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出言分析,也只是为了迎合袁绍的心思而已,不是因为其他,因为袁绍想听到这个,他擅长琢磨人,对袁绍太了解了,袁绍心底是想同时出兵的,他如果反对,会招致袁绍不悦。
说来也奇怪,袁绍对他算是不错了,但他对袁绍的忠心总不是那么强烈。他曾细细思索过原因,结果竟然是因为张辽。他那时候对张辽是发自心底的惧怕,后来到了袁绍这里,本以为是从此天空海阔,但出乎了他的意料,结果竟不是这样的。
袁绍的确对他们这些谋士不错,但在张辽手下呆过后,到了袁绍这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袁绍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与张辽相比,袁绍的爱才更近乎一种面子,像是摆给别人看的,让他有爱士之名,真正用才却差的很远。
袁绍面子上很大气,但真正用起人来骨子里却是小气,如果你毫不讳言的指摘他的错误,他心里会很不悦,而且会记下来。
而张辽不同,虽然他当初在张辽手下那一段经历算不上愉快,但不得不承认,张辽的骨子里是大气!他能将每个人用在最恰当的地方,而且放任你施展才华,错了也不怕,改过就是,指摘他的错误,他会诚恳认错,毫不顾忌自己的面子,而且会更加重用你,这才是真正的大气。
如果说袁绍是以恩养士,那张辽就是以才养士,以恩养士纵然重视,却难免有种施恩的优越感,以才养士才是发自内心的重视。
袁绍招纳名士就像养鹿养鹤,待遇优厚,但多半是用来观赏的,还能博得美名。张辽用人就像养马养犬,待遇也不错,更重要的是能让你各展所长,会驾车的驾车,能上战场的上战场,会咬的就让你看门。
同等待遇下,至于做鹿鹤好还是做犬马好,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滋味了。
正是有这种对比,让郭图在袁绍手下难以进入谋士角色,这两年很低调,他本是个喜欢谋算的人,但冷眼看逢纪、许攸等人明争暗斗,总有种意兴索然的感觉。
此番袁绍谋取中山、常山与河东,郭图内心深处并不看好,因为他知道张辽的厉害,尤其是在统御手下方面,宽严并济,深得部属拥戴,即便张辽真的因为意外战死,他的手下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发生内斗,多半会一起拥立张辽的儿子。
因为张辽在两年前曾放归他的家眷,他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但儿子竟然不愿意留在冀州,坚持要回河东,这让他当时很是震惊,但听了妻儿在河东的待遇和环境,生活富足,儿子还上了学堂,有蔡邕、司马徽、乐详等大儒教导,他不由沉默了。
他的家眷初时不过是被贾诩劫持的人质,如今竟然在河东也过得这么好,接受良好的教育,足见张辽对人恩德之重了。
所以郭图对郭嘉、徐晃的行为很是怀疑,至于这些人要干什么?郭图心中隐隐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张辽果真没死,那他的目标是什么?
袁术灭了,张辽取得江淮之地,如今不该就是河北麽?
第七百一十六章 雷霆攻击()
几乎同时,田丰也与郭图想到了一处,他用了反推法,假设张辽没死,那得出的结论就是张辽开始谋划河北了。
田丰对自己这个猜测感到惊骇,急忙去找袁绍,劝阻道:“张辽擅长用兵,诡诈无常,不可轻视。眼下四方皆动,实为异常,若张辽果真未死,必是在谋算河北,如今形势危如累卵,不如暂且固守,以不变应万变,再暗中联结曹操,远交近攻,夺取河内不迟。”
哪料到袁绍根本不听他的,田丰的一切推断都是建立在张辽未死的前提下,可是袁绍根本不相信张辽未死,认为眼前正是他舒展手脚的良机。
田丰性格强硬,于是强谏,并以昔日讨伐董卓时张辽攻取河内大败袁绍为例,极言张辽之狡诈。
哪想到袁绍心底一直以河内之败为耻,此时本就不耐烦,又听田丰揭他伤疤,登时大怒,想到田丰此前多次刚而犯上,决定给他个教训,立即命人将田丰软禁了起来。这也是张辽挖走了沮授和审配,让袁绍依仗田丰较多,否则早就把他投入大牢了。
即便如此,田丰也是心如死灰,出门便叹道:“吾见河北之败也。”
这话正好被赶来报信的许攸听到,许久进去便告诉了袁绍,袁绍心中对田丰更是愠怒。
许攸给袁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河内有变,河内太守桥瑁突然公然指责徐晃暗通河北,并引来徐荣驱逐徐晃,河内大乱,徐晃派人向袁绍求救,表示愿意献上朝歌连同二十万石粮草和十万金钱,请袁绍出兵相救。
袁绍大喜,当即命文丑加快出兵,与徐晃合战徐荣,夺取河内郡。
一日后,文丑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在朝歌驻扎,并且接到了二十万石粮草和十万金钱,而且徐晃已经答应三日内赶赴邺城来见袁绍。
袁绍原本心底的担忧登时少了几分。
再一日,河内再次传来消息,徐荣来攻打徐晃,看到文丑突然出兵,大骂徐晃,并且向西退走,连河内太守桥瑁也逃离治所怀县,文丑与徐晃已经兵进修武县。
与此同时,颜良也带两万兵马与逢纪赶往中山,颜良原本就驻扎在巨鹿与安平一带防御中山、常山,此次兵进中山并不难。
而中山也传来消息,郭嘉和赵云已经向幽州移兵。
至此袁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但大变就在一夜之间发生!
