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吕布消极怠慢,王允得知张辽的方向是河东,当即又命左冯翊宋翼带兵阻断路途,诛杀张辽。同时王允又任命尚书杨瓒为河东太守,想要绝了张辽的退路。但正因为张辽去的是河东,王允反而没怀疑郿坞之事是他所为。
初七,李肃领兵在弘农与牛辅接战,再败,只身而回。吕布怒而斩杀李肃,自此并州兵完全被他掌控。王允本想通过李肃制衡吕布,但面对如此结果,也无话可说,只因为吕布有假节之权,完全有斩杀李肃的权力。
初十,天子刘协率文武百官至长安东郊祭天,大赦天下。董卓旧部除却牛辅、董越、张辽之外,全部赦免。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董越已经死于河东。
同日,朝廷遣使节张种出关抚慰关东。
……
正月十三,夜里,弘农郡陕县,县城外军营之侧的一处堡坞之中,牛辅坐在厅堂中,形貌颓丧,双目无神。
董卓的死对他的打击极大,倒不是说他对董卓有多深的感情,关键是郿坞里还有他的妻儿,恐怕也被害了。而且是董卓的死一下子让他失去了主心骨,他没有董卓那般魄力与雄心,根本没想过替代董卓的角色,他眼下最担忧的是怕军队失控。
他手下的大多士兵都是来自边地的羌胡兵,桀骜不驯,唯利是图,当初靠的就是董卓在凉州的威名慑服,而且也是因为董卓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才跟随。
但如今董卓死去的消息传开,牛辅难以预料这些羌胡兵发生什么变故。而他一向倚重的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还在关东未回,便是这些人回来,还会听他的吗?
一念及此,牛辅心中就有些焦躁不安,不由起身徘徊。
他看向一旁的巫祝,询问道:“董公身死,人心惶惶,羌胡兵凶残寡义,一个不慎就会发生哗变,眼下情况,却该当如何?”
巫祝哪有什么办法,不过她身为巫祝,最是擅长应对,不急不慢的道:“将军命相尊贵,自有贵人相助,莫非忘了张使君乎?可去河东避难。”
牛辅面色微变,随即叹道:“董公与文远决裂,险些杀了他,虽然听说他还活着,但必然心恨董公,岂能助我?”
巫祝道:“张使君乃重情义之人,将军与他交好,他必然会助将军。”
牛辅面色连变,沉吟起来,他如今心中惶然,谁也不敢相信,本是可以相信好友张辽,但有董卓险些杀死张辽之事在前,他心中也没底了。
巫祝看牛辅犹疑不决,又道:“将军与贾中郎也颇有交情,听闻他正在渑池,何不派人问询于他?”
“不错!可以问文和。”牛辅眼睛一亮,正要下令,突然外面有人急报:“将军,大事不好,营中发生叛乱。”
“叛乱?!”牛辅登时面色大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知道如今正是夜里,一旦发生哗变,那后果将是极为可怕的,尤其是那些军纪败坏的羌胡兵,恐怕会不分敌我乱砍乱杀。
“立时唤来胡赤儿!”牛辅毫不犹豫的下令。
他又看向巫祝:“立时收拾财物,准备逃走。”
“将军,”巫祝还想要劝说。
牛辅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却断然道:“夜间营变,最是可怕,一个不好,我等皆化为齑粉,而今唯有尽快逃走,先去河东,再回凉州。”
巫祝不懂军事,听了牛辅所说,也惧怕起来,二人当即带着几个婢女收拾堡坞中的金银珠玉等贵重物品。
包好了几个包裹,牛辅最信任的勇士支胡赤儿带人赶来。
支胡赤儿是月支胡人,从西域而来,不属羌胡,颇有勇力,牛辅一向引为心腹。
“赤儿,”牛辅急声道:“营中哗变,情势凶险,速速带勇士五人,连夜护送我去河东。”
支胡赤儿看过牛辅塞满金银珠玉几个箱子和包裹,眼里闪过贪婪之色,却拍着胸膛大声道:“将军尽可放心,只管随小人离开便是。”
牛辅没看到支胡赤儿眼中的贪婪之色,闻言喜道:“到了河东,必有重赏。”
支胡赤儿当即去赶来一辆车,带着五个壮汉将箱子和包裹装上车,趁着这个机会,巫祝低声朝牛辅道:“将军,还记得张使君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牛辅一愣:“什么话?”
巫祝指着正忙碌的支胡赤儿,低声道:“张使君曾说此人脑后有反骨,要将军小心防范。”
牛辅心中一个咯噔,也想起了此事,他脸上闪过狐疑之色:“反骨之事,真可信乎?此行是吉是凶?”
