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按照基地的要求去各地采买合适的货物,然后以事先商量好的价格和数量出售,赚取中间的差价。
很快这些商贩就发现与其去各地收购,不如干脆找附近农户种植或者养殖来的合算。哪怕成本上不能降低,却可以保证质量和数量。
渭桥镇给出的采购价并不太苛刻,但他们对品质和数量的要求很严格,光说好还不成,必须落在纸面上。一旦供货方无法按照协议提供货物,轻则丢掉这个大客户,重则还会被告上官府赔钱。
除了这些大量贩卖货物的商贩之外,长安城里很多小商贩也非常依仗基地中的人员消费。这里的工资高低差别很大,可是不管高低,吃喝住都是免费的,所以挣多少就落在兜里多少,还从来不拖欠。
基地的工坊里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消费欲望很高,每次旬休都会三五成群结伴入城,然后就会掀起一股购买狂潮。从小吃零食到勾栏瓦舍都受益,甚至还有把整座城市的金银首饰全买光的现象。
从那之后,商户们再备货时就要多几成了,只要有这些兜里鼓鼓囊囊的匠人在就不愁卖不出去。
但也不要打歪主意,先不说那位刚上任就带兵把府衙抄了的监司,现在基地里依旧有禁军驻扎,谁会为了多黑几贯钱就去惹禁军上门呢。
王冠自然不会在军营里老实待着,没事去长安城里转转消费消费也是常态。以前在开封,他进城狗屁优惠都没有,连个小摊贩都不会冲他多笑一下,少给一文钱也得追着屁股骂娘。
但在渭桥镇这里,他终于尝到了被人敬畏、被人尊重的滋味。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变化不是来自官职,是来自那个整天冒着浓烟、传来噪杂声的巨大作坊联合体。
于是乎,他就自然而然的把命运和那个大怪兽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会有这么多?高翠峰不会是把所有人都调去生产箱车了吧,我看他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承想这个消息并没带来夸赞,驸马的脸当场就耷拉了下来,说起高翠峰这三个字时都是咬牙切齿的。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高判官没有改变大人之前的安排,也不曾耽误火箭、钢弩和甲胄的生产。”
王冠真没想背后说高翠峰坏话,把人家搞垮自己并得不到任何好处,还全是损失。这么大一个摊子,他自问玩不转。
“那怎会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有二百多辆箱车产出,难不成你们招募当地农户做工了!”
洪涛这个谁也不太相信的毛病由来已久,在他心目中总觉得别人没有自己聪明,遇到事情总是不由自主的把别人往坏处想。
260 粮食()
“不曾不曾,高判官只是把箱车车体的活计交由城里的木作匠人干,再由基地木作匠人验查收货。谁家手艺好以后就把活多交给谁家干,还借给他们钱扩大作坊、多雇人手。这样一来城里的匠人们多了活计能挣到钱,基地里也不用耗费人手。他说这是大人您的点子,叫做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末将刚开始还有点想不通,总觉得钱被外人赚了去,后来高判官给我算了一笔账,说是腾出人手可以生产更多火箭、甲胄和轴承,算起来要比自己造车体赚得多。假如箱车可以售卖的话,一辆整车的价格可以抵付数十辆车体的费用。”
第二个猜测也被王冠否认了,为了怕驸马再猜下去,而且越猜越不堪,王冠加快了语速,把箱车的生产过程讲了一遍。
“我靠,都会玩外包养供货商啦!你们丫挺的打仗没几个天才,怎么一到做买卖的事儿上就个顶个的精明呢!”这句话是洪涛自己小声嘀咕的,还是有感而发。
来湟州这些日子里让他对宋朝的军事素养感到了深深的绝望,皇帝和朝臣们不是不愿意整顿军备,而是真不太拿手,只能将就维持,甚至产生了抵触情绪。但凡有关打仗的事情就反对,这也是人性使然。
可是一到经济方面这群人就活了,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有些地方让自己这个多了一千年阅历的穿越者都不得不由衷佩服,难道说这就是一个国家的气质?