建安二年九月中,就在文丑进驻河内的第四天黎明,徐晃与徐荣突然合兵夜袭其大营,此时文丑已经失去了警惕心,许攸被杨汉暗中送的财物迷了心,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高干也被徐晃拉着去了朝歌,准备赴邺城去见袁绍,却没想到徐晃半夜返回,突然与徐荣袭击文丑大营。
三万对突袭两万,火势连天,骑兵奔腾,河内大战在修武县全面展开。
几乎同时,高顺领两万兵马从飞狐陉进击中山,本来已经进入幽州地界的郭嘉与赵云也突然回兵,合共四万兵马,夹击颜良两万兵马。
袁绍收到消息后,险些吐血,他急忙派兵增援文丑与颜良,但兵马刚派出去,张燕与典韦就带两万兵马从上党出滏口陉,攻打冀州赵国,直逼魏郡。
东面青州,刚刚与太史慈打败公孙度跨海兵马的甘宁也带一万兵马猛攻冀州清河国,直逼魏郡。
袁绍收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他此时哪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当,而张辽恐怕真的没死,否则他的属下不会有如此密切的协同作战能力。
事实上袁绍此次可谓谨慎,向河内与中山派出的两路兵马各有两万,又是一流猛将配一流谋士,足以应对变故。
但他没想到的是,郭嘉这次的谋算非常简单,并没谋算将他派出的兵马一举歼灭,郭嘉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袁绍分兵。
袁绍这些年经营冀州有方,拥兵十万有余,而且在冀州境内各处的分布颇有章法,文丑在南,颜良与袁熙在北,高览与袁谭在东,淳于琼与袁尚在西,一方遇袭,左右皆可援助,十万兵马抱成一团,凭借几处坚固的外围城池,犹如一个铁桶阵,牢牢拱卫着袁绍的地盘。
如果郭嘉直接强攻,即便是四面同时发起攻击,也将面临极大的阻力,而且攻得越猛,袁绍的兵马会收缩的越紧,到最后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了,不但伤亡不小,而且很可能出现变数。
所以郭嘉就是要趁着这次四面传扬张辽身死消息的机会,调出袁绍的两路兵马,破了他的铁桶阵,而后倾尽兵力发起雷霆攻势。
袁绍和一种谋士只想着防备郭嘉与徐晃谋算他们派出的兵马,却没想到郭嘉只是要达成一个更简单的目标而已。
正是越简单,越容易迷惑人,许攸、逢纪等人为利所惑,又认为张辽已死,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郭嘉这个仅此而已不值一提的小小意图。
于是一日之间,整个冀州雷霆乍响,天翻地覆。
当然,这也得益于张辽当初行动快,掌控太行八陉,对攻打冀州完全占据主动优势。
河内大战持续了将近一日,文丑不敌徐荣与徐晃步骑配合,大败逃走,麾下两万兵马或死或伤或逃或成为俘虏,文丑受伤,带着不到两千人逃回魏郡邺城。
中山郡的颜良更惨,他遭遇到了张辽麾下最强悍的高顺陷阵营和最顶尖的战将赵云。
万军之中,颜良逞个人武力,被赵云一枪刺死,麾下两万兵马被高顺的陷阵营和赵云的轻骑兵掩杀,死亡过五千,余下的全部成了俘虏。
西面赵国,淳于琼排兵布阵颇有章法,但遇到了凶悍的典韦,由张燕带着兵马牵制淳于琼大军,典韦带着猛虎营直冲淳于琼中军,实施斩首行动,淳于琼被典韦一戟射死,麾下兵马溃逃。
典韦和张燕带兵一路直奔袁绍的大本营魏郡邺城,张燕的左右游击与典韦的正面突进配合的极为巧妙,途中遇到兵马阻拦,全部被他们横扫,他们成为第一批抵达魏郡邺城的先登。
第七百一十七章 田丰之难()
邺城,州牧府,不过两日之间,原本意气风发的袁绍已然神情颓然,城外数万大军围城,他知道自己的大势已去。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四百年前,汉得其鹿,历经风雨四百年,如今只要有点远见的就能看出,如今汉也到了末代,到了又一次逐鹿时代。
袁绍是最早看出天下大势的明眼人之一,早就在黄巾之乱后他就谋划着自己的立身之本,他本就有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最好基础,于是潜心养名纳士,到了关东诸侯讨伐董卓时,他的名望已经达到了巅峰,成为关东诸侯盟主,北斗之南,一人而已。
