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个响,屁用都没有。
发射完弩箭把身体往城墙或者土坑里一坐,该上弦上弦该休息休息,需要射击的时候大帽子就又出现了,对方只能干看着,没招儿!
你要非说还有个缝隙可以被敌人射中胳膊啥的那就只能忍着,打仗哪儿有不受伤的啊,尽量减少罢了。
洪涛的行头更全,四名士兵举着一面箱车的车板走在前面,他和宸娘背着手和逛街一般跟在后面,即便有箭矢从城外射进来也拿这种箱板没辙。
“还看啥啊,最大射程先招呼一波,这么多破砖烂瓦,不扔还指望抱回家去?对了,把每个皮兜里装两颗火油弹。”刚路过投石机,洪涛突然招呼前面的士兵停住了脚步,冲着投石机边的士兵招呼了一嗓子。
“大人,您怎么上来了?”黄蜂也不是乐意正面对敌的性格,洪涛走上城楼时他正躲在射击口后面向外张望呢。
洪涛也凑在射击口侧面向外张望了张望,在汽灯的光芒下,护城河里像煮饺子般的漂满了人,正在试图登岸。可惜城头上的弩箭太密集,又没有己方的弓箭手掩护,谁先爬上来谁就是死。
这些人没有呼喊、甚至中箭之后的惨叫声都尽量放低,全然不顾死伤,还是一层一层的往上爬。至于说洪涛在河里布设的鱼钩,早就不知道钩在谁身上了,除了预警之外真打起来没半点作用。
“小号吹的那么响我还能睡着?啧啧啧……真是凶悍,都被发现了就不能天亮再攻城吗?来看看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
对于古代军人的凶悍程度洪涛已经有点麻木了,他更想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可惜汽灯的光芒真传不了那么远。算计着投石机的准备时间差不多了,又开始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投石机的发射声,呼吸间城外几百米处就爆出了几团火焰,火油弹炸了。
原本这东西爆燃之后能溅射好大一片,可是由于下面的人员太密集,挡住了火油溅射的面积,火焰都显得小了许多。
“我靠,都是属蚯蚓的吧,有没有五千人?”接着火焰的光亮洪涛总算看到了城外的部分景象,至少四五个方阵,黑压压的都是人。几发火油弹扔的真准,或者说对方真倒霉,全都扔到人堆里了。
“这只是他们的前军,后面应该还有更多,末将看到了不少旗帜……”黄蜂不光身手矫健,眼神也挺犀利。
“停止射击,让他们过来,准备火油弹,就当是本官的见面礼了。”敌人数量多寡倒不是洪涛太关注的,既然要来就不会少。光用弩箭射杀效率是高,但场面不太给力,离远了也看不清,无法给敌人造成心理上的震慑。
不管城上的人射不射箭,护城河里那些西夏士卒都必须往上冲,只要没有撤退的号角声,谁不往前也是死,这就是白马强镇军司的军规。
突然没有飞矢了,护城河里的西夏士卒顺利的登上了河岸,开始往城墙下聚集,一架架长梯也送了过来,很快就搭上了城头。
可惜的是这些勇敢无畏的士兵永远也爬不到头了,城墙上依旧看不到人,但突然扔下来一片小火星。
那些火星落地之后猛的爆裂开来,燃起一人多高的火焰,连同人、梯子、兵器甚至城墙一起熊熊燃烧着,不管你是在地上滚还是跳进河水中,冒着黑烟有刺鼻气味的火焰就是不灭,借着人油还越烧越旺了,很快就把北城下面烧成了一条火线。
这时蹲在城垛后面的新军士兵又活了,依旧是低着头一起一伏,像机器人般向愣在河中的西夏士兵发射着弩箭。
白马强镇的士卒不怕死,也不怕顶着敌人的箭羽攻城,但他们怕这种从未见过的景象。少说也有几百人啊,现在全成火苗了,那股子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已经盖过了刺鼻的烟雾。大声的哀嚎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响彻了河岸。
“呜呜呜……”远处终于传来了低沉的牛角号声,夏人来的快撤的也快,转瞬间除了河岸上依旧在燃烧的人蜡和河面漂浮着的尸体外,只剩下噼噼啪啪的火苗声。
“若是敌人不再发动进攻,待火焰熄灭之后派人坐吊篮下去把弩箭收集回来。看样子苗大人的补给车队恐怕来不了第二次了,我们能省着点就省着点,天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
洪涛也算是经历过一次守城战,他觉得敌人不会再发动夜袭了。这种战法是适合偷袭和玩命,既然偷袭不成,又是刚刚抵达,也不太会玩命。应该只是一种试探性的进攻,真正的战斗得从明天白天开始算。
第二天拂晓,洪涛终于看清了城北的敌人的全貌,大概两里之外黑压压的一条线全是军帐,还有拒马和旗杆,到底有多少人看不清。
黄蜂也没这种经验,倒是一位新军士兵给出了答案。他按照对方军帐的数量估算了一下,至少六个军,以北宋禁军的规模,差不多三万人以上。
这还不是全部,天一亮南城的王大就在西南方向也发现了一片军寨,人数和北面的敌军差不多。很显然昨晚他们就已经到了,只是没有像北面的敌人那样试图偷袭。
