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中国古代,像谋这样的人还真不少。不屑做活,整天游手好闲,四处钻营。
人与人不同,也不能说这样的生活方式部队,关键还是要看结果。
刘季同样不事生产,黑社会分子一枚,经常白吃白喝。可乱世里,这正成大事的,反而是这些不良分子。
“这位蒙将军,对我貌似很尊重,不像把我当戏子的样子······”
躺在郡守府里的偏房榻上,谋回想着蒙恬的丝丝神态,百思不得其解。
受虐多了,境遇突然改善,人反而不习惯。过往的苦头吃得太多,蒙恬对他以礼相待,谋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好在吃饱喝足,被衾干净,被窝暖和。好多年没有睡过如此舒服的房间,谋的眼皮不断打架,很快睡了过去。
谋没有忐忑多久,第二天得到了蒙恬的传唤。
“先生住得可还习惯?”谋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蒙恬眼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习惯习惯!”谋忙不迭的回答。
流浪这么多年,只有这个蒙将军对他算是最友善了。
“先生请坐!”蒙恬指着自己右手边的座位,“坐下说话!”
荆苏坐在蒙恬的左手边,两人刚好正对着。
谋受宠若惊,不敢入座,推辞不已。蒙恬坚持之下,不得不落座。
可坐着的谋,却是如坐针毡,搞不清楚蒙恬心里的打算。
“纣王的故事,先生说得精彩,这故事是怎么来的?”谋落座之后,蒙恬问道。
“民间有传闻,加上自己的想象,讲得多了,故事也就自然丰满了。”蒙恬问的是谋擅长的领域,回答起来就流畅多了。“像我等小说家收藏的故事,众多故事糅杂在一起,人们喜欢听什么,我们就讲什么,有时候,人是真实的,但故事里的事不一定是真的。”
谋没有说假话,小说家流的理论很简单。人们喜欢什么,他们就编排什么。可以把好人编排成迂腐之人,也可以将奸臣塑造成贤臣良将。
只是这个时代的小说家理论显得很粗浅,谋也不能说得太过透彻。
“也就是说,你的故事里,带着不同的好恶了?!”蒙恬微微一笑,却是看向了荆苏的方向。
荆苏若有所思,似乎有些立即为何重视这个小说家谋。
“没有完全客观的故事,不同小说家的故事,肯定有不同的立场。”
立场这个东西,谋思想不明白,可他却是懂得很清楚。流浪这么多年,受了许多苦,他对那些随意使唤他的大户人家,心里多少有些恨意。
受过太多苦的人,骤然获得高位,或许想得不是救济同胞,而是报复那些曾经得罪过他们的人。
好在谋还没有到秦国讨生活,秦人不喜游荡之人,谋也没有想过要去秦国。没有想到,与他从来没有交集的秦人,反而十分欣赏他。
这样想着,谋突然对秦国,对秦人的印象好了许多。
“如果我给先生一个立场,先生可否编排符合我要求的故事?”
蒙恬此话一出,荆苏恍然大悟。中原人编排寓言的历史悠久,楚人守旧,历史上偏又频频北上进犯中原,所以楚人大多成了寓言里的负面人物。
荆苏朦朦胧胧,尚不完全知晓宣传战的道理,可也抓住了一丝苗头。
“将军的意思是······”谋望着略带笑意的蒙恬,心里有些不明白。自入了小说家的门派,收集、创作奇闻故事,本是他的自发行为,蒙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主动的选择一种立场。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个时代的门客,没有不尽心为主人考虑的。战国四公子的名声那么大,他们的门客功劳不小。
小说家之流,不过说点奇闻怪谈,让大家乐一乐而已。蒙恬的要求,那可是对待门客而言的。
“我会给你一个方向,而你要创作符合我要求的故事。”蒙恬道出了自己的计划,“需要的人手,我会满足你,不过,你不仅要培养传诵的人,还要结合音乐、舞蹈,到各个地方去巡演······”
随着蒙恬的娓娓道来,荆苏的眼神越来越亮,谋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后谋不仅仅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说家,而是手里会管着老大一拨人的协律校尉了。
第61章 原罪()
“君上,救救臣妾啊······”
穿着华贵礼服的贵族夫人,声嘶裂肺,面带绝望,泪流满面,挣扎着伸出双手,想要扑向最后的希望。
“寡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哪里又有能力救你啊······”
男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悲悲戚戚,仰头望天,两行无言的眼泪,划过清瘦的脸颊。
军士不管不顾,从夹壁里拖出女人,斧钺当空,当即斩下。
“啊······”
“姬俱酒,你瞧瞧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赶快给我禅位吧!”魏武侯挺着宝剑,笑得十分凌厉。
“对对对,晋国早已是我们韩赵魏的天下,依我看,干脆杀了他,分了他的土地,这宫里的宫女,也归我们三家了!”赵敬候怀里搂着一个宫女,笑得十分畏猥琐,肆无忌惮。
“你们······”晋静公姬俱酒气得全身颤抖,“你们全都忘记了文公的恩德吗?”
