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的午饭很简单,一只烤野兔,一盘炒蘑菇,一小碗米饭,和宸娘一起吃。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基本不去碰那些罐头,对外也不用解释,大家都习惯了这位大人的怪异举动。
反正目前没人会对吃罐头食品有任何异议,甚至很多新军士兵都不爱吃寻常的烤肉了,就喜欢吃罐头里的炖肉,说是口感和味道更好。
这可能就叫缺啥补啥,从后世来的洪涛更喜欢缺油少盐的野味,而古人们对被高压锅焖得很烂、油水很足的肉更感兴趣。
由蕃人士兵从树林里采摘来的新鲜蘑菇比较对洪涛胃口,而且吃起来不用疑神疑鬼,王二肯定已经找人试吃过之后才会下锅。最终这盘蘑菇连汤都没剩,都被洪涛倒到饭碗里伴着米饭一起吃了。
至于说宸娘想不想吃那就管不着了,洪涛吃饭很快,所以他养的孩子也是一个德性,慢了就饿着,在这一点上洪涛真是谁也不惯着。
“别急,坐下喝口茶再说。”餐具撤下茶具端上,王大也回来了。拷问过程好像有点血腥,她的脸上还有一些喷溅的血迹,但表情很从容,一看结果就不错。
“乌鞘岭守军总共一百三十三人,还有六匹马。现在他们全都一个不差的躺在大路上了,只待官人查验过后就推入古浪河。穿着几十斤的盔甲,短时间浮不上来,不会被济桑城守军发现。”王大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先没喝,而是端起茶杯看。
有了高俅的嘴,玻璃茶杯代替了瓷碗,喝茶已经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透过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也是一种美。
“马也毒死了?”洪涛并不想去看被毒死的尸体,既然王大点过数对了那就是对了,只是为啥连马都死了呢?
“今日守军打算派信使去凉州传递济桑城的书信,一大早就把马喂饱,想来也喝了不少水。假盐的效果还是不太明显,蒋大人率人爬上去时至少一半夏人还有抵抗力,只是忙于照顾同伴才疏忽了守卫。官人要是能造出更厉害的毒药放到凉州的护城河,两三日后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入城了。”
王大对死了几匹马并不心疼,而是对毒药的性能不太满意。她只对打仗感兴趣,是个化学盲,也不想学,但是看到毒药的威力又有点想法了。
336 不是冤家不聚首()
“世界上恐怕不会有那么毒的毒药,且城内大多饮用井水。还是不要再想入非非了,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出发。派人回马尾城通知苗魁,第一批箱车可以出发了,先送到乌鞘岭来。”王大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洪涛真想不出来能有这么强力的毒药。
过了乌鞘岭以后路面豁然开朗,虽热两边依旧是峭壁、山坡、河川,但容纳三四两箱车并排行驶一点问题没有。
讹力命说这里是凉州城通往兰州的驿道,也是内陆地区进入河西走廊的重要通路。只是这些年此路由于战争基本失去了商业作用,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支商队。
路一好走,沿途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多,隔几里就能碰到一个村落或者牧人的营地,绝大多数都不是寨堡一类的军事据点,可见夏人对此地的防御并不太重视。
也难怪,谁能想到会有一支宋军翻阅了祁连山,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了乌鞘岭天险,突然出现在凉州城以南的腹地呢。
对于这些村落和营地,蒋二郎同样毫不留情,但也没时间再去赶尽杀绝,只是纵马杀掠一遍,再把村落烧毁,继续带队向北急进。
速度,现在不光负责当前锋的特种部队加快了行军速度,新军主力也毫不停留,驱使着一百多辆箱车沿着大路向凉州城疾驰。对于路两边正在耕种、放牧的夏人,离近了就用弓弩射杀,离远了干脆不搭理。
别看骆驼是个慢性子,但真要跑起来大长腿一迈也很快,再加上山势越来越缓、驿道越来越宽,这支全部由箱车代步的新军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跑完了最后的三十里路。
在冲破最后一道夏人的税卡之后,凉州城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猛一看吧,它和湟州城非常非常像,也是以石料为面、夯土为芯建造的城墙,南面长度不过二三里的样子,按照讹力命的说法,里面还有一座内城。
洪涛早在路上就披挂整齐了,板甲下面还有一层皮甲,整个人瞬间就胖了一圈,头盔也比新军士兵大,就像戴着一顶钢草帽。脖子和下巴由面具遮掩,唯一能伤到他的地方就是眼睛。
随着大批箱车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凉州城上也有了反应,号角声不断,各色旗帜一面面升起。
这就是行军速度快的好处,即便沿途的牧人、税丁想回来报信也得选择绕路,还不能从南门进入,得去更远的其它城门。
“就在距城一里处列队,一营挖掘战壕,二营布设攻城弩,其余两个营准备攻城,争取晚饭前结束战斗!”
