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沉声道:“打破堡坞,编户齐民,打破固有,重新分配,还天下一个相对公平,收地方兵权,总归中枢,开科取士,广纳人才,不问出身,让豪强可制,贫民可期。”
广纳人才,不问出身!
别说典韦等人,就是史阿等人也是浑身剧震,他们不懂什么叫开科取士,但广纳人才、不问出身,豪强可制,贫民可期,他们却是完全能听懂,只觉此言便如同惊雷一般!
这与数百年来的察举取士完全相悖,全让他们浑身战栗,有一种强烈的期盼!
桥瑁忍不住摇头,他虽然不是出身百年大族,没有累世公卿,但族叔桥玄也曾任太尉,也算勉强列入士族,因而他下意识的对张辽的这种做法有一种抵制,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合理的话来,只能道:“此事谁能为之?”
在桥瑁看来,张辽说的这些实在太难了,一旦施行,必然招致世家豪强的合力讨伐!多半是出师未捷而自身先亡。
张辽却淡淡而笑:“总有志同道合之人。”
不说别人,曹操就是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刘备也算,历史上他们执政以后,都是不断打压豪强,曹操力度更大,刘备手段柔和。可惜曹**后,继承者向世家势力妥协,至于蜀国则是直接被世家出卖。到了司马执政之时,九品中正制彻底变了质,助推世家政治走向巅峰,天下陷于家族争斗、有家无国的局面,寒士贫民无出头之日,谁会爱国,不过苟且生存,社会风气低迷,造成数百年苦难。
而除了曹操、刘备等有志之士,寒门之士完全可以作为助力,便是世家之中,也有自律远见之士,可为援助,如颍川荀氏。世家未必都有袁氏那般野心,当政治体制合适、兼顾他们的利益之时,他们也会屈从其下,尤其是在眼下世家还未完全兴起之时。
桥瑁也非短见之人,他喃喃道:“如此必要起干戈。”他能断定,张辽要走这条道路,首先就要与二袁所代表的世家势力起冲突。
“如今关东诸侯岂非正起干戈?”张辽淡淡的道:“要改变固有,医治沉疴,便避免不了阵痛。”
“如此,阁下却为何不离开董卓,前来关东?莫非董卓能为此事?”桥瑁不以为然:“董卓虽然出身凉州,但亦是豪强,虽起复士人,却是徒好纳士之名,而无治国之理,不可依恃。”
张辽点了点头,桥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董卓志大才疏,向关东士族妥协也是无原则的妥协,没有自己的政治理念,难怪为世家所鄙视,加上关西与关东之争,更是不肯屈从于他了。
不过张辽如今留在董卓麾下,自然也有自己的谋划,关中是立业之基,更是安危定倾之重,他看了看桥瑁,道:“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今中原乱起,内耗严重,但西北羌氐、鲜卑、匈奴、乌桓日益壮大,虎视中原,强弱易势,百年之内必成大祸,汉人堪忧……”
桥瑁忍不住又是一惊,方才张辽说的是内忧,而今却提的是外患了,这一点怕是那些各怀心思的诸侯根本没想过的,他此时看向张辽的眼神可真谓佩服之极了,谁能想到在关东恶名昭彰的张辽,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竟有此见识,他忍不住赞道:“昔日许子将曾评曹孟德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吾今日却谓,他日安危定倾者,莫非张文远乎!”
“桥太守过誉了。”张辽哈哈一笑,又道:“诚如我所言,汉人要安,先定西北,眼下董公虽然性情暴躁,却能安凉州,慑羌胡,定西北,诸君只消将董公所谴羌胡拒于雒阳以西,天下暂可安定。但董公一日若去,凉州必然大乱,羌胡再次肆虐,某在西北,所谋便在于此。”
张辽说到这里,看了典韦一眼,叹道:“可惜,某起于微末,虽有安危定倾之志,却恨无能人志士相助也。”
“何云无人?”桥瑁被张辽说的激动,指着其他俘虏道:“此皆猛将勇士,不慎被文远所俘,但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只要文远手下留情,不杀害他们,收为己用,便可为助力!”
张辽本来觉得自己的话题偏了,正要想办法拉到典韦身上,没想到桥瑁竟然突然会说出这话,登时大乐,这也太给力了!
不过张辽也大感意外,自己与桥瑁辩驳,本意在收服典韦,没想到说得多了,倒是先折服了桥瑁,可谓无心插柳了。
他却不知道,他那番言语对于身处迷雾中的桥瑁是多大的震撼。
要知道,汉之前的大统一朝代仅有秦,但秦灭亡的太快,甚至没有衰落的过程,汉根本无法借鉴,因此时人对于朝代兴衰、分分合合的根源并没有太深刻的认识,对于后汉以来的种种衰亡迹象感到迷惑和无措,甚至狂放堕落,而张辽这番话却让桥瑁如醍醐灌顶,他怎能不心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收典韦()
无论如何,桥瑁既然已经开口,张辽哪会放过这个机会,看那些俘虏还被捆缚着,当即便吩咐史阿:“阿衡,先解开他们的绑缚!”
史阿看了一眼典韦,又提醒张辽:“都尉,须要小心此人,他很危险。”
张辽拍了拍史阿肩膀,没想到史阿也这么给力,直接将自己的视野放到了典韦身上,他哈哈一笑,大步走到典韦面前,亲自为典韦解缚:“某观这位壮士,有英雄之气,某以诚待之,他岂会害某。”
史阿听了张辽这话,嘴角忍不住微抿,张都尉还是这么虚伪,有了自己的提醒,以张都尉的武艺完全可以无惧偷袭,分明是艺高人胆大,却说得如此堂皇。
但典韦却不知道这一点,他看着张辽接近,本来是下意识警戒防备,但听了这番话,紧绷的身躯不由放松了起来,凶悍的面容也微微柔和。
张辽利索的给典韦解了绳索,典韦没有说话,当然更没有偷袭,而是朝张辽一抱拳,以示谢意。
“真英雄也。”张辽又赞了一句,拍了拍典韦的肩膀:“敢问兄台大名?”
