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路途艰难()
巢湖东南,九江郡与庐江郡交界之处,近万数乱匪团团围攻着山南一座堡坞,堡坞下已经堆了一片尸体,但那些乱匪却毫不畏惧,勾梯,乱箭,撞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距离堡坞不远处还有无数的帐篷,显然这些乱匪是准备与堡坞内的守兵耗下去了。
堡坞之上,张健看着外面的乱匪,眉头紧皱。
两日前,围困堡坞的乱匪足有两三万甚至更多,但今日却一下子减少了,只余下不到万数,按说敌人减少他应该感到庆幸,但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
这次乱匪来的太突然,而且一来就是数万,他不得不派人去向在豫州的兄长求援。
不过前两日虽然攻的紧,但张健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并未尽全力,如今又去了大半,那些离去的乱匪去了哪里?
这背后仿佛有一个阴谋。
正思索着,一个护卫来报:“二当家,抓出奸细了。”
张健精神一振:“走,去看看。”
这几年来,张健的行踪不定,或在广陵,或在丹阳,或在大江之上,或在巢湖,但这次却被抓的如此之准,张辽便怀疑内部出了问题,让亲信暗中查探,如今果然抓到了奸细。
到了堡坞中,张健看着面前被捉起来之人,眼里闪过一丝痛惜,随即神情转为肃然:“陈洪,为什么要背叛大伙?”
这个陈洪他很熟悉,此人很是能干,从广陵起家时就跟着他了,他对陈洪很是信重,没想到居然是他背叛了。
陈洪被抓起来后倒也硬气,知道生还无望,也不服软,嘿声道:“二当家,或者说是张将军,某与汝等却不是一路人。”
张健面色大变,他在江淮化名文强,这陈洪却知道他姓张,显然事情很不对,他不由声音转厉:“汝究竟何人?!”
陈洪似乎知道自己失了口,冷笑不语。
张健心中有些焦躁,表面却看不出来,只想从这陈洪口中挖出更多的消息,哼了一声,道:“陈洪,好好的正当营生不做,偏偏要去贼,自甘下流,权当某当初走了眼。”
陈洪面色涨红:“某与那些贼寇也不是一道,彼等不过是为诸大家所用耳。”
诸大家?世家?
张健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仍是冷笑:“便是与贼勾结又如何?一群乌合之众,拼了命也攻不破堡坞,早晚退去。”
陈洪嗤笑一声:“本不是为了汝,汝可知何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张健面色陡然大变,铿的拔出长剑,直指陈洪:“汝等可是要害我兄长?”
陈洪冷笑:“倒也不钝。”
张健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那些乱匪为何去了大半,必然是去截杀兄长了。
“该杀!”
张健面色铁青,一剑刺入陈洪胸口,朝身旁护卫喝道:“速速派人冲出去传信!”
陈洪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意:“晚了……张辽必死……”
此时,张健这个老实人眼里也透出前所未有的杀气,一字一句森然道:“吾兄若出差池,定要血洗江淮世家,夷灭汝三族!”
看着震怒得几乎疯狂的张健,陈洪眼里终于透出一丝惊惧,他知道张健只要不死,就有这个能力,他突然不知道背后那些世家能不能承担起此番谋害张辽的后果,但此时却已无力再说什么。
……
杀!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咆哮,鲜血飞溅,惨嚎声声,一支铁骑从一群乱匪中踏出一条血路,直奔向南。
象龙背上,张辽浑身染血,神色并不轻松。
一日前,他带着一万骑兵渡过淮水,绕过寿春,南下直奔巢湖。
经过合肥之时,合肥城中守军不多,看到如此多的骑兵,根本不敢出城,张辽急着救张健,更不会去多事攻打合肥,而是绕过合肥城,渡过淝水,继续一路向南。
过了淝水之后,已经逼近巢湖,道路复杂,大小河流也不少,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作战,一万骑兵聚拢起来行动不便,渡河拥挤,战斗起来也施展不开。
加之骑兵不能走小道,只能走大道,从合肥到张健被围困之地有肥东、肥西两条大道,所以张辽将一万骑兵分为两路。
一路七千骑,由许褚带领,走肥东道,肥东道开阔,许褚作为主力从正面救援。
另一路三千骑由他亲自率领,走肥西道,略微迂回,由许褚主攻,而他绕到侧翼趁机救人,能更收奇效。
至于路线,张健在巢湖早就描绘了地形图,交给了张辽,所以张辽对这一带地形也不算一头雾水。
巢湖呈弯形,东西长近一百五十多里,绕湖一周更是超过四百里,无论是肥东道还是肥西道,都是靠着巢湖南下的。
让张辽惊异的是,进入巢湖地域不久后,他们就遭到一次大规模袭击,因为斥候及时发现埋伏,他们没有进入狭窄的包围圈,但从两侧山道冲上来数不清的匪寇,足有上万人。
