面写明了公债统一面额一金币一张,不记名、不挂失,但没说不可以交易。依本人看来,这个公债有点像本朝的交引,保不齐还能卖出去……有点意思。”
商人里也分档次,靠墙这一桌的档次明显高,算得上见多识广,理解问题的角度就更宽,已经从手里的几张纸上看出了点眉目。
“不知几位官人手中所持为何物?”至此大家才觉出来不对劲儿,人家说起来有依有据,依旧好像就是手中的纸片。
“这是湟州银行给的公债详细之法,诸位难道没去领取……也罢也罢,拿去拿去。朱四,算账,剩下的先挂在柜上!”靠墙桌上的人听闻此言才抬起眼皮扫了扫,发现屋里谈论公债的这几位全是两手空空。
合算这么大事儿连打听都没打听明白就跑这儿瞎白话来了,他也不想和这些蠢人多讲,不是一个档次玩不到一起去,把纸片往桌上一扔,顺势带出一枚黄灿灿的金币。
“好嘞!葛大官人慢走……”朱四看到桌上这枚金币眼仁立马也成黄的了,一溜小跑窜过来抓起金币,又一溜小跑到了店门口送客,一来一回居然还赶在了客人前面。
“唉唉唉,朱掌柜,这几位是什么来头?”等人都走远了屋里的人才转回头,开始打听来历。
“哎呦,可了不得,是跟着王大官人来的明州豪客,光拓荒田就有八百多亩,还包了风雪楼里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姑娘。”朱四对常来店里的顾客如数家珍,甚至每个人喜欢吃咸吃淡都记得。
“……朱掌柜,这是我的。”屋里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片刻之后又有人起身,扔下几枚新币向外走去。
这还不算完,大家好像商量好的一般也纷纷结账走人了,有些人碗里的汤饼还没怎么动,这让朱四有点迷糊,甚至拿起筷子挑着尝了尝,生怕是自己出了差错坏了名声,可是怎么尝也没发现食物的味道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食物肯定没毛病,大家也不是因为食物不好吃走的,现在就算把山珍海味端上来,他们恐怕也不会多停留片刻,因为嗅到了更好的味道……钱!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人,什么勤奋、诚信都要排在后几位,首先得有敏锐的嗅觉,能及时发现新的利润增长点。不能说别人都开始大规模投入了你才看出来,那永远也吃不上肥肉,顶多跟在后面喝汤。
最先结账走的几个人属于家大业大、见多识广、站得高看得远的,他们能从公债说明上分析出不同的含义,基本都是靠着经验。
后面跟着结账的这几位没那么大家业,也见识不到太多大场面,更读不懂公债说明书里的真正含义,但是不耽误他们跟在大商人后面看个究竟。
这就叫商业嗅觉。它和学问高低、知识多少、资本大小、家庭出身没有直接关系,很像是一种本能,也需要后天培养。
像朱四店铺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孤例,自打发行公债的布告贴出来之后,这个话题就盖过了各种商品信息,成为了商人们之间最普遍的话题。各种议论、各种观点层出不穷,但说的多买的少,大家都摸不准这种新事物的脉络,不敢贸然出手。
但这个僵持的局面突然在十几天之后被一件很小的小事儿给打破了,有几个回鹘商人在风雪楼里喝了不少酒,再被姑娘们一扇呼,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结果花秃噜了,结账的时候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还差三枚金币。
想在风雪楼里赖账肯定不成,唯一的后果就是被警察抓起来,完事儿还得把钱补齐,又多出来一笔罚款。要是真没钱也成,去矿山挖矿吧,什么时候挣够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497 带节奏()
还得说韩大娘仁义,她最终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就是用回鹘人买的公债抵偿不足,但不给利息,公债面额是多少就当多少。
回鹘商人的酒劲儿早醒了,一听这个办法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三张面值一金币的公债纸券付了账,才得以脱身。
这个举动立刻就引起了风雪楼里很多商人的关注,结果韩大娘一晚上都没闲着,不是这位大官人请就是那位大官人召唤,绕老绕去全是一个问题,公债能当钱花!
