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董毡的青塘兵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他们好像已经忘了城墙上还站着宋人士兵,抢的那叫一个畅快。
抢完了兵甲抢财宝、抢完了财宝抢女人,上到四五十、下到十来岁全不放过,随便按倒就上,完事还得给脖子上套上绳索拴成一串儿。至于说老人和孩子在他们眼中连牛羊都不如,一律砍死了事儿。
有些青塘兵实在找不到东西可抢了,而他们的驮马又没装满,咋办呢?干脆找来木料凑合绑一绑,是不是梯子都无所谓,直接就往寺庙的塔顶上爬。
那上面有很多鎏金的装饰品,能敲下来的就敲,掉不下来的就砍碎。反正除了砖瓦带不走之外,啥都要。
也不是没有反抗的,这不十多个身着华丽衣服的人就从内城的角落翻墙跑了出来,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全都拿着兵刃,居然想突破东门夺路而逃。但很快就被青塘兵发现了,后面追出来一大群。
“那是贵族的家眷吧?”洪涛不是没屠过城,只是每次屠城都躲得远远的,等差不多了才露面看两眼,然后下个命令了事。
这次不想看也得看,总不能撤出这座城完全交给董毡,凭什么啊。看多了这种场面之后,那颗本以为很坚硬的心也不由得软了起来。
“……应该是党项高官的家眷……说不定就是城主的。”讹力命对于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毕竟这里屠杀的都是他的同族,但又怕露出太多同情心会对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有时候叛徒也是很纠结的,不是人人都能心安理得。
“王大,把她们带上来。这边是我们的地盘,当强盗也得讲点规矩。”洪涛没去等讹力命为同族求情就下达了命令,这种考验很伤人,没必要。
这个举动好像引起了青塘兵的极大不满,他们的人越聚越多,还有人冲着城上叫喊着什么。如果不是看见马道上不满了手持弓弩的新军士兵,估计就得冲上来抢人了。
“他们在喊什么?”洪涛有些好奇,这些青塘兵也太没规矩了,难道他们的将官就不管吗?
“大人救的好像是镇守和刺史的家眷,按照吐蕃人的习惯,敌人高官的家眷应该归破城将领所有,别人不许染指,这些人在向大人索要战利品呢。”
讹力命没想到帅司大人这么轻易就下令救了那些妇孺,心里自然乐意,但一想到没准会由此与友军发生冲突,又有点不安起来。
“这很合理,你去告诉他们,这座城是本官破的,让他们把该给本官的战利品都送过来。”洪涛一听就高兴了,他就喜欢守规矩,但不能只自己守,别人也得守。
344 窝囊死的()
讹力命的话立刻激起了城下的一顿骚乱,青塘兵并不承认新军的战果,他们非说是由他们率先攻占的凉州城。
理由也很充分,这里的内城是他们破的,镇守府也是他们拿下的,就连凉州镇守和西凉刺史都是他们杀死的。
“嘿我个暴脾气,这不是胡搅蛮缠嘛。王大,吹号收兵,我们去城外扎营,这个破地方没法住人了。”如果对方是董毡洪涛还有心情去和他掰扯掰扯,但是面对一群青塘士兵真没这个心情。
听到了号声,城墙上的新军士兵开始各自回到各自的队伍中去,依次掩护着向南门而去。至于后面还想追上来的青塘兵,王大的处理办法很简单,在马道上点燃几颗火油弹,谁不怕烧谁就上呗。
“大人,有兵马追出来了……”刚刚走下城墙,讹力命体内的骑兵天赋就起了作用,比别人提前好几秒钟发现异常。
“列阵!吹号!”不等洪涛发令,王大已经下达了战斗指令。新军也不是一点野战能力都不具备,没有散兵坑照样可以对付骑兵,手中的钢板弩和肩上扛着的一窝蜂都是做这个用的。
而且城墙距离箱车阵只有几百米距离,稍稍后退一点就不用顾虑左右和后面的防御,专心向前即可。
“对面可是驸马王诜?我乃宝顺军节度使董毡,特意前来和王大人一会。”出现在城墙缺口处的果然是一队青塘骑兵,不过这队骑兵和大多数青塘兵不同,他们的穿戴更整齐,就连马匹身上都披着皮甲。
正中间有个穿甲未戴盔的壮汉,正是在望远镜里见到的青宜结鬼章。但说话的不是他,而是身边一个顶盔贯甲的汉子。
“董将军有礼了,在下正是王诜,不知有何见教?”洪涛在讹力命告警时就已经开始快步往车阵那边跑了,等董毡带队出了城墙他距离车阵还不过百余米。但人家都出声打招呼了,还闷头跑就不太合适,只好停下脚步。
“你手下的汉家娃子抢走了节度使大人的俘虏,快快交出来!”董毡的汉话很不错,但青宜结鬼章的口音就有点重了,气势也有点凶。
看到青宜结鬼章的架势,洪涛就基本了解这些所谓的青塘兵对大宋朝是个什么态度了。怪不得一说要和董毡合作,从溪罗撒到苗魁再到蒋大郎都异口同声的不赞成。
这哪儿是朝廷的兵马,完全就是另一个李继迁嘛。只是现在的局势不利于他称帝独立,但凡遇到宋朝有个头疼脑热,这孙子立马就得在背后捅上一刀。
“我乃湟州经略安抚使,太子少保,朝廷正二品,见到本官不该下马行礼嘛!”