如此规模,显然是有预谋的埋伏,而且这些匪寇还带着很多绊马索,推着车,摆着拒马、乱木,分明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如果张辽此时还察觉不到这次事件的目标很可能是他的话,那他这几年的朝堂也白混了。
看来张健的身份暴露了,并且这个身份被一些人利用了起来,这些人的身份,张辽也有所猜测。
他知道,推行科举后,关东很多政治世家对他是极为不满的,因为科举制威胁到了这些世家的政治垄断地位,而且不止是政治地位,随着科举制的推行,会出现新一批的官僚世家与他们抗衡,削弱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如此一来,江淮对他最仇恨的除了袁术,就是那些世家势力了。
而且张辽知道,地方上的贼寇剿之不尽,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当地豪强与贼寇勾结,甚至是豪强自作贼寇,宗贼在关东州郡是很常见的,这些来袭的贼寇无疑就是那些世家鼓动甚至参与的。
看到这些贼寇,张辽就明白巢湖之行怕是不容易,这些世家酝酿了这么久的杀机,怎能没一点手段。
但无论如何,从弟张健是必须救的,在巢湖这里,张辽必须与这些世家势力进行一次死磕。
面对围困而来的乱匪,张辽对随行的三千骑兵下了血腥命令,三波骑射招呼,而后马踏过去,斩杀面前的一切阻拦者!
不管这些贼寇知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但巢湖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什么无辜,仁慈是自掘坟墓。
何况他们触动了张辽的逆鳞。
诸侯一怒,流血千里。
在张辽的命令下,三千铁骑的杀气彻底释放了出来,列成矢锋之阵,犹如一头猛兽,奔腾咆哮着,朝那些匪寇吞去。
巢湖这些匪寇何曾见过如此规模的骑兵,纵然剽悍,却被这气势骇破了胆,三千铁骑气吞万里如虎的无敌气势、铁血之威,足以碾压这些匪寇那点所为的凶悍,正如秦舞阳在燕国十三岁就敢杀人,但到了秦国大殿却被那股威严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
三千铁骑蹈着血腥而过,那些匪寇慌忙避让。
穿过匪寇包围圈,铁骑继续前行,张辽却更加警惕。
这只是外围,或许只是敌人的一个试探,巢湖既然是个非去不可的陷阱,那前面就还有更厉害的埋伏。
骑兵在平原上具备绝对的优势,但在这种山水交错的地方掣肘却很大,必须小心防范,别阴沟里翻了船。
张辽一边换位思考,一边派出更多的斥候打探情况。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担忧许褚那一路的情况,不过许褚那边张辽放了金雕跟随,在打探路途和敌情方面比这边倒是更有优势。
让张辽无法避免的是,挺近巢湖数十里后,迎来了黄昏与夜晚。
危机往往在这个时候更加强烈。
第六百七十四章 黄昏()
巢湖附近,远离大道的一处幽静之地,林木掩映之处,有一座堡坞,名为胡家坞,堡门上书写着飞云流泉四个大字,正是巢湖一带颇有势力的胡家所在。
此时宽敞的胡家堡厅堂中,聚集着数十人,个个衣冠楚楚,赫然都是江淮一带有名的世家中人,他们正是响应袁术暗中号召,秘密聚集到巢湖来谋算张辽的背后黑手。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很多人面带不安之色,对于他们而言,响应袁术号召,躲在背后谋算张辽,本来感觉是一件并不危险的事,而是做成了就是一项壮举,能得到天下世家的仰望与赞赏,获得极大的名望,但事到临头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和愉快,危机转眼就来临了。
张辽的一万铁骑来到巢湖,一日之间上万匪寇伏尸,令巢湖多了血色,这些躲在背后的人心中的兴奋也变成了恐慌。
他们似乎招惹了一个大麻烦,而始作俑者袁术……
这时一个中年人环顾左右,开口道:“张辽已经南下巢湖,带着一万骑兵……”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当初本计划由袁公路牵制张辽主力,我等以其弟性命调张辽南下巢湖,如此一来他不会带太多兵马,可恨袁公路太过无能,二十万兵马竟然连张辽主力也拖延不住,如今来了一万骑兵,恐计谋有变哪。”
又有人恨声道:“可叹袁公路无能,非但拖不住张辽主力,反而被张辽以少胜多,丧命汝阴,真是……哎!”
此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袁术突然变成了傻帽一样。
“什么?袁公路死了?!”
在座的有些人知道袁术身死的消息,但有些人还不知道,此时闻言,极为震惊。
“袁公路不是带了三十万兵马?这才几日?”
