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说没脑子呢,因为他讲义气,这两个品质是一套,只有没脑子才有可能讲义气,而义气讲多了就会把脑子挤没。
当然了,很多年轻人对义气很向往,觉得大丈夫就必须有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啥的。这样的人物塑造出来比较热血,影视节目也愿意采纳。
但实际往往是和想象相反的,尤其是年轻人的想象,基本都不太符合实际。他们心中还有幻想、理想,血还是热的。放到社会上多磨砺几年之后,幻想、理想全磨没了,血也透心凉了。
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养,上面又有父母需要照顾,啥义气、兄弟都是浮云。在夜深人静时,左手一根烟、右手一听啤酒,吧嗒一口烟、滋喽一口酒。
想一想年轻时候的样子自己都脸红,悄悄对自己说一声:傻逼啊!然后继续期望别人能对自己讲义气,因为谁讲义气谁吃亏,占便宜的事儿大家都爱做,亏还是别吃了。
“青宜结鬼章……这名字挺……长啊!”洪涛习惯性的又想点评一下,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自己不可能认识青宜结鬼章,也就更谈不上点评。点评错了还好,大家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万一点评对了,你说溪罗撒心里得咋想?
好嘛,合算你早就认识我族的大将,那不用问啊,董毡肯定也认识呗。然后你又蛊惑我取而代之,这里肯定有阴谋,我得防着你!
这就是最普通的逻辑了,一旦溪罗撒对自己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处处还提防着自己,这个合作关系也就到头了,
当人心里有了疑虑之后,很容易会被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所左右。保不齐哪天他又发现了什么,先入为主这么一分析,得,结论是必须造反,这不是平白无故因为一句话招来的祸事嘛。
“此人很是勇猛,力大无穷,每战必冲在最前,非常难对付。”溪罗撒没看出洪涛的异常,这位大人说话经常眉飞色舞,啥表情都有。
“本官就喜欢勇猛力大无穷的,要是能冲锋在前最好了。上次在通川堡是你命大,以后千万记住冲锋的时候喊声要大、动作要夸张、表情要坚毅,但脚底下最好慢点跑。”
如果溪罗撒说青宜结鬼章足智多谋啥的,洪涛必须发愁,斗心眼古人并不比现代人差多少。但比谁能玩命自己真不怕,有多少命可以和火箭玩?可以和钢板弩玩?再不成就和攻城弩玩!
王大头他们造出来的巨型钢板弩体型不大,一辆箱车能放两部。但发射的时候必须用钢钉把六个支脚固定在地面上,否则一箭射出去,箭往前飞、弩身往后飞,上百斤重的家伙砸到谁也够呛。
“……末将受教,大人若是没有吩咐,末将就安排人去青塘城里打探虚实。”
溪罗撒有时候很怀疑自己是否跟对了人,这位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做人太猥琐,上下左右前后转着圈看,半点盖世英豪的气质都没有。
古人讲究光明磊落、守信重义、忠孝两全,这些优秀品质在这位大人身上基本全看不到。
他一出手就是怎么阴毒怎么来,除了长把国家挂在嘴上之外,也看不出来对皇帝有过多的敬重。私下里还经常诋毁朝廷的举措,就差骂皇帝是头猪了。
义气更别提,他和谁都是谈生意,你给我点好处我回报你点便宜,要不就是打赌。也就守信这件事儿还算不错,只要明确正式答应了,你忘了他都不会忘。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儿,真努力去做,这是大家都历历在目的。
“嗯,也别空着手去,拿我的手谕找朱八斤换几件甲胄和钢刀带上,到了青塘城出手要大方,不给好处是得不来真消息的。”
也难怪溪罗撒腹诽,洪涛行事风格确实与古人格格不入。你要说我仗着朋友情谊如何如何他真不信,必须用利益收买、诱惑才放心。
农历三月份才是湟州春天的开始,日照时间越来越长,阳面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娟娟雪水汇集到小溪、小河中,再一起欢快的顺着山势到大河中聚集,顺便滋润了沿途的土地。
可能是由于活儿干的太多,进入大河之后这些原本安静柔顺的细流开始狂躁起来,互相推挤着溅起白浪,奔涌着向下游冲去。什么礁石、河滩、树木一概不管,谁阻挡就攻击谁,这是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
山水有习惯,人也一样。自打进入三月份,在各处窝了一冬天的人们也和小虫子般钻了出来,修补圈拦、堆积粪便、剪羊毛、给马匹打掌、给耕牛多喂些精料。只等开春就大干一场,沾了政策的光,争取今年的日子比去年更红火。
最热闹的还要属湟州城内的百货商场,自打大雪封了山,那种能翻山越岭的驸马车队也不来了,往日可以买到的内地货物一样也看不见了。
三月底,翘首期盼了好几个月的湟州人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身影,车队又来了!这次来的还不是一支车队,是整整四支,绵延了好几十里路,前锋已经进湟州城,队尾估计还没出通湟寨呢。
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得带来多少好东西啊!还没等车队卸货,大家就一传十十传百,拿着家里所有能交换的物品涌向了百货商场,生怕去晚了换不到可心的东西。这队伍排起来可就长了,而且还有因为谁先谁后吵嘴打架的。
“唉唉唉……怎么又走了!”排在城里的人看不到,但队尾已经出了南城门,然后大家就看到了,真正进城的箱车并不多,大部分箱车已经转向,沿着乳酪河西岸往北去了,根本不打算进城卸货。
“卸货?帅司大人能留下几十辆箱车就算很仁义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北面要和夏人开战了,我家二叔就在永兴军路效用,那边不光禁军和厢役北上,当地民伕也得跟着运粮。要说官家也是欠考虑,哪儿有开春就打仗的,这不把田地都荒了嘛,入了冬之后可咋活啊!”