既然他们没真心实意归顺,自己也就没必要替朝廷安抚了。这种人靠小恩小惠是养不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抡圆了手里的大棍子猛揍,打个半死再给点残羹剩饭,吃不饱也饿不死,还得天天干活累得和孙子一样,反倒踏实了。
“本节度使乃太傅是也,正一品……帅司大人某要太小气,破城的事情本官还是要向朝廷为大人美言几句的,能以偏军至此,也是难得。”
礼肯定没有,董毡的头衔比太子少保还高。不过他倒是下了马,打算和这位驸马好好聊聊,凉州城必须归青塘兵,给予的补偿就是个协助功劳。
但青宜结鬼章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他脸上分明写着:孙贼!你算那颗葱啊,不就是个依仗裙摆上位的外戚嘛!
受礼的洪涛也不安份,眉毛眼睛都错位了,嘴角一直撇到了耳根下面,满脸都是一个意思:二货,再能打管个屁用,董毡不用,但你一样得给老子乖乖见礼!
“刚才尔等说俘虏是你们的,本官倒想问问凉州城墙是谁打开的?凉州南门和东门是谁占据的?董节度使没来之前本官麾下就已经攻占了小半个城池,只是不愿纵兵劫掠才不曾与尔等争夺内城,俘虏一说自然也就不存在。奉劝二位一句,本官和其他大宋官员不太一样,他们可以忍辱负重委屈就全,到了本官这里向来都是要占别人便宜的。这样吧,董刺史让你手下的士卒把抢来的财物交出一半,然后退出凉州城,本官会在上奏朝廷时也加上一笔,就说此城是由董刺史协助攻占的,如何?”
不服气没关系,洪涛压根也没指望能用官阶压服一群外族。和他们相处必须要得寸进尺,任何一点忍让都会被视为软弱。
“放屁!谁抢到就是谁的,你个狗官凭什么索要,有本事自己来拿!”原本总是讲道理、讲教化、彬彬有礼的大宋官员突然变成了这幅嘴脸,让青宜结鬼章非常不适应。
一听说还要分自己的战利品,城池也得让出去,顿时比刨了他家祖坟还激动,用破口大骂形容已经算轻的了。要不是有董毡在一边镇着,他就得抽刀子和洪涛拼命。
“住口!王大人,这样做不太妥……呀!你们……啊!”董毡比青宜结鬼章圆滑的多,在没搞清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之前不想和友军发生冲突。
尤其是一位朝廷的驸马,很容易就能把事情捅到皇帝耳朵里,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他也不想就此示弱,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利害关系讲清楚。
但刚张嘴说了个开头,场面突然发生了变化。对面的宋军突然端起了手中的劲弩,瞄着青塘兵就射。速度那叫一个快啊,好像早就演练好的一般,丝毫犹豫都没有。
如此近的距离,已经全体下马的青塘兵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而且谁也没想到这些宋军的弓弩都是上着弦的。
弩这种兵器使用起来是有很多讲究,平时需要放开弓弦,作战时才会搭上,就是怕弩臂长期受力变形。
也不能拉满弦太久,牛角做的弩臂承受不了长时间的大的拉力,更不能不放入箭矢空射,那样会把弩臂弄坏。
可是这些禁忌里有一条被钢板弩修改了,由于弹簧钢的性能比牛角要强,更换起来也更容易、更便宜,所以新军士兵在使用钢板弩的时候就没那么在意了。
战斗时不管有没有目标都会把弓弦拉满,一旦发现目标只需放上一支弩箭,呼吸间就能发射。这原本是为了新军士兵安全考虑的应对之法,没想到更合适用于突袭。
短短十几秒钟,三十多骑青塘骑兵连带他们的正副主帅就全躺在地上了。相隔十几米被无羽弩箭射中,就算穿两层渭桥镇出品的表面渗碳板甲也没用,旁边还有王大那些特种兵们用蝎子弩补刀。一下射死算走运,受伤没死的才倒霉,还得眼睁睁看着挨第二下、第三下。
青宜结鬼章就是个倒霉蛋,据说身经百战毫发无损的半神之躯必须引来了更多弩箭,结果半神没出现先成半残了。
三根弩箭从身体正面射进去,背后露出了两个尖尖,脖子上还中了一根黄蜂刺,咕嘟咕嘟的直冒血泡。
但他确实强悍,这样都没马上死,也没完全倒下,只是单腿半跪在地上还试图去腰间抽刀呢。
“我艹,还敢瞪眼,我让你瞪!”啥叫小人得志?请看此时的洪涛。
突袭刚发动时他是躲在黄蜂身后的,突袭成功了立马就站出来端着蝎子弩给青宜结鬼章补刀,但左手依旧拉着黄蜂的胳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黄蜂就是挡箭牌。
345 溪罗撒上位(白银31/40)()
可惜了一位吐蕃族的勇士,没死在敌人手里却被友军给干掉了。至死他也没想明白,为啥宋军会突然发难呢?
