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樊熊一脚踢开目标房屋,径直闯了进去,“都给我抓起来!”
哐哐当当,短兵们深入内室,一无所获。“什长,这里没人。”
“怎么会没人?我刚才打听得清清楚楚,这里就是那何氏母子的住处。”樊熊兀自不信,待他里里外外检查了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踪影,也没有什么地窖密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樊熊正在纳闷,里监门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短剑,高声喝道,“你们怎么私闯民宅,有官府的批文吗?刚刚你说,你们是来邀请人的,有你们这么邀请的吗?你们这是违法行为,我要去官府告发你们!”这里监门战场受伤后,退役后来这里看门,他管理的这里,出了事,他可是要连坐的。这些人,刚刚拿花言巧语骗了他,他气得胡子不断抖动。
“老军,你别生气,我们将军得到消息,这户人家,却是魏国来的奸细。十万火急,还没来得及找官府下批文。”樊熊知道这是樊家的私事,不敢闹大,万一这里监门告到官府,樊家可就会怪他办事不力了。“如果真是魏国来的奸细,出了事,你也跑不了。你给我说说,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官府问起来,算你告发有功。”
奸细?里监门差点没有叫出声来,收容奸细,那可就是通敌。想起午后不久,有人匆匆忙忙接走了何氏母子,难道这何氏母子真的是魏国来的奸细?可他们咸阳话说得很正宗,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点也不像啊?里监门心里有些狐疑,但也不敢堵上自己的性命前程。沉吟半晌,回忆着说,“午后,有人接他们往南城去了······”
里监门话还没有说完,樊熊脚步飞快,领着人马,一阵风似的往南城去了。
一路打听,樊熊循着路径,越往南城,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南城住的人很特殊,很多都是来自六国的客卿,不少军功贵族也住在这里。时间久了,秦国的上将军府,也设在了南城。他们这一路走着,最后停在了蒙府的大门前。
“你们确信是这里?”樊熊逡巡着,目光探寻着身后的短兵们。
“什长,我们打听到的,那何氏母子,确实进了这里。”一名短兵抬头仰望着上将军府气派的高门,尽管不敢相信,但仍然肯定打听到的消息没错。
何氏母子进了蒙府,樊公子又被人打了?莫非,打樊公子的那人,就是蒙家的蒙恬?说起来,蒙府里,就只有蒙恬跟樊天壹差不多大。与樊天壹不同的是,蒙恬属于这个时代的资深宅男,深居简出,有英武的名声,却一般不会在咸阳闹市里看见蒙恬的身影。
樊家的短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樊家公子平常的纨绔样,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我们回去如实汇报,将军自会处理的!”
第18章 私心()
万米长跑,没到终点的时候,凭着毅力,人总可以一步一步,坚持向终点迈进。跨过终点后,心气儿一泄,再没有奔跑的力气。多少年来,自丈夫去世后,何氏心心盼望着甘罗有一个好的前程,进得蒙府后,成了蒙家的家臣,何氏得偿所愿,过度的辛劳,早已透支了她的身体。
“阿母,你小心躺着,我给你喂药。”甘罗端着盛药的汤碗,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的送往何氏的嘴边。
甘家祖宗显灵,只要甘罗呆在蒙府,不愁没有出头之日。这三个月来,蒙恬与甘罗相处得很融洽,何氏喜在心里,他看得出来,蒙恬很器重甘罗,两人看起来就像兄弟,渐渐亲密无间。
“甘罗,为母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怕是不久就会去见禹神了。”何氏心里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青色的玉佩,上面有一个“甘”字。小心抚摸着手里的青色玉佩,何氏拉过甘罗的手,交代着说,“我走之前,有件事必须要给你说。你的高大父甘茂,曾是秦国的丞相,在秦国有处宅子,就是我带你经常路过的那处宅子,你可要好好努力,以后要记得拿回来。”
甘茂曾经领兵攻打韩国宜阳,风头一时无两。秦武王前往前线阅兵的时候,心血来潮,非要和孟悦比试举鼎,结果伤了髀骨,意外身亡。事后,甘茂、孟悦受了连累,孟悦诛族,甘茂逃亡。五六十年前发生的事,很多秦人的记忆早已淡忘,甘罗得到的信息也很模糊,突然听到自己的祖上是甘茂,一时有些触动,可却没有特别的激动。原来,我的父辈,也曾风光过。甘罗淡淡的想道。
“我记住了!”迎着何氏殷切的目光,甘罗开口答应下来。“我一定会重新拿回属于我甘家的田宅。”按照秦国的政策,甘罗心里清楚,要拿回曾经的田宅,必须要为国家立功才行,蒙家将门世家,不缺少获取军功的机会。
“蒙家在我们母子最困难的时候予以救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要记住,当用心效忠蒙家,忠心无贰!”