这个问题是问向维持秩序的蕃兵,可惜得不到回答,蕃兵们也不知道为啥来了这么多车辆,又为啥过城不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糊涂,禁军家属里有明白人。她们有些全家都是吃兵饭的,还不在一个地方驻守,有了大事才互相联系。
“怪不得……求老天保佑帅司大人一定得打胜仗,我家刚用羊群贷款买了一袋子花种,这要是被乱兵祸害了,可就没法活了……”一听说要打仗了,排队的人也顾不上货物的事儿,七嘴八舌的讲起了对战争的看法,大部分都是畏惧。
“小哥,你说的贷款可能真的拿到钱?羊群还是自己的?”老百姓就是这么现实,啥战争不战争的,三句话离不开生活,打赢打输都得吃饭不是。
“当真的很,我家已经拿到花籽了,羊群还是我家的。但只有四个月时间,要是种不出花来,周娘子就会把羊全赶走卖掉……”
回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蕃人小伙子,他刚刚娶了媳妇,也就等于和父母分了家,得自己单过。
小两口没有积蓄、只有家里给的一群羊,想过好日子就得投入,光靠羊群自然繁殖得猴年马月啊。于是一种新鲜事物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农业贷款!
321 坏人来了()
这玩意肯定也是洪涛的主意,执行人是湟州州衙的主簿周一日。操作办法很简单,就是后世的抵押贷款。
只要你家有房、有地、有牛羊都可以来贷款,啥都没有也可以,不是还有人嘛。还不上贷款就去工坊里做工,每月从工钱里扣除一部分,干上几年也就还清了。
风险评估?还款能力啥的一概没有,洪涛算是看出来了,古人的道德水准相对高,很少有人会为了这种事儿耍赖皮。借了别人钱,不管有没有字据都认头,哪怕赔光了给人家当苦力,也没有胡搅蛮缠的习惯。
其实就算有洪涛也不怕,他原本就是打算利用狗屁用都没有的钱来盘活湟州经济发展这盘棋。如此一来,利益是明摆着的。
那些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的本地人会忍不住试试,只要肯试洪涛保证他们上瘾。钱这个玩意比任何毒品毒性都大,碰上就离不开了。
然后呢?然后大量的牧民就会转而变成半放牧、半种田的状态,在任何条件下,农耕民族也比游牧民族好管理、生产力高。
难道说放牧就不需要了吗?错,不仅需要还要加强。不过洪涛理想中的放牧模式并不是一家一户的随意散养,那样效率太低。
再借鉴一下,比如前苏联和我国解放初期的集体农庄或者集体牧场。虽然这种方式也有诸多问题,可是放到古代就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不管在管理、成本还是牧群疾病处理预防上都比单打独斗强。
牧民乐意不乐意?这个问题不用考虑,还是那句话,只要利益足够没人不乐意。牲畜多了、售价合理了、饲养成本降低了、成活率高了,大家凑一起还有主心骨不再怕被那些牧监欺负了,凭啥不乐意呢?