讹力命也是这么问的,好好的友军就算气势有些嚣张,也不该反目成仇啊。这么一来青塘军该如何指挥,保不齐就又多了近万敌人。
“不为啥,我看着他们别扭!把尸体拖走,箭矢都拔掉,叫溪罗撒赶紧回来,该他出场了。”
城外发生的一切青塘军还未曾看到,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宋军会向青塘军下手,还在每个犄角旮栏里搜刮呢。
而这几十具尸体和马匹被几百名新军士兵围住,也看不出来是死是活。按照常规逻辑推,董毡带着卫队去宋军大营里做客更靠谱。
但做客时间长了也会引起怀疑的,所以溪罗撒必须马不停蹄的从乌鞘岭赶过来。当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营地,在箱车后面看到董毡和青宜结鬼章的尸体后也傻眼了,嘴唇哆嗦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上位就别瞻前顾后,最大的障碍本官都帮你解决了,难道如何收拢一群无头苍蝇的活儿也得本官替你干?那样的话本官不如自己去当青塘之主,你也就失去交换的价值。”
洪涛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杀了就杀了,谁不服谁就来打过。这大半天刚消耗了不到二十车弹药,剩下的全是你们的,要多少给多少,反正自己是不想再带着它们回去,怪沉的。
“末将斗胆向大人借这两具尸身一用……”牙都快咬碎了,溪罗撒终于鼓足了勇气,打算去用性命搏一搏前程。
“赶紧拿走,外面还有一些,都归你了。但本官要提醒你一点,别指望能轻易说服所有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同意见。带着你的族人一起去,多拿几具一窝蜂,谁不服就和谁决斗,射死丫的别人也就服了。本官听到火箭声就会派兵镇压青塘内乱,保住自己小命,能多坚持一刻就多坚持一刻。有时候是否大富大贵不在于你有多大本事,而在于你能否多活一炷香时间。”
这些尸体本来就是给溪罗撒预备的,而且杀死董毡和青宜结鬼章的黑锅也得扣在他头上。不管最终他是死是活,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别人说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湟州经略安抚使、太子少保、驸马王诜亲眼所见,是吐蕃唃廝罗族起了内讧,致使两位头人被杀。
做为友军,湟州军必须也有责任插手这件事儿。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把内讧的双方分开很正常嘛。当然了,两边都是军队,分开也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误伤一些青塘士卒在所难免。
但最终结果肯定是好的,经过湟州军的协助,新的青塘之主溪罗撒同志掌控了局面,青塘依旧是大宋的青塘,友军也依旧还是友军。至于这位新任的青塘之主叫啥、姓啥,这有关系吗?把准备给董毡的圣旨改个名字不就完了。
这么说朝廷里能不能信、会不会有人揭发是湟州军袭杀了董毡,这些问题更不用担心。任谁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也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太没道理了啊。
王诜根本就不认识董毡,辖区也离董毡的势力范围有几百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别的州县,私仇肯定是没有的。
公愤,没错,驸马王诜的人缘是比较次,走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但他只是在湟州内部折腾,从来也没出过圈子,连秦凤路都不曾受害,更别提属于熙河路的青塘地区,八竿子也打不到嘛。
既没有私仇、又不存在公愤,一位朝廷二品大员为啥要在战场上突然袭杀了友军的将领呢?这玩意根本说不通。就算是王诜在朝中的仇人,也想不出如此荒谬的弹劾理由。
所以说,什么叫事实?事实就是看谁能把理由讲的更符合逻辑。吐蕃内讧的理由就非常非常符合逻辑,而且还非常非常符合大宋朝的利益。
董毡这个人吧,历来不太安份,曾经有过吃里扒外的底子。朝廷不是不想办他,而是手不够长办不了。现在好了,换了一位完全心向大宋的新头人,青塘地区不光没丢,未来还更光明了,为啥不信呢?
就算洪涛和神宗皇帝自首,承认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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