“恩德,哼,恩德有个屁用,当得了土地,当得了粮食吗?”韩哀侯掏着鼻孔,吐着唾沫。“给我爽快点,是你自己自我了断,还是要由我们动手!”
“罢了罢了!”晋静公颓然坐倒,仰天悲号:“愿来生不再生在王室之家······”
自缢之前,晋静公冷眼望向得意忘形的三家诸侯,诅咒道:“尔等身为晋臣,实为晋贼,汝三家终有衰败之日,汝之后人,必遭天谴,不得良死!”
说完,晋静公眼睛一闭,蹬掉了脚下的案桌。
白绫挂梁,只剩下晋静公的尸体随风摇曳。
悲哀的苦情音乐,悠悠传来,催人泪下,令人扼腕叹息。
“哎,韩赵魏三家真是太过分了,枉晋文公厚待他们的祖先,他们却是如此对待文公的后代!”郡尉府里,观看了三家分晋的故事,不少宛城人心里却是十分同情晋国的末代国君。“哎,真是忘恩负义!”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即使明知道舞台上的人演得很夸张,甚至有些事不一定是真的,但声情并茂的表演,优美的音乐,仍然不自觉的影响着人们的情绪。
“韩赵魏三家诸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特别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弱者。一部三国演义,曹操千夫所指。
蒙恬策划,谋亲自导演的《三家分晋》,首演无比成功。
凄惨死去的君后,绝望而死的晋静公,获得了人们的无限同情。演君后的女子,美丽脱俗;演晋静公的男子,貌若潘安。帅男美女,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都会喜欢。
作为反派的韩赵魏三家诸侯,演员不说绝对丑陋,可也凶神恶煞,面带猥琐,影响了人们的观感。
三家分晋的历史,在历史上非常有名。正是三家分晋,彻底改变了晋国的命运,造成的影响,不下于苏联的解体。
超级大国晋国的解体,解开了秦国东出的枷锁,晋国的人力物力,再也不能统一利用起来。
只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韩赵魏三国不会揭露自己的黑历史,倒霉而死的末代晋公,再没有谁去关注他的悲惨。
死在杨坚手里的北周末代幼帝,死在李渊手里的末代隨帝,还有谁记得他们呢?人们记得,永远是隋唐的盛世繁华。
三家灭晋的时候,何等的风光,丝毫没有顾虑过晋公的感受。等到三国没落,面临强秦的时候,才开始咒骂虎狼之秦,想要灭人社稷,当真是野蛮得不能再野蛮了!
人呀,只有当不公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觉得不公。自己施加给别人的不公,那就是自己成功的光鲜历史。
邀请而来的宛城本地人,算得上有头有面,有的人沉默不语,面沉似水,如吃了苍蝇一般。
三家分晋,他们曾谈论起的时候,仿佛追忆似水年华,炫耀祖先的功绩。可一旦展现那黑暗残酷的一面,却又令人如此难受。
“郡守,这三家分晋的故事怎么样?”等宾客逐渐离去,蒙恬邀郡守腾、监御史史禄前往郡尉府的议事堂,边走边问。
“只怕观看了这故事,以后韩人、赵人、魏人怕是抬不起头来了!”麴腾能文善武,能够做到秦国的郡守,都不是什么莽夫。“这样一来,韩赵魏三国的宗室,可是背上了不义之名。”
“韩赵魏三家分晋,本来就得国不正,不过是强臣噬主而已!”史禄出身墨家,也读过历史,不屑的哼道:“儒家的人讲究君君臣臣,三家代晋、田氏篡齐,他们也没说什么嘛!”
要是卜兴在这里,只怕会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祖师爷子夏,在魏文侯成为诸侯后,可是接受邀请,成为了文侯的座上宾呢!