“张辽竟然如此厉害?!那些匪寇怕是拦不住……”
“我等却该如何?”
这时,一个人大声道:“那是袁公路无能,如今张辽有一万骑兵又如何?到了巢湖也是无用武之地,我等聚拢了三万匪寇,又各出家兵两千,巢湖之地足有八万人,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将张辽淹死。”
有人立时摇头反对道:“不然,张辽的骑兵还是很可怕的,听说张辽兵分两路,死在他手上的匪寇已经接近一万,几个贼头都心生畏惧……”
这时,胡家堡的主人胡明站起身来,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义正辞严深恶痛绝的道:“这张辽果真是董卓之流,杀人不眨眼,我等可将其恶行遍告天下……”
众人不由面颊抽出,汝都要杀张辽了,还不许人家反抗?
难道要让张辽自己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张辽要真有那么傻,恐怕早就被雒阳那些家伙算死了。
这时,一个面色阴沉的青年沉声道:“诸位勿忧,吾已传信独眼朱江,让他在道上挖陷坑,拉绊马索,设拒马,只要让张辽的骑兵跑不起来,就能将他困死在巢湖!”
此人名袁剑,正是袁术派来暗中联络他们这些世家之人,是袁术的一个族人,袁术身死的消息令他又惊又怒,是发了狠要将张辽斩杀在巢湖之地。
众人闻言神情略定,紧跟着有一个人沉声道:“张辽虽强,然不悉巢湖之地,只要到了夜晚,他们就是无头的苍蝇,可以聚拢巢湖所有匪寇,一举袭杀之!”
此人是江淮陈家的二号人物,素来多智,众人闻言心中也是信服,觉得他所言极为有理。
袁剑神情微微一振,点头道:“放心,只要吾将消息传给独眼朱江,朱江是绝不会放弃夜袭这个机会,张辽必死无疑!”
“不错,夜袭是个好计谋。”
“张辽不识巢湖之地,正好用上。”
众人立时纷纷点头应和。
……
黄昏,又一场杀戮过后,那些匪寇如潮水一般退去,张辽领着三千铁骑站在斜阳下,看着不远处的绊马索和陷坑。
论战斗力,这些匪寇在他的骑兵面前就是土鸡瓦狗一群渣渣,不堪一击,虽然匪寇人数众多,但几乎就是一路被碾压过来的,一退再退再退再退。
直到这些匪寇在前路开始挖陷坑、埋拒马和拉绊马索,成为了骑兵突进最大的阻碍,一旦下马清理,又会被这些匪寇围住。
骑兵失去了机动力,战马反而会成为阻碍。
眼看就要黄昏了,如今再往前冲是不行了,夜行肯定更危险。
但要在巢湖这一带扎营也同样麻烦,无论营寨多么坚固,恐怕都是一夜不能消停,甚至有很大危险。
要知道战马在夜里是很害怕火和突起巨响的,一旦这些匪寇在夜里使用火攻或猛然擂鼓,战马一旦乱奔,不用这些匪寇攻打,张辽自己的营地就先乱了。
从这些匪寇前后的表现看,他们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火攻之类的计策很可能实施,匪寇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放火了。
不过张辽自然有他的应对之计,他早在午时就将杨汉派了出去,混到了匪寇群中,打探一些消息。
提起杨汉此人,张辽嘴角不由露出笑容,他手下猛将不少,但像杨汉这般机灵狡猾的鬼才可不多,尤其是杨汉貌似粗豪伟岸,成为他最大的伪装。
张辽当初便让杨汉统领斥候营便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而后张辽又将杨汉派往塞北离间正窥伺并州的鲜卑,事实证明张辽的眼光是对的,杨汉未曾让张辽失望,令鲜卑内乱数年之间无暇攻打并州,杨汉可谓居功至伟。
此番张辽让杨汉在战乱之中换了衣服,混入匪寇之中,杨汉那相貌一看就是活脱脱一个匪寇,那些匪寇本就混乱,又是数个头领聚合而来,以杨汉的机灵足以在匪寇之中如鱼得水。
那些匪寇着实被杀怕了,一时不敢再攻过来,只是在后方疯狂的挖更多的陷阱,张辽让骑兵稍作歇息,正思虑间,有人来报,杨汉回来了。
张辽眼睛一亮:“快传!”
很快,一个活脱脱的匪寇单膝拜在张辽面前,诚惶诚恐有模有样的道:“土贼杨汉拜见大将军!”
“哈哈哈哈!好个杨仲方,装什么土贼!”
张辽看着杨汉这副作态,不由大笑,亲手将他扶起来:“可曾打探到贼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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