“这可能是西夏军队里最善于攻城的一支,花样儿真多啊。”
在望远镜里洪涛仿佛又回到了马尾城上,南边这支敌军不慌不忙,正在组装攻城器械。但是和嵬名阿吴的军队比起来他们好像更精于此道,光攻城梯就有好几种,距离太远看不清结构。
几万人一起劳作速度会非常快,刚刚吃过午饭,洪涛正打算睡个午觉,城楼上的铜号又嚎了起来,还是三面城墙一起叫,只有东城没声儿。
“谁知道这是啥玩意?”洪涛这次登上了西门,想看看是不是又来新的敌人了,结果发现西南方的夏军胃口很大,他们打算从两个方向发起进攻。远远的看着那些高高矮矮的器械,洪涛只认识云梯和冲车。
354 旋风砲和人质()
“禀官人,平放的梯子叫对垒,也做壕桥,传自汉末,上下两层宽梯打开后可做桥梁渡河。箱车一般的叫做轒輼,上覆厚板皮革,可防落石热油。人在里面推动前行,至城下挖掘之用。高高的是对楼,夏人称作革洞,由木板或厚牛皮四面遮盖,弓弩不得伤。靠近城墙后士兵可站在顶楼与守军对射,也可通过跳板登城。”
还真有人知道,一样一样的给洪涛讲解,不光名称、历史明确,还知道结构和历史,且口齿清晰、言简意赅。
“把面具掀开……你是老几?”答话的人个子不高,声音清脆,穿着板甲带着面具头盔,还举着一架望远镜。
这身打扮的只有青年团,洪涛看着头盔里的小脸真认不出来到底是王几,女孩子一旦把头发包裹起来再穿上盔甲,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摸样。
“是小七……”为了让自家官人看清楚点,王七动手要摘掉头盔。
“别,这么戴着挺好,注意安全。你不是在湟州帮许学监授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怪不得自己认不出来呢,原来是王七。她算是这群孩子里最爱学习的一个,也是许东来最喜欢的学生。因为别的孩子都不太爱读经史典籍,唯独她看的下去。
“……”估计王七故意把面具放下来就是怕洪涛发现,现在傻眼了,不由自主的就往王大脸上看。
“又你是背着官人干的好事,她当老师好好的为何非要上阵厮杀!”
这一眼就让洪涛明白了,肯定是王大暗中安排的。她恨不得把儿童团、青年团都带上。不是想让弟弟妹妹们送死,而是觉得这样学习进步最快。
“……不光王七来了,湟州班十岁以上的学员也都在队伍中,我安排他们到各队听用……”已经漏了馅,王大索性就不瞒着了,单腿往地上一跪,来了个先斩后奏。
“嘿我个暴脾气!待回到马尾城,全城的茅坑都归你打扫,滚蛋!”洪涛抬了抬脚,没舍得踢;抬手看了看王大脑袋上的头盔,下不去手。还不能马上军法处置,少了王大这个战争贩子,新军战斗力立刻就下降一成。
“投石机装弹,挑大石头!”王大算是摸透了这位养父的脾气,只要别犯大忌,小错一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记性特别差,自己表现好点,惩罚可能就忘了。
有王大在这里指挥,洪涛连投石机的打击效果都没看,就带着宸娘往北城去了。昨日夜袭的那支西夏军队很凶悍,北城还是不太放心。
这两支西夏军队还挺协调,进攻几乎是同时发起的。不过北城的军队在攻城器械上有明显区别,除了云梯和对垒之外,只有一种很特别的设备。
它驮在骆驼背上,是个不到两米高的架子,大概有二十多具,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洪涛有了大致的猜测,沈括曾经介绍过西夏有个泼喜军,使用一种安置在驼背上的小型投石机,叫做旋风砲。
“先用投石机打一打,其他人藏好,放他们靠近点,本官想看看这些架子有何用。”城墙上的攻城弩已经准备好了,还没发射就被洪涛叫停。
洪涛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一个破架子能有啥用。一旦攻城弩火力太猛,人家退回去自己岂不是看不到结果了。
“打中了、打中了,官人,又打中一个!”一大一小躲在城楼里用望远镜探头探脑,每当有西夏士兵被砖头瓦块击中就会引来宸娘的欢呼。
这种古代的超视距远程打击让夏人的队伍有点骚动,都看不见武器的样子,天上就飞来了一片砖头,砸上谁也是骨断筋折。
为此他们都仰着头走路,时不时还有被脚下坑洼绊倒的,队形难免有些散乱,气得每队的指挥官骑着马轮着鞭子这顿咋呼,玩了命的约束着手下兵将保持队形。
“失策啊,要是能弄上百具投石机,给敌人下一阵板砖雨,估计都用不上弓弩了。”可惜的是投石机数量太少,发射频率还慢,只能起到一种心理上的震慑,实际效用并不大。
“嘣嘣嘣……啪啦……啪啦……”投石机刚扔了三轮,敌军前锋就已经摸到了护城河边,突然响起一片闷响,然后城头上也跟着响起了一片撞击声。
“就这个?还旋风砲?真不如做点大弹弓子好用呢……”扔上来的是啥呢?城楼的射击孔里飞进来两个,洪涛捡起来看了看,认识,学名叫做鹅卵石,俗称石头子儿!