“六国成为诸侯的历史悠久,即使打下了他们的土地,这里的人也不会轻易认同秦国的统治。”蒙恬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各个学派之间的隔阂,没有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只有一方面展示武力,一方面清除他们对国家的认同,才能真正稳定新打下的六国土地。”
“英雄所见略同啊!”麴腾拍着蒙恬的肩膀,欣慰的点着头。
朝堂之上,吕不韦主政之后,门客之中,儒道之徒居多,兴仁义之兵的论调尘嚣而上。
在边关呆过的麴腾,不认同这种论调,在他看来,仁义的好心,花的时间太长,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只是在边关可以肆意杀戮胡人,秦廷不会怪罪,可要在中原滥杀,分分钟就会受到御史的弹劾。
没想到,年轻的蒙恬却找到了一条路径,既杀人立威,又没有引起当地人的反感。
郡守府处理了几个冤案之后,秦人在南阳获得了仁义之兵的称赞。
“蒙恬,郡守府会组织人手,学习这个三家分晋的故事,我要让南阳的每一个人都看看,韩赵魏三国,皆是叛主之国!”
“将军,郡守大人还满意吗?”
送走郡守腾、史禄之后,被蒙恬任命为协律校尉的谋,连忙过来探寻。
“郡守大人很满意,我也很满意!”蒙恬拍着谋的肩膀,鼓励道:“你继续组织人手,选那伶牙俐齿的,到各地的酒楼去传扬这个故事。我会派人护卫你的戏曲团,到各地去巡演!”
亲眼见识过表演现场的景象,蒙恬才真正明白,文艺对人思想的影响,简直不可估量。说是有洗脑的效果,也不为过。
当人人都熟悉这个故事后,韩赵魏三家的背主名声,怎么也跑不掉了。
历时数月编排而成的三家分晋,甫一亮相,便迅速在南阳传播。
王家的阴谋,普通黔首尤其想要猎奇。当一幕幕阴谋展开,三家分晋的丑陋阴谋,彻底展现在人们面前。
韩赵魏三国,不管如何给自己贴金,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得国不正的原罪。
当三国实力强大的时候,人们迫于现实,不会追究他们黑暗的源头。但蒙恬却没有这个顾忌,借助谋这个小说家,蒙恬一点一点的扒开了韩赵魏光鲜的外衣······
第62章 合纵之议()
九月的邯郸,秋高气爽,白云漫天,万里无云。
“话说晋静公选择自缢的时候,曾经发出咒诅,三家分晋之人,后人必受天谴,不得良死······”
邯郸最繁华的风月楼,觥筹交错间,歌姬舞姬休息的时候,说书人说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故事——三家分晋。
“这故事是怎么传起来的?”二楼的雅间里,一老者听闻后,深深的皱着眉头。
“庞师,不过是市井之人的言说罢了,好像是从南阳那边传过来的。”乐乘一边给给庞煖斟酒,一边说道:“这人说的也没什么新鲜的,三家分晋的事,庞师又不是不清楚。”
“我辈之人清楚,和平民百姓清楚,那是不一样的。”庞煖道:“三家分晋,道义上站不住理,哪能对外传唱!这故事从南阳那边传来,只怕秦人里出了一个阴险狡诈的人才!”
乐乘是望诸君乐毅的后代,有些将才,但政治上的敏感性,却不及快七十岁的庞煖。
庞源在赵国呆了几十年,经历了赵惠文王、赵孝成王时代,经历得多了,见微知著,就明白说书人传唱故事的杀伤性。
“乐乘,立即随我进宫去见赵王!”庞煖撑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
“庞师,为何如此急切?”乐乘见到后,连忙前去相扶。
“为师以为,时间在赵国一边,时间越久,赵国的国力就恢复得越多。”庞煖眯着眼睛,望着秦国的方向,“但秦人却在想法摧毁赵人的信仰,只怕时日一久,赵人就会不明白为何而战了!”
“这么严重?”乐乘吃了一惊,他还没有见过庞煖如此郑重。
当年,长平之战后,燕国趁火打劫,剧辛率领近四十万人马伐赵。赵人心思惶惶,庞煖却云淡风轻。
挥手谈笑间,燕国兵马大败而去,主帅剧辛阵亡,大军直抵蓟城之下。
乐毅归赵后,乐乘拜庞煖为师,心里十分尊重这个兵家老师。不敢怠慢,吩咐亲兵赶着马车往王宫赶去。
赵王偃继位后,与老气沉沉的廉颇矛盾颇深,任命乐乘接替廉颇的位置。没想到,廉颇不知怎么想的,竟发了犟脾气,率军攻打乐乘。
发生了这样的事,饶是秉性有些懦弱的赵王也受不了。廉颇只得逃离赵国,连带着李牧也受了连累,去往了边地,主持北方防线。
廉颇出走,李牧遭贬,庞煖、乐乘便成了赵王最亲近的军事顾问。
“庞师,乐将军,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接到卫士通报后,赵王偃准了两人入殿,但却没有斥退大殿中的歌舞。
赵地的歌舞,名闻天下。有人这样写道,赵国的女子,抱着琵琶,大胆豪放,争先恐后的要进入大户人家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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