巫祝道:“吉凶难测,将军还是小心防范为是。”
这时,支胡赤儿那边已经装好了车,大声道:“将军,可速行。”
“且稍等片刻,”牛辅应了一声,急忙到内室穿了内甲,又从屋中取了长剑挂在了腰上。
堡坞距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牛辅与支胡赤儿几人出了堡坞,远远就听到军营方向一片混乱,喊杀声不绝。
他们当即转了方向,朝北面疾行。
轱辘!轱辘!
走出数里路之后,四周静了下来,只有车轮声响动,天空一弯斜月,光芒有限,四面一片漆黑,只有支胡赤儿几人点着的火把。
坐在车上的牛辅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张辽那句“此人脑后有反骨”一直在他脑海中响着,当时他大权在握不以为意,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生出忐忑不安,连带觉得四周也是影影憧憧,仿佛有人在跟随。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牛辅一惊,下意识问了一句:“赤儿,因何停下?”
“哈哈哈哈。”支胡赤儿突然发出大笑声:“牛将军,我等实在穷困,想讨点钱财。”
看这火把照耀下支胡赤儿狰狞而猖狂的面容,还有那令人发寒的大笑,牛辅心中一沉,他强挤出笑容:“赤儿想要钱财,本将军到了河东分汝一半便是。”
“哈哈哈哈!”支胡赤儿大笑:“一半?不够,我们全要!”
牛辅色变,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长剑:“到了河东,全给尔等便是。”
“小人却怕将军报复,所以,还要将军的命!”支胡赤儿说到这里,铿的拔出腰间弯刀,与那几个护卫逼了上来。
牛辅见状,面色惨白,颤声道:“赤儿,我平日待尔等不薄……”
“哼!你们汉人,向来就瞧不起我们胡人,将我们当作奴仆一般使唤,还敢说不薄。”支胡赤儿嘿声道:“如今董太师死了,大祸临头,小人却要将军的人头去向大汉朝廷换取富贵,且纳命来吧。”
支胡赤儿拔刀便向牛辅砍来,牛辅慌忙要拔剑,但惊惶之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不由惊呼道:“饶命!”
火光下,支胡赤儿狞笑着,弯刀直劈向他的脖颈,与此同时,其他几个胡人也砍向跟随的巫祝,巫祝一声尖叫。
看到弯刀转眼就劈到脖子,牛辅心中极度恐惧,骇得的闭上了眼睛,只能绝望的等死,他脑海里只响着张辽曾说过的那句话“此人脑后有反骨”,他心中悔恨莫及,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在意张辽的话,否则哪有今日。
“啊!”牛辅失声惨叫。
几乎同时,他似乎听到了支胡赤儿的惨叫:“啊!”
而后是哐啷一声,弯刀落在马车上的声音。
牛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听到几声惨叫,他急忙睁眼,只看到胡赤儿一张狰狞的脸趴在他面前,瞳孔扩散,一支弩箭从他的脖子侧部穿透而过。
“啊!”牛辅吓得一声惊叫,滚下了马车,却被一个臂膀扶起,牛辅身子一抖,浑身骇的发软无力,几欲瘫倒,他此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海里一片混乱和惊恐,耳边却听到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牛兄,还好吧?”
第四百零七章 界桥()
“张文远?”
听到这个声音,牛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急忙看去,却见火把照耀下,一个熟悉的面孔就在自己面前,却不是张辽又是谁。
而护送他们的支胡赤儿五人,已然身死。
“文远!”牛辅不傻,转瞬就明白了,是张辽救了他们,绝处逢生,他不由喜极而泣,抱着张辽胳膊大哭:“文远……太好了,多谢!多谢!”
张辽看着牛辅一个大汉子哭的惊天动地,一时也有些无语,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牛兄,没事了,没事了。”
牛辅发泄了心中的惊恐和后怕,才回过神来,惭愧的擦了眼泪,又朝张辽深深一躬:“多谢文远救命大恩。”
张辽笑道:“牛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几日前我在郿坞救了嫂夫人和侄儿,如今他们已在河东,牛兄可去相见。”
“果真?!”牛辅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朝张辽连拜三拜,张辽急忙将他扶起,道:“牛兄,董公身死,我等无所依靠,只能同舟共济了。”
“正是!正是此理!”牛辅连连点头。
张辽道:“但没有兵马还是不成的,不知牛兄手下如今还有多少兵马?”