旋风砲是啥洪涛终于看明白了,它就是一种扭力式投石机。后世电视上演过这种机构,它不用人拖拽、也不用重锤蓄力,而是把投送臂短端绞在一束动物筋或者头发中,就像拧麻花一般把筋发拧紧,利用弹性让投送臂抛射重物。
它的优势就是可以做的相对小一些、轻一些,便于携带,发射速度快。缺点也很明显,筋发的做功效率不如杠杆,所以投送质量和距离都小。
扔上城头的鹅卵石只有小孩拳头大小,投送距离不过百多米,就算一次能投送好几块也不具太多破坏力。用在平原对付轻装甲目标还有点效果,用来攻城只能算聊胜于无,反正对新军是没啥用。
“大人,他们正在架桥渡河!”黄蜂见到洪涛光看热闹,以为他忘了打仗的事儿,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这么大眼睛还看不到他们架桥?别慌,人家是有备而来,总得把招数全用出来,知己知彼才好应对。传令下去,把那群夏人高官的家眷绑在城头上,国相的孙子留下。”
忘了?这得多宽的心。洪涛只是想长长见识,学习学习古代的陆战技法。一顿火箭射出去容易,敌人连城边都靠不上,屁也学不到。
“……这么做有伤大人的声望,要是被御史知道,免不得又得弹劾……”对于驸马的命令,黄蜂有些犹豫,甚至打算劝说放弃。
“本官有个屁的声望,不信你下去问问那些西夏士卒,有几个认识本官的?只要你不说,御史就不不可能知道,是不是这个理儿?”
经过和大宋禁军、厢役、以及当地官员这两三年的接触,洪涛觉得宋人之所以打不过夏人和辽人,马匹当然是个重要因素、军事理念也算,但还有一个方面以前好像没人关注,它就是道德水准。
宋人的道德水准相对高,尤其是知识分子,他们总是以圣人为目标,即便达不到也努力争取。可是战争里好像用不上道德,更用不上公理,正是因为这两样准则谈不拢,才会有战争,反过来再遵循它们去打仗,这不是逆流而上嘛,不合逻辑。
打仗不是奥运会比赛,更像是流氓小混混打架,谁出招阴损毒辣狠,谁就更容易占便宜。什么不许打后脑、小腹,为了赢扣眼睛、咬耳朵都得用,哪儿有规则啊。
只要赢了,你想怎么描述战争过程就能怎么描述,本来是靠偷袭一脚踢爆了对方卵蛋,也能说成是一记下勾拳击中了对方下巴,赢得漂漂亮亮,谁会反对呢?
“别堵嘴,让他们骂,谁停嘴就在背后用弩箭扎一下。我倒要看看下面的将领到底会不会把他们太后的侄孙、国相的孙子射死。”
很快那十多个妇孺就被带上了墙头,每人一个垛口绑得结结实实,为了更显眼还竖起几个大木板,上面用西夏文和汉文写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她们除了大声叫骂之外就只能哭泣了,城下都是同族和同胞,平日里看到都要向她们行礼,现在却握着她们的小命。
355 攻防战()
这样做确实有点用,首先就是逼着旋风砲停止了射击。这种小型投石机是散射,操作它们的士兵们也看到了城头的木牌子,正在做思想斗争,到底该不该把国相的家眷打死呢?
然后就是攻城的西夏士兵做出本能反应,他们宁可多挨几箭也要避开城头上这些人,专门找没绑人的城垛攀爬。
可是失去了旋风砲的掩护,城头上的守军可以明目张胆的站起身射击,还瞄准,一时间西夏进攻部队的死伤又多了起来。护城河几乎就成了天堑,河岸上的尸体一层又一层。
“呜呜呜……呜呜呜……叭叭叭……啊啊啊……”大概半个时辰过后,夏人又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