韩大娘给出的答案也很质朴,她说风雪楼既然开在湟州了就没打算轻易舍弃。湟州城越大越繁华,她的生意就会越好。所以她非常希望官府能赶紧借到钱,快点把这座破城市扩大。
而拿公债当钱对她没有任何害处,反正放个两年,到期之后拿着债券去银行里就能把本金带利息全换出来,这笔收入也不是小数。钱不管放在哪儿都不会生小崽儿,她又不打算投资别的生意,干嘛不挣点利息花呢。
这件事儿对她左右都没坏处,所以不光可以用债券应急,还可以直接拿债券结账,有多少她要多少,反正也不用付利息,白挣钱的事儿干嘛不做?
能在风雪楼里吃饭住宿的商人个顶个都是富商,这里的价格并不比开封便宜多少,无它,物以稀为贵嘛。
听了韩大娘的回答,立马就有人心中豁然开朗。没错啊,湟州城扩建对大家都是有利的,谁的买卖大谁占便宜。要是韩大娘这种有房有产有大买卖的人都不怕官府赖账,自己为何要怕呢?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这几位回鹘商人第二天就要离开湟州带着货物返回家乡,可是这一路上到肃州必须得交一次税,他们连喝花酒的钱都不够了,拿什么交税呢?
变卖货物,这简直是在割商人的肉,而且这么卖会吃大亏,不管卖给谁人家必须趁机压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于是回鹘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城门口的税监棚子下,哆哆嗦嗦的提出一个请求,恳求税警们能不能用公债当税款。
这个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其他商人的关注,能还是不能?至少上百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税警的嘴!
“自然是使得,但不能给付利息,只能以票面价值计算。”几名税警嘀咕了几句,然后给出了和韩大娘一样的答案,可以,但不给利息。
回鹘商人用债卷付了税款,高高兴兴的赶着驼队北去了,只要过了肃州他们就可以沿途向各族部落贩卖货物,还不用交税,等出了玉门关兜里肯定不缺钱,也就不愁税款了。
但他们不知道这么一来给湟州银行造成了多大麻烦,当天下午银行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认购公债的,以本地人居多。
他们里面没有太富的人,但一个金币总能拿出来。这张债券买回家去和邻居说起来都提气,因为未来的湟州新城里就有自己一份功劳,不愧对自己的家乡。
更主要的是这玩意不是废纸,它能花出去,实在不成原价卖了也不亏,要是能留到两年后还多出一些利息呢。
既资助了自己的家乡建设,又不用自己掏一分钱,还有钱赚,这尼玛好事儿去哪儿找去啊,也就托福在帅司大人治下才有,谁不买谁就不是湟州人,出门背后都有人吐唾沫!
“这位娘子手里的公债卖不卖?我多给十枚钱!”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呢,利息不用等两年后了,现世报,刚出门就会碰上手里掂着钱袋子的人,全是新币和金币,一手钱一手券,童叟无欺。
湟州人在这时候也没那么高尚了,连地方都没动就赚了十枚钱,必须卖,卖完了拿着钱赶紧排队再买,还得叫人回家报信,赶紧拿着家里的钱过来买公债啊,来晚了就挣不上了。
这些收购债券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内地商户的伙计,他们的反应没有本地人快,还没拿定主意呢银行外面都排上队了。
但是他们的资本和脑子比老百姓高,买不到第一手没事儿,咱收二手的,拿上两年就能多得一成五的利息。这钱赚的容易,还没啥风险,随时都能把债券花出去。