现在敌人估计都不知道来的是个啥队伍,就算马上做出正确反应,新军也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安排作战部署。
其实洪涛啥部署都没有,他的军队作战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火力覆盖。如果不是因为靠近城墙的地方有很多民居和牧人的营帐,他恨不得把阵地直接怼在人家护城河边上。堵着城门口,你出来我就发射火箭,不出来就往城里扔火油罐,看谁难受。
西夏凉州刺史,也叫西京刺史,这是个比较特殊的职务。西夏的管制继承于唐宋,而且是混着来。行政区域划分也是混着的,既有州、县,也有郡、府,绝大部分地区都是军管,也就是军政一体化,这么做主要是应对常年的征战。
凉州也做西凉府,比州要高一级。这里经济比较发达,人口数量多,再加上陪都的名号,地位必须超然。
除了国都兴庆府之外,西凉府应该算是西夏国内的第二号重要城市,谁在此地任刺史,谁的权利就会比其它地区刺史大,而且很容易进入中书或者枢密院,算是西夏中枢机构的敲门砖。
此时的西凉刺史是谁呢?说起来和洪涛还算有点渊源,他也姓梁,叫梁乙逋。洪涛认识这个量一步吗?肯定不认识,但他认识梁一逋的同父异母哥哥,他叫梁道初!也谈不上认识,应该算仇人。
没错,梁乙逋就是西夏国舅外加国相梁乙埋的嫡亲儿子。这个儿子可是要继承梁乙埋相位的,所以总在朝中晃悠也不太合适,资历太浅不容易服众。
咋办呢?古人和后世一样,想进入国家中枢必须先外放到地方省份干几年,美其名曰下基层,其实就是熟悉熟悉政务,顺便结交结交自己的势力。
总在中央待着,上下左右都是大佬,那儿有你个后辈指手画脚的余地,更没有看得上眼的人才会跟你。但到了地方就不同了,地方上啥都缺,唯独不缺野心家和愿意抱大腿的势力。
可是外放到哪儿才能让儿子更快更好的得到锻炼和扶持呢?这个地方必须选好,否则会影响儿子将来仕途发展。
其实都不用琢磨,也不用依靠国相的见识,是个人就明白西凉府最合适。这里的距离不远不近,交通又便利,既能及时获得朝中的动向,又能相对远离中央的控制范围,不松不紧。
要是和洪涛一般去了类似湟州的地方,那就说明皇帝没打算让你镀金。宽松是宽松,可是朝中发生了啥也得两个月之后才知道,知道以后想发表发表看法又两个月没了,再想有点啥举动,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儿,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西凉府富,富裕的地方有钱人和大家族就多。人有了钱会想什么?当然就是权了。
未来的国相、皇帝的小舅子,想要权利还不赶紧巴结。这样梁乙逋在西凉府待几年,把帮手找足、把名声赚够之后回朝官位一升,身边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谁敢说不服?
可是老梁家不知道是缺德太多呢,还是哪柱香没烧到,本来预备给亲儿子在军方当助力的私生子挂在了宋朝一位驸马手下。现在亲儿子也要面对这位驸马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得看运气,反正有点悬。
“可知来者何人?”梁乙逋正在凉州城的报国寺内听高僧讲经呢,突然接到报告,说是有一队人马来袭,很是纳闷也很是犹豫。
西夏国内除了党项贵族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政治势力就是僧侣。夏人敬佛,不是假装烧烧香啥的,是真敬。
国师、法师、禅师不仅是宗教职务,同时也有品阶。国师的品阶比宰相和枢密使还高,法师、禅师啥的也是和御史一个级别的。
梁乙逋来西凉府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结识报国寺的高僧。他们在凉州、甘州、肃州、瓜州一带颇有权势,是将来上位不可多得的助力。
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儿,他不想把老和尚晾在一边去管什么贼兵,这附近也没有出现兵祸的可能,吐蕃人远在百里之外,正被凉州军挡着无法前行,谁还会来捣乱呢?