“甘罗谨记母亲教诲!”
何氏笑了,心里感到很欣慰,只要蒙家不倒,甘罗不愁没有一个远大的前程。“蒙公子,你进来吧!”
“蒙恬拜见甘夫人!”等候在屋外的蒙恬,听见何氏的呼唤,赶快走进屋,同甘罗一起,并肩坐在何氏身前。何氏的身体,他从医师口里得知,怕是没有多久了。宫里太医夏寅岩开的药,也只能吊着何氏的命一时算一时。
“甘罗,你在为母面前,向蒙公子立下誓言!”何氏将玉佩交到甘罗手里,引导着甘罗面朝东方,刚好跪在蒙恬面前。
“列祖列宗、禹神在上,我甘罗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忠于蒙氏一族,如有背叛,当遭天打雷劈!”郑重的立完誓言,甘罗又磕了一个头。
中国人发誓跟赌咒,这习惯从两千多年前就开始啦?甘罗立下如此重誓,蒙恬一时不太习惯古人的这种效忠仪式。何氏在旁看着,却觉得很满意,口里喃喃着,“好好好······”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轻,慢慢闭上了眼睛,面色安详,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阿母!”
“甘夫人!”
哗啦啦······上天似乎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疾风骤雨转瞬间袭击了整个咸阳城,偌大的蒙府,笼罩在一片雾雨蒙蒙中。
“下雨了,不知前线的父亲、大父怎么样了?”蒙恬感受着劲风吹到脸上的雨花,目光越过函谷关,越向了魏国的方向。
******
咸阳宫,恢弘的大殿里,烛光闪耀,驱散了黑云骤雨降下的压迫感。
高高的王座上,庄襄王手里握着前线传回的战报,沉吟不语。
“蒙老将军说,今年的季风雨来得比往年早,大河汛期将至,建议暂时放弃打通陶邑的计划。”庄襄王微微示意,随身服侍的宦官轻轻拿起桌案上的绸布,交到了吕不韦的手里。
古代打仗,没有专门的气候预警,突然遭遇气候剧烈变化,无论是前线领兵的将领,还是后方负责统筹的国君,都感到相当无奈。
吕不韦不喜欢蒙骜的油盐不进,但蒙骜也从来没有在施政上反对过他,站在秦国的角度,这个时候撤兵,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吕不韦不懂军事,仅仅读了孙子兵法,远远不能真正指挥一支大军获得胜利。
麃公、王龁从军多年,谨慎求稳,用不着跟大自然过不去。吕不韦、麃公、王龁都赞同撤军,等季风雨过后,再做打算。
“我认为蒙老将军不用撤军,反而应该继续用兵。”没等庄襄王拿定主意,后将军樊於期却表示了不同看法。“陶邑打不通,可以攻打魏国都城大梁。大梁附近,良田众多,水利发达,交通便利,即使有些风雨,也不影响行军。何况,魏国君臣见天气恶劣,心有松懈,出其不意,没准儿能一战攻克大梁。”
攻克大梁,那岂不是能灭了魏国?庄襄王眯着眼睛,瞧着这个樊於期,母亲夏太后竭力推荐的老秦军功贵族,觉得顺眼了许多。不是每个人面对着西施,却能柳下惠;也不是每个国君面对着攻克敌国首都的诱惑,都能保持克制。庄襄王心动了,心绪激荡之下,蒙骜弱国而不灭国的言论,破碎如烟雨般消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与其弱了国,等后人来灭,何不我先灭一国试试?!
“樊将军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庄襄王不懂军事,樊於期画的蓝图如此美好,庄襄王似乎能想象到魏王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立即传令给蒙骜,让大军转攻大梁!”
“陛下,蒙将军身在前线,如果能够攻打大梁,蒙将军自会提出来的。”麃公、王龁狠狠瞪了樊於期一眼,连忙劝阻,“大梁城魏武侯的时候就开始营造,高墙深垒,很难攻打,比邯郸更甚。”
吕不韦再不懂军事,但他足迹遍及中原,大梁城更是去过很多次,心里清楚大梁城是块硬骨头。想出口相劝,可暗中看到庄襄王眼里的兴奋劲,就知道这位拜华阳太后为母的异人,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不是靠商人和女人上位,而是真正合格的秦国君主。
“当年商君攻打魏国故都安邑,不也是一战而下吗?”樊於期心里一狠心,想想夏氏说的话,凭什么秦军高层尽被这些出身低贱的军功贵族给占据了。蒙骜其人,不过是从齐国逃出来的。麃公、王龁的祖上,更没有叫得出名的人物。这些老家伙不让道,他就永远没有机会。“这些年,魏国在我秦国手里,屡战屡败,军民早已丧失了士气,等我秦国军队突然现身大梁城,魏王惊惧之下,不战而降都有可能。”
樊於期没有去过大梁城,但也知道大梁城难攻打,嘴上却轻飘飘的,说得大梁城的城墙好像纸糊的,忽悠得庄襄王心里一愣一愣的。蒙家站到了嬴政一边,夏太后早有暗示,让他抓住机会打压蒙氏一族,刚好蒙恬打了樊天壹一顿,樊於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报复的机会。
商鞅变法后,魏国国运日下,打一仗败一仗,东败于齐国,西败于秦国,连故都安邑都丢了。原来的老大哥,混成了这幅样子,人见人欺,再没有人将魏国放在眼里。内心深处,庄襄王瞧不起魏国,别说庄襄王,秦人现在提起魏国,谁还将这个战国第一个霸主放在眼里。只有同出赢氏一脉的赵氏,才能与秦国棋逢对手。
“寡人心意已决,传令大军,转攻大梁!”战国七雄并存这么多年,寡人能不能成为第一个攻灭山东之国的秦国国君呢。退朝后,庄襄王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大殿,目光望向函谷关的方向,心里念着,蒙老将军啊,千万别让寡人失望啊!