“诸位,钱借到了吧?刘大人,钱有了,如何把湟州城建好就看你的了。这事儿本官建议别全由你自己拿主意,多和11人代表商量商量,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防御固然重要,但也别光顾着造坚城,还得考虑百姓生活、商业繁荣和未来的城市发展问题。我会让王七尽快赶回来,甘州和肃州都是由他主持的,在这方面他才是专家,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蒋大人,马尾城也可仿效湟州此法,但有个问题需要注意,不要超出自己的偿还能力。借钱的时候不想着如何还钱,那就是没打算还。关于这点我提个建议,各位回去准备准备,从明年开始各城的收入、支出不仅仅要进行预算,还得公布,明明白白的告诉百姓钱都去哪儿了,还剩多少、还缺多少,下次再发行公债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银行门口发生的一切全都被湟州和甘凉路的大部分官员看在眼中,其中也包括洪涛。他在布告没公布之前就来了,公债的很多细节都是他和紫菊、王八一起决定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他而言也是煎熬,万一失败自己的名声受损是小,影响各城的发展是大。
现在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把刘松和蒋二郎教训得小学生一般,这两位不光不能顶嘴还得点头称是。没辙啊,说得再有道理也不如现实来的硬气,三千枚金币已经到手了,还是领导高明,除了赶紧跟着学之外别无他途。
否则用不了几年官位就坐不住了,帅司大人身边那群孩子一年比一年大,既然周一日能当女知州,她们应该也没问题,说不定还更厉害呢。
498 孩子的问题()
“官人……我的……”借着这件事儿,洪涛又在银行顶层给属下开了一个小会儿,坚定了发展的方向、阐述了对未来的规划,然后散会。这时王十偷偷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伸出了一只手,手指还互相搓着。
“自己去找莲夫人拿,小小年纪要那多钱何用!”洪涛只瞥了一眼就板起脸,背着手不再搭理。
这是一个很龌龊的交易,洪涛嘴上说不作弊,可实际上一点没少做。公债,这玩意太超前了,如果让百姓们自己判断,估计没十年八年的真算计不清,更不敢买。
洪涛打算推他们一把,于是就暗中让王十安排了风雪楼和回鹘商人交税这两出好戏,专门表演给百姓看,头一批去银行门口排队的人里,也有不少是王十秘密发展的部下。
这不,王十来要好处了,洪涛不仅要把她的赌注如数归还,还得从赌资里拿出一部分和她分成,这都是当初说好的。出卖同伙自然不能便宜,王十在这一点上算是学到家了。
“尊敬的大人,您的智慧如繁星一样不可计量,做为您的子民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能不能允许您最忠实的奴仆给您做一首诗,它会随着我们族人的歌声传遍大地和海洋,让世人全都知道您的功绩。”
与会的还有一头凤凰和一头母豹子,在回去的路上,凤凰撇开那张诗人的破嘴,开始给洪涛灌迷魂汤。
“但我有你这样的子民真不觉得庆幸,除了给我挖坑之外还有没有正事儿了?有就直说,没有的话麻烦你去后面那辆车里抒情,我要和我的书记官谈点正事。”
中国古人如何忽悠人洪涛见识过,外国古人的招数洪涛也从卡尔表哥那里尝试过,对这些套路早就免疫了。他们玩了命的赞美你时肯定有事儿相求,无利不早起嘛。
“……我想祈求大人能让族里的孩子也去学堂聆听智慧之神的声音……”
一看这招没管用,还差点被轰下去,凤凰立刻收起了谄媚的笑容,换上一副他自认为很诚恳的德性,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嘿嘿嘿,你的良心大大滴坏了……明着忽悠不了我,想让孩子偷学本官的绝技,等你们的国家建好之后就有和本官抗争的资本了是吧?”
让犹太人的孩子进入州学这事儿没什么,但洪涛明白,诗人的意思并不是州学,他还想让犹太孩子加入儿童团。目的嘛,必须只有一个,他们想学会自己这套体系,包括政务、军事等等一系列。
“不不不,我们始终是……”诗人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直接戳破,吓得一下从座位上出溜下来,跪在车板上就要向他的神起誓。这种指责在他看来很严重,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连族群都要被牵扯进去。
自始至终西迪都挺着大肚子端坐在旁边没发表任何意见,但洪涛不会忘了她的存在,除了一身浓重的香水味道之外,她的呼吸也跟着谈话内容变换着频率。
洪涛不是功夫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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