“大人您在说啥?”王冠都快把耳朵支楞成驴耳朵了也没听清楚驸马的评价,有点惶恐,生怕高翠峰做错了受到惩罚。要是再把高翠峰弄走,那他就真成光杆司令了,基地里大事小情都得管,还不累死啊。
“我说很好,这么做很好,只要不影响其它工作,箱车你们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想卖多贵就卖多贵。干脆,你回去和高翠峰说一声,让他单独再成立一个车行吧,就叫大众车行,与乌金行区分开来。轴承、车轴、钢板弹簧统一从乌金行采购,售卖箱车所获钱物单独入账。”
洪涛很快就从怨念中恢复了过来,高翠峰做的很对,箱车也当然可以售卖,这玩意对大宋只有好处没坏处,。
一旦流行起来势必有人要仿造,其它零件大宋的匠人都可以模仿,唯独滚珠轴承和弹簧钢板只能靠乌金行提供。这样一来乌金行就会成为好几个产业的上游供货商,同时带动一大堆作坊走向产业升级的道路。
赚钱并不是洪涛想要的结果,光是金明池乌金行销售的蜂窝炭铸铁炉、宝绘堂越来越大的印刷量、琼林苑里呈几何数级上升的白色小蜡虫换来的利润就够自己折腾的。飞鹰社干脆就成了驸马府的零花钱,更别提还有花膏的恐怕盈利能力。
它根本不是在赚钱,而是合理合法抢劫。一公斤花膏的实际利润就能够一营禁军一旬的粮草支出。到了明年花膏的产量还会猛增,粗略估算就有上千公斤,愁什么钱啊。
他需要的正是那些被乌金行吸引、诱惑的大宋商人和手工业者,科技这个玩意吧,只能往前走不会倒退。
只要某种新技术被发明出来并得到了实际印证确实能明显改变人们的生活,尤其是日常生活,那就谁也挡不住它的发展。这个谁也包括皇帝,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这么任性。
而人呢?又会随着科技发展同时改变思想。赶驴车的人肯定和开汽车的人不是一种思维模式、用智能手机的人也肯定和打公用电话的人想法不同、习惯用纸笔计算和干啥都用计算机的人又不太一样。
所以结论就得出来了,这次洪涛不再试图用强权去改变人们的思想,而用打算利用科技先影响人的生活,进而促使习惯科技变化的人主动去改变思想。
要是比较起来,前者更直接、更干脆、更快速、但也更脆弱;后者很慢、慢的令人着急、甚至让人看不清目标。
可一旦开了头,速度就会越来越快,最终很可能连始作俑者都控制不住,效果也特别实在,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逆转。
两种方式说不上谁好谁坏,前者也能先把别人思想强扭过来再慢慢以科技发展为辅,同样不比后者轻浮。后者也能通过改变别人思想而达到控制权利的目的,应该说它们是相辅相成。
只不过凡事都难以达到完美,就洪涛个人而言无法直接利用第一种办法,所以只能换个角度,但目的没变。
至于说要把车行从乌金行里单独分离出来,完全是出于管理方便的考虑。好几个实体产业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业务量一多就很难厘清账目了。不仅无法从数字层面表现出各自的趋势,还会给一些可能存在的有心人提供变质的土壤。
自己不是常说一个好的规则会让坏人从良嘛,这就是在营造好的规则,减少让人变坏的漏洞,同时也能少给自己找很多麻烦。
“这下高判官肯定要得意许久了,他在末将来之前犹豫了好久也拿不准到底该不该问大人这个问题,生怕自己做错了。”王冠嘴上说高翠峰会高兴,其实他已经有点忍不住笑意了,只是不觉得而已。
“从下次开始就不要再运送太多成品甲胄和火箭了,只需把钢锭、梢竹、焦炭、焦油运来即可。本官正在城南建设第三个乌金行,也找到了铁矿和白云石,唯独没有石炭可用。”
对于湟州工业基地的规划洪涛基本已经理清楚了,这里缺少石炭,注定不可能单独发展,只能作为体系里的补充。
目前看来当做渭桥镇的加工厂最合适,接手一部分后期工序,一方面降低了运输压力,也能给湟州驻军提供近距离补给。
不过有一个事儿洪涛没和王冠讲,湟州很可能会成为这个时代全世界第一个化工基地。这里地广人稀、山川遍布、水源充足,有很丰富的化工原料,比在渭桥镇试验化学品合适的多。
就算不慎发生了事故、污染了河流,也不用担心影响到居民的安全。大不了直接封掉几座山,封个几十年也不碍事儿。
“大人的校场很别致,这样一来军卒们就可以免受日晒之苦,背地里定会赞大人有菩萨心肠……”
一边说一边走,两人很快就进了南门。头一次来湟州城的王冠忍不住四下打量,率先发现的就是一大片空地。地面很平整,每隔一两丈就矗立着一根木柱,支撑着和空地面积差不多的席棚。
王冠想象不出这么大的空场能做什么,以为是军队的校场。棚子嘛,肯定是驸马的手笔,本来还想借机拍拍马屁,可是一说到菩萨心肠,立刻就想起了有关驸马是天煞星的流言,顿时语塞。
“不会拍马屁就别学人家拍,训练害怕晒太阳,也亏你想的出来。我来问你,现在水虎翼可还坚持早起出操?每日负重五里急行军可有?”