第19章 兵败()
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即使你过不去,时间也会把你推过去的。
何氏离世,甘罗一度哀毁骨立,待悄悄下葬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甘罗渐渐收起了面上的悲伤。逝者已矣,生者却要继续前行。
花谢之后,待得新的一春,又会生机盎然。何氏的生命之花凋谢,甘罗的人生旅途才刚刚开始。蒙府的藏书室里,甘罗的身影天天出现,如饥似渴的吸取着知识的养分。
练剑。
读书。
骑射。
蒙恬恢复了宅男的生活,努力打磨自己的技艺,研习古代兵法。
时光匆匆,又是三个月转瞬而过,眼看就要到秋收的时节。秦国大军,东出函谷关大半年,仍然没有班师回国的消息,蒙恬心里颇有些空空的感觉。偌大的蒙府里,只有三个半大孩子,一些隶臣、亲兵,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残,冷冷清清,时间久了,让人心里升起一丝寂寥的心思。
蒙家将门世家,收容的隶臣妾,个个都呆过壮女营,按后世的说法,女汉子属性释放着万丈光芒。想想不少贵族家里的公子,调戏家里的美丽奴婢,近水楼台先得月,蒙恬心里只能哀叹蒙家人别样的审美情趣。
蒙恬骑马沿着蒙家演武场跑了几圈,一阵风吹过,阳光突然变得暗淡,天上的乌云黑压压一片,昊天上帝又要降下雨露了。
******
函谷关通往咸阳的官道上,一名身着黑色轻衣的骑士,行色匆匆,不断的鞭打着胯下的坐骑,向着咸阳城飞奔。他的背上,插着一面红色小旗,秦人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秦军军营里的信使,又是从函谷关方向而来,莫不是捷报?可如果是捷报的话,信使早就会一路高声通报,可为何却会这么安静?
这骑士冒雨前行,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身怀再好的骑术,在没有马镫的时代,只怕会一头栽在路上。可骑士身体摇摇欲坠,愣是紧紧地扣在马背上,他的双腿动弹不得,早已死死的和坐骑的身子捆在了一起。
咸阳后宫,佳丽美人无数,郑卫之地的姑娘,柔弱无骨,歌喉婉转。赵地的美女,豪放大胆,花活百般多样。庄襄王用过晚膳,饱暖思**,直接去了咸阳后宫里的一处别院。中庶子景开,从西方商人手里买下了一位美女,与华夏人大为不同,皮肤纯白如雪,眼睛透着碧色,头发散发着黄金般的光芒。成为秦王后,庄襄王悦女无数,早年受了不少苦,一心想要弥补失去的欢乐时光。中原各国的美女,连远在东南之地的吴越美女,庄襄王同样细细品尝过,只是想到那黑雕的牙齿,庄襄王从此再也提不起性趣。
金发碧眼的美人,西边月氏国来的,那塞外蛮荒之地,竟有这等奇特的美女。想着景开颤颠颠的神情,庄襄王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可人的模样,下边的龙鞭顿时变得生龙活虎,神勇无敌。现在时间越来越短了,庄襄王接过身后宦官手里递过来的精美小盒子,取出里边红彤彤的丹药,含在口里,遇水即化,温润的感觉弥漫全身,庄襄王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太医夏寅岩劝他远离方士,修身节欲,庄襄王从来没有听在耳里。远离方士,谁来为他炼丹?修身节欲,难道身在百花丛中,要寡人做柳下惠吗?
“陛下去了哪里?”庄襄王刚离去没多久,吕不韦、麃公匆匆忙忙赶到了咸阳宫,事关重大紧急,由不得他们不心急。老将王龁旧伤复发,风湿病又犯了,躺了不少日子,离不了地。眼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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