“启禀大人,来者没有旗号,穿着怪异,还赶着上百辆高车。据跑回来的牧人讲,他们是从乌鞘岭方向来的,一路上劫掠了几十个村落和营地,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下手非常狠毒。”前来报信的是位侍禁官,相当于侍卫首领,和苗魁的职务比较像。
“总是有俗事缠身,还望大师海涵,本官去去就来。”一听说已经有村寨被掠,梁乙逋无法置之不理了,向着老和尚双手合十之后才起身向外走。
“老衲也随刺史大人去城上看看,要是部族之间又有争斗,以佛法感之即可。”老和尚挑了挑眉毛,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后也站了起来。
337 不懂规矩()
“如此甚好,能用佛法感化总比打打杀杀强,那就有劳大师了。”梁乙逋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老和尚的意思很明确,他愿意帮自己出面调和当地部族之间的矛盾。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上道啊,已经表示了善意,那下一步就该自己出牌了。只要也表示出善意,以后就好交往了嘛。
至于说这次冲突到底谁对谁错那不重要,大和尚说谁对谁就必须对。自己是个外人,以后的活动空间在都城里,没必要去掺合这类事儿。
“善哉、善哉,大人请……”老和尚对梁乙逋的态度也很欣慰,不愧是国相的儿子,懂事啊!
自己还真得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和谁又打起来了,寺庙也是有牲畜群的,还放高利贷呢,万一是自己的人被欺负了,那必须以佛法教训对方一番。
“大师请……”梁乙逋自然要走在前面,但姿态放的很低,还了一礼之后才迈步。
“他们在做什么?”登上瓮城的城楼,梁乙逋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就在距离护城河大概一里远的空地上排满了高车,不对,不是有两个巨大轮子的高车,它有高高的箱板和四支轮子,看样子应该是由骆驼拖拽行走,至于四个轮子如何转弯就不太清楚了。
车阵,这个战术宋人用过、辽人用过、夏人同样也使用过,不算什么太新鲜的战术,但远处那些人显然不是在摆车阵。
他们把车和骆驼都围在了内圈,人却再外圈,好像正在用什么东西挖土,速度很快,现在已经挖到大腿深了。
挖个坑就能防御骑兵吗?这个战术梁乙逋从来没听说过。他本身也不是武将,只能询问旁边的凉州副镇守。这里的主将已经带兵去拦截吐蕃人的军队了,凉州城附近剩余的兵力并不太多。
“末将不知……”西凉府副镇守是个羌人汉子,父辈就曾跟着李元昊东征西讨,和宋人、吐蕃人、回鹘人、辽人都打过仗,不可谓不见多识广。可他现在也正摸着一脸胡子琢磨呢,没见过如此战法。
“我等该如何应对?”梁乙逋有点烦躁,他最不愿意听不知道这三个字,无法掌控的东西总会让人不安。
“刺史大人莫要忧虑,待末将派人出去询问清楚。他们不太像宋人和吐蕃人,肯定也不是回鹘人。”
副镇守倒没梁乙逋那么着急,凉州城既然是陪都,肯定不会粗制滥造,城墙高、护城河宽,再加上五千多正兵,守城肯定没问题。至此他还没有向附近部落发出调兵令,想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再决定如何应对。
随着副镇守的手势,吊桥慢慢降了下来,一队骑兵还没等吊桥完全落地就催动马匹呼啸着冲了出去,那半米多高的落差在他们眼中如同无物。
西凉铁骑有其骄傲的本钱,从东汉时期起,这支部队就是骁勇善战的代名词。伏波将军马援就是带着西凉铁骑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又有马肃、马腾继承。
最出名的还要数锦马超,他带领的西凉铁骑战董卓、抗曹操,最终加入属国,依旧是一支最善于野战冲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重甲骑兵。
虽然只有十几骑,但这队骑兵的气势很足,除了马蹄声还有甲页碰撞和骑兵口中的长声呼喊,排成了一条斜线,转瞬间就跑完了这几百米路。
谁承想这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了,当吊桥放下时那些正在挖坑的人就很没骨气的把身体一低,全都消失在坑中,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个别头盔的圆顶。
未战先怯!这是兵家大忌。
古人打战大概有四个方面可以对比,第一就是人数,谁人多谁厉害;第二就是兵甲,谁装备好谁占便宜;第三就是粮草,谁不愁吃喝谁心里踏实;第四,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士气。要是刚一见面就怂了,后面打起来会越来越怂。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一旦低落,本来能赢的会输,本来占优的会变成劣势。这玩意看不见摸不到,却是前三项的背书,没有它前三项一文不值。
“不如农夫亦……大师可识得他们的来历?”城头上的梁乙逋就算不是武将也懂这些基本要素,当他看到对方全缩到土坑里躲避这十多名骑兵后,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点点不安也没了。这时才想起身旁的大和尚,要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事儿他就不想管了。
“老僧不曾见过,应该不是附近的部族……嘶……”老和尚比任何人都迷茫,他在西凉府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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