牛辅叹了口气,道:“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带三万兵马在关东,吾麾下本还有三万,但营中发生哗变,如今却不知还有多少。”
张辽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叹道:“只能等明日收拢了。”
他如今只带了一千猛虎卫,而三万羌胡兵绝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牛辅麾下的羌胡兵都是精锐,夜间哗变极为可怕,如果自己强行收拢,恐怕连猛虎卫也要折损。
董卓死后,羌胡兵确实散了,牛辅的威望不足,不可能完全收降,只能等明日天亮,到时候收拢多少算多少,而且能收拢的,多半也是愿意附从牛辅的,至于其他乱兵,却是无力顾及了。
除此之外,还有师父贾诩,贾诩半月前刚被董卓免去河东太守之职,重迁为中郎将,手下兵马不会太多,估计也就五千左右。但师父的掌控力要比牛辅强,而且从河东离开时还带走了宋超和蒋奇作为臂助。
董卓部将中,除了牛辅与贾诩外,其他与自己交好的就是段煨、徐荣和樊稠了,但段煨和徐荣已经投靠了朝廷,樊稠在关东,更不知在什么地方,鞭长莫及,其他的张济与自己没什么交情,董越已死,李傕、郭汜和杨定更是与自己有仇,眼下暂时能收拢的也就这些了。
毕竟羌胡兵大多是仇视并州兵的,如果自己眼下收拢多了,还真怕出乱子,羌胡兵向来缺乏忠诚,唯利是图,要真正收编这些羌胡兵极为不易,需要严厉约束和反复引导训练。
事实上董卓麾下说是羌胡兵,但至少有一半都是凉州汉人军队,不过凉州的汉人对中原和朝廷也完全离心,甚至比之真正的羌胡还要怨恨。
朝廷对凉州的政策很是失败,当初的凉州之乱刚开始是羌乱,到后来就完全成为凉州汉人和豪强所主导的叛乱了,如而今凉州的三大军阀,马腾、韩遂和宋健都是汉人,原来的几个头领王国、边允、阎忠,也都是汉人,足见凉州汉人对中原和朝廷的怨恨。
消除这些怨恨和矛盾,将是张辽后续处置凉州的关键,但这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所以张辽眼下对羌胡兵的收拢很是小心,这关系着他后续在长安之战中的大计,不得不慎,否则到时候与李傕郭汜交战之时,自己收拢的羌胡兵突然叛变了,那可就悲剧了。
……
就在董卓身死、关中风雨欲来之际,冀州公孙瓒与袁绍也在界桥展开大战。
去年年末,公孙瓒在渤海郡东光县大败三十万青州黄巾,虽然在张辽的意料之中,却令袁绍等关东诸侯无不震惊。放眼当今天下,他们这些诸侯无论哪一个也难以与三十万黄巾争锋,唯有公孙瓒敢战,并且一战而胜,公孙瓒的威名震惊了关东州郡。
在大败三十万黄巾之后,公孙瓒一面分兵进入青州争夺青州之地,一面不顾严寒,亲率白马义从和麾下三万精锐步骑,挟东光大胜之势,从渤海郡迅速南下,进入冀州清河国,直击袁绍驻扎在此的兵马,袁绍兵马全无抵抗,望风而退。
公孙瓒大军和辎重纵穿清河国境内数百里之地,几乎是马不停蹄,直奔魏郡邺城,大举讨伐袁绍,兵锋不可一世。
此时袁绍刚击退黑山军不久,身在邺城,尚未来得及休养和安定人心,便收到公孙瓒举兵南下的消息。
清河国的失守令袁绍手下众将领官吏人心惶惶,乱世无忠义,冀州的不少郡县纷纷投靠了公孙瓒,冀州明里一触即发,暗中也是潮流涌动。
袁绍听到公孙瓒南下,在许攸众谋士的建议下,一边急令麴义、颜良、文丑诸将率兵北上迎敌,一边暗中发信,愿与公孙瓒共分冀州,以此拖延战事。
对于如今的袁绍,战事拖的越久,他在冀州立足就越稳,对他就越有利。
袁绍想着拖延,但踌躇满志、雷厉风行的公孙瓒急着占据冀州,哪能容得一分耽搁。
正月十五,公孙瓒大军已经抵达尚且冰冻的磐河。
与此同时,袁绍大军也北上抵达磐河,二军在界桥隔河相望,战马长嘶,大战一触即发。
界桥,位于清河和磐河的交汇之处,也是冀州四郡清河国、安平国、巨鹿郡、魏郡的交界之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界桥之南,有数十里开阔之地,最适合骑兵奔袭冲锋,公孙瓒手下有万数骑兵,在此选择扎营,作为战场,首先就占据了地利之势。
袁绍以步卒迎敌,占据劣势,但又不得不战。
初平三年正月十七,袁绍与公孙瓒在界桥全面开战,战场开在界桥南二十里平原之上。
太阳升起之时,公孙瓒大营之前,密密麻麻的步兵整齐列阵,旌旗铠甲,光照天地,三丈高的“公孙”大斾之下,公孙瓒身披精甲,手持双头长矛,高坐白马之上。
在震天的鼓声之中,三千白马义从飞驰而出,气势如虹。
白马义从统领严纲在马上屈身朝公孙瓒抱拳道:“主公,且待吾去拿了袁绍首级,再向主公请功!”
“哈哈哈哈!白马壮哉!赴汤蹈火,一往无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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