可惜就在他处于最巅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出身微末的无名小辈,张辽!一次夜袭,大破河内,让他名望大损,成为天下笑柄。
时人都是看重气运的,他在最巅峰的时候败给一个无名小辈,就是他人生中永远也洗不去的瑕疵,绝对会让一些准备投靠他的人继续观望,这也让他时刻萦绕于心。
随后他费心谋划,却在入主冀州之时又被张辽算了一把,借去了冀州大部分粮草,还挖走了一些人才,太行八陉这般重要战略关口都被张辽掌控,让他入主冀州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后数年,他一直被张辽压制着,无论东南西北,他的盟友曹操也被打得最后不得不灰溜溜进入雒阳避难。
即便如此,他也一直在潜心发展,只要寻到一丝机会,就会给张辽雷霆一击。
此番张辽战死庐江的消息传来,他起初是不信的,但从多方情况来看,张辽确实是死了,多年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陡然搬去,他有一种海阔天空的畅快感觉,决定不再隐忍,拔剑出鞘。
只是万万没想到,剑刚拔出来,就只剩下了剑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在张辽的谋算中,也许多年来冀州的安定只是张辽需要这样罢了,此人一旦露出獠牙,他就全无反抗之力。
诸侯争雄,他是要退出了,就像当初的公孙瓒一样,公孙瓒被他逼得自投烈火之中,他呢,会是什么结局?
此刻想来,先前河内、中山以及上党的情况确实有一些怪异,只是当时被巨大的诱惑迷了心,看来田丰是对的,此人若是知道了情况怕是会耻笑于我吧?或许不会,但我未曾采纳此人的良策,以至于落到如此下场,却是无法面对他了。
袁绍正这么想着,许攸推门进来。
看到许攸不经通报就闯进来,袁绍心头不悦,不过想到许攸一向如此,而此次许攸也是侥幸逃回来,而逢纪却不知生死,他心有愧疚,当即强压心头不悦,问道:“子远,战事如何?”
许攸道:“贼兵尚未攻城,只是……”
袁绍皱眉道:“只是什么?”
许攸叹了口气:“只是守城士兵和城中众人多有怨言,说如主公先前听从田别驾之言,必不至于此。”
袁绍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许攸看到袁绍面色阴沉,眼里露出一丝喜意,忙又道:“吾听闻谣言,便去田府见田丰,想让他为主公辟谣,不想在门外就听闻田丰在府内大笑,道,吾早料到有此结果,袁氏不纳我言,乃至于此,回天乏术也!”
“匹夫安敢如此欺我!”袁绍剑眉陡竖,怒气冲冲的站起来。
许攸立即又加了一把火:“我听人言,田丰曾与张辽有旧,便是主公丢了冀州,他也有去处,是以不忧反笑耳。”
“其心可诛!”袁绍面色铁青,咬牙道:“子远,汝带人速将田丰斩于东市!”
“主公英明。”许攸长揖道:“主公杀田丰,必令军心震肃,不为其所坏也。”
袁绍没有说话,许攸唯恐袁绍后悔,夜长梦多,出门便急忙带着袁绍卫士去田府捉拿田丰。
原本许攸便与田丰不和,此番他在河内中计被捉,还是苦苦相求杨汉,才被灰头土脸的放了回来,不想回来不久,就听人说,田丰在府中大骂他与逢纪为狗头军师,出了馊计祸害主公,要求见主公,先杀许攸与逢纪以振军心。
许攸得知后又恨又怕,他与袁绍是多年的朋友,深知袁绍秉性,便趁着田丰被袁绍幽禁的机会,抢先一步,先设计杀了田丰,以绝后患。
……
田府,田丰看着手中书卷,神情沉重,浓眉紧锁,许久长叹了口气。
正好夫人刘氏为他沏茶,见状问道:“夫君何故叹息,先前袁使君不听夫君之言,以致损兵折将,如今看来,夫君之言为是,想必袁使君必然重用,以夫君之才,未必不能相助袁使君退敌。”
田丰摇摇头,看了一眼刘氏,眼里多了分悲切,叹道:“袁公外宽内忌,吾此前多次直言犯上,为他不喜,此番若吾言有差,他得河内与中山,其心畅快,吾禁当解;如今吾言得证,他损兵折将,吾恐……命不久矣。”
“啊?”刘氏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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