自己跨时代的杰作居然被说成平凡的校场,这让洪涛很郁闷。尤其关于校场的顶棚,这尼玛得是多烂的军人才能想出来的设计。
“末将一日不曾懈怠,若大人不信可向高判官询问!”王冠也知道马屁没拍好,可能是拍在马蹄上了,但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如此甚好,这里是本官发明的百货商店。届时还会有围墙,里面由官府设立柜台,专门售卖你送来的粮食和内地货物。对了,一说到粮食我倒想起个事情。此地贫瘠,钱财的作用远没有粮食大。尤其是蕃人,他们最愿意交换的就是兵甲和粮食。兵甲本官不打算成为商品,但粮食可以。你回去和高翠峰讲,大众车行所得利润尽数采购成粮食运往湟州,古人云家有余粮心不慌就是这个道理。”
王冠应该不敢睁着眼说瞎话,像他这样的懒鬼居然能坚持出操拉练也算不易。这个校场嘛,它还真不是校场,而是商场。
湟州城里没有太大的建筑,自然没空间来当商场。洪涛又不想劳民伤财的去盖什么宏伟大殿,干脆就借鉴一下后世的自行车棚吧。
柱子是多了点,但此地最不值钱的就是木材,想来古人也不会要求什么大开间,这里能换到什么货物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大人还要粮食!这恐怕不太容易做到,关中地区本来就是秦凤路、永兴军路的就粮地,余粮并不多,从其它州县大量购买恐也有很大难度。”
在洪涛看来挺容易的一件事儿,到了王冠嘴里却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而且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大宋北方各路粮食本来就不富裕,大宗购买势必要影响当地粮价。
这玩意一旦被人为抬高,当地居民可就苦了,就算皇帝再信任驸马,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儿发生的。
261 充分利用资源()
“……这倒是个问题,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冠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洪涛瞬间就理解了,但他也没办法。
农耕社会的粮价有时候比货币价格还重要,没有货币还能以货易货,粮价要是乱了就全都乱了。
“大人不是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次好像不太好使了……”要不说王冠没有当官的潜力呢,做个指挥使都有点高,居然敢借机取笑顶头上司,这是嫌命长了。
“放屁,本官说的话都是真理,怎么会不好使呢?既然北方诸路无粮,为何不从南方产粮地购买,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洪涛死也不会承认他的歪理有错,还嘴硬呢。
“仅运粮的损耗可能就比大人购买的数量多,除非可以动用槽船先运到开封……”这次王冠真没怂,他觉得终于抓到驸马一次疏漏了。这位在大问题上从来不认错,有一次机会不容易啊,必须往死里怼!
“……亏你是海商的儿子,运粮还指望槽船?这样吧,你派人给家里送个信儿,问问他们开个什么价,把你王家的船队借给大人我用几次,专门从两浙路收购粮食装船,再沿黄河逆流而上运到开封。本官六分仪的威力你是见过的,假如王家可以帮这个忙,六分仪的本事本官免费传授。不过你可学不了,还是让你家另派几个个聪明伶俐的小童来,跟在本官身边学个三五年应可小成。”
也算王冠倒霉,提啥不好非提船这个字眼,结果立马就给洪涛提了醒,他有办法了!海船入内河这件事儿他在南宋就干过,一点问题都没有,无非就是快慢的问题。
就算再慢,吨位巨大的海船也比槽船运输量高很多,自己又不打算养几十上百万人,一支海商的船队一年来一趟基本就够了。
至于说海上运输再转陆路运输的成本问题,洪涛给忽略了。有了四轮马车,运输速度会加快很多,损耗也会相应减少。
成本肯定比就近采购高一些,但近处不是没有嘛。之前多次提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此话当真!”别看王冠练兵不灵,但一谈起买卖反应就快多了。
驸马这个主意真不能说瞎,两浙路的粮食确实比开封便宜,就算加上运费到了关中也贵不到哪儿去。
之前没人用海船大批量运粮不是大家都傻看不到利益,一是政策不允许、二是运送军粮价格上油水不大。
但要是驸马能说动皇帝特批一下,又不差钱的话,王家帮着运几趟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用极小的代价换来可以在大海上如履平地的导航技术,怎么算都不亏。
“……看样子我开的价儿好像有点高了,改成十年八年如何?”见到王冠的表情洪涛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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