“这些都是驸马车?从何处来,为何不入城?”不仅仅老百姓有疑问,城楼上的湟州官员里也有不明白的,比如王中正王大人。
他已经来湟州快半年了,收获嘛……一座大宅子,然后就没了。既没有歌舞酒宴、也没有金银财宝,甚至连湟州主官王诜的面儿都见不到。整天还无所事事,看上去啥都能管,可除了能往本子上记录之外实际啥也管不了,也没人听。
“官人,这些车从京兆府而来,运送的货物怕是只有帅司大人才知道,既不是枢密院指派,也不是二司的勾当,和转运使更无瓜葛。朝廷里曾经就此事弹劾过驸马,但都被二位相公封驳了。”
古代官员身边都有幕僚,或者叫师爷,其实大部分日常工作是由这些人做,官员只在大问题上拿主意。
王中正的幕僚年纪不大,和高翠峰差不多,同样也属于熟悉朝廷各种公务,还对各种大道、小道消息了如指掌的人物。
“道辅此言何意?难道说王诜所用皆不出自努库!”王中正从幕僚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问题,如此大规模的阵仗,不是枢密院也不是殿前司和侍卫司指派,更不会是秦凤路掏腰包,这笔钱是谁出的?
自打他来到湟州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这里的税收、转运、盐铁等等都归州衙管理,预算和朝廷拨款也没有响应的机构处理,很不符合规制。哪怕湟州根本就没有多少税收入,但该做的工作不能漏。
皇帝在来之前只是说湟州与它处不同,是为军事特区要特事特办,但这也太特殊了吧,简直都要成为国中国了。
“确实不是努库划拨,据属下了解应该也不是来自内帑……”被称作道辅的幕僚还真不是混饭吃的,他人在湟州,却对朝中动向很是了解。
“那来自何处?”王中正都听迷糊了,国库没掏钱、皇帝也没私下给驸马塞红包,秦凤路根本就没有湟州的预算和拨款。王诜在湟州搞了这么多花钱的工坊,还随意贷款,现在又拉来了几百车货物,总不能全是自己掏腰包吧。
“这些车队如属下猜的没错都是从渭桥镇乌金行而来,想必大人还记得长安种凯之事,当时王驸马就是因为渭桥镇的工坊和种家结下了恩怨。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渭桥镇方圆十几里,纳工数千人,每日黑烟如巨龙高窜,遮天蔽日。开封城内千金难求的驸马车就产自那里,想必这些车也是同样。而湟州城东的工坊恐怕就是渭桥镇的翻版,规模稍小而已。这些皆不是朝廷经营,都是驸马的私产!”幕僚又凑近了半步,压低声音给王中正解释着这支车队的具体来历。
“什么!驸马用私产贴补边军!”王中正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渭桥镇的工坊有多大他不清楚,也不关心。湟州的工坊他亲眼见到过,没啥意思,不就是一些大号的炼铁炉吗,什么工程师不工程师的,铁匠而已。
这些工坊属于驸马也无所谓,朝中谁家没有点产业呢,光靠俸禄两顿宴请就没了,如何开展工作嘛。
但他还没听说过用自己家产去替朝廷养兵的呢,先不说这样做合算不合算、图什么,这么做的话很容易受到猜忌,驸马再傻也是外戚,他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的。
“还有一事正要向大人回禀,府上的家人探听明白了,湟州禁军和一千天武步军皆在南宗堡驻扎,城内只有五百禁军和几十名亲从官外加蕃兵镇守。”幕僚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递给了王中正。
“什么意思?”王中正还是没明白,湟州军力如何部署自己管不着,眼下朝廷正要对西夏用兵,主力向北调遣也是正常,有什么问题吗?
“下属不太明白,禁军都在南宗堡以南从未出关,帅司大人是如何在马尾城诱杀夏人兵将的。想那嵬名阿吴乃西夏皇族,又是边关统帅,断不会轻装简从奔袭马尾城。而帅司大人战报所言斩杀五千余众,何来的兵将?”幕僚估计都有抬手抽王中正一巴掌的心了,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居然还没听懂!
“……道辅,速速差人备马,本官要去马尾城亲眼看一看!”这下王中正真听懂了,沉吟了片刻转身就往城下走。
别的事情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看到了记下来不去干涉,但这件事儿真不能马虎。自己这个走马承受是干嘛用的?不就是替皇帝盯着边关将领有没有出格举动嘛。
啥举动算出格?贪墨有朝廷负责,自己不操那个心,但豢养私兵真不能忍,这尼玛是要造反啊!
做为一名宋朝宦官,必须也只能和皇帝一条心,哪怕到了马尾城被驸马斩了,也得亲眼见到真相。否则皇帝责问下来就不仅仅是人头分家,怕不是要碎尸万段,再加上个反贼的称号。
“唉……此时最不该去的就是马尾城啊!”城墙上的幕僚并没动地方,看着王中正急匆匆的背影先是摇了摇头,又遥望了一眼那支连绵不绝驶向北方的车队,这才挪步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如果洪涛知道这位幕僚叫什么,他能把正在自己身上起伏的莲儿扔下床,然后小弟弟还得一蹶不振。
童道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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