拍肩膀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出格,但却能很快拉近人的心理距离,典韦被张辽拍了肩膀,先是身躯一绷,而后迅速放松下来,再次抱拳,洪声道:“大名不敢当,俺姓典名韦,无字。”
果然是典韦!虽然张辽早已经知道,但此时从典韦口中亲自说出来,他还是不禁心中狂喜,脸上更露出惊喜之色:“竟是典兄?可是家住陈留己吾?”
典韦不由一愣:“足下认得俺?”
张辽拉住典韦手臂哈哈大笑:“真是典兄,某可是慕名久矣!某平生最好游历四方,结交豪杰,曾东至陈留,路过己吾县,听闻当地出了一个豪杰,姓典名韦,膂力过人,武艺乃当世顶尖,为人又有大志气节,曾为友报仇,刺杀豪强恶霸,数百人不敢靠近,如此豪杰怎能不结交一番!某便冒昧前去拜访,可惜未曾得见,引为平生之憾!不想今日竟在此得见!”
张辽身后郭图忍不住脸颊抽搐了下,他觉得张辽这番话怎么这般耳熟,好像在拉拢张郃时曾用过……
典韦却不知道实情,听了张辽所说,一时间有些发懵,因为张辽所说的确实是他经历过的。
那边桥瑁听了张辽这番话,也是哈哈大笑:“没想到文远与典军侯还有这般过往,慕名拜访,虽未得见,却是豪杰之交也!”
张辽又问道:“典兄,吾曾见令郎典满,如今可好?”
一听张辽提到典满,典韦是彻底相信了张辽的话了,忙抱拳应道:“犬子一切安好,有劳都尉挂记。”
张辽哈哈一笑,拉着典韦的手:“典兄,某是也是直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典兄可愿助某讨伐贼寇,抗击异族,共谋大事,保四方安定,百姓安宁!”
典韦闻言,不由沉默。
他本是平民,地位低下,应募参军,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在张邈军中职位低微,也未曾遇到值得他忠心效命之主,方才听了张辽一番言论,对这个都尉的行事和志向早已是佩服之极,再加上张辽昔日拜访之说、眼下诚挚之情,他心中对张辽的看重极是感激。
而张辽以两千石的职务,却对他态度亲和,一口一个典兄,全无架子,比之张邈那些高高在上的诸侯可谓天壤之别,他心中更是感动。
典韦虽然性格有些沉闷寡言,但却是敢作敢为之辈,是以面对张辽的拉拢,他沉默了下,并没有多作犹豫,而是指着一旁之人,向张辽抱拳道:“俺愿随都尉效命,但俺随赵司马而来,却要保他安危。”
“好!好!”张辽闻言大笑:“某得典兄相助,如虎添翼也!典兄且放心,赵司马绝对无恙,要留下,某任用,要离开,某恭送!”
一旁的司马赵宠不由面露喜色,忙道:“吾受张使君大恩,却不得不回去报恩。”他与典韦不同,出身颇高,在张邈手下深受重用,却不愿委屈在张辽手下了。
“如此,赵司马随时可以离开,某会安排马匹。”张辽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如今张邈等诸侯已败,酸枣四处都是溃兵,赵司马路途之中还要小心。”
“啊?使君败了?”赵宠呆在当场。
桥瑁有些不敢置信,忙问道:“文远,酸枣有七万大军,吾等离开不过半日,如何会败?”其他俘虏也是怀疑的看向张辽,七万大军,便是七万头猪,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吧?
张辽扬眉道:“统领不一,号令不齐,战意匮乏,一团散沙,虽有七万,反不如七千,且刘岱与桥太守素来不和,一经挑拨,便自相争斗,祸起萧墙,我等趁机而攻,诸侯先逃,军心丧失,虽有七万,轻易而定。”
张辽说的轻松,桥瑁等人却是震惊难言。
“是了。”张辽又咧嘴道:“某刚从酸枣而来,杀了孔伷,暴打了张邈几个诸侯一通,感觉很是不错。尤其是刘岱,险些砍了他的脑袋,也算为桥太守出了口恶气。”
“这……”桥瑁等人闻言,更是瞠目结舌。
张辽将一块令符平抛给赵宠:“这是张邈的令符,借用一番,效果不错,赵司马便将它带回去吧。”
赵宠呆呆的接过张邈的令符,其他人看到这令符,这下子彻底相信了张辽的话,一时间都有些颓然。
张辽看了其他几个俘虏,道:“尔等可愿跟随于某?”
其他俘虏此时心神震撼,一时之间都是犹疑不定。
张辽也不多说,他的礼贤下士只是对于典韦的,而且有比较才更显珍贵,他看向典韦,笑道:“典兄……”
典韦却抱拳道:“俺既在都尉麾下效命,典兄之称却是万不敢当了。”
张辽不由大笑:“如此,某私下还唤典兄,在军中却要称典司马了,某麾下有猛虎营,四百猛虎士,多是游侠出身,个个武艺都是军中顶尖之属,本由某统领,如今就交由典司马统领了!”
典韦闻言,不由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刚到张辽麾下就受到如此重用,忙道:“俺何敢当之!”
张辽却大笑道:“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猛虎营随时可以扩编,某信任典司马,必能令猛虎营威震天下!所向披靡!”
典韦闻言,不由热血沸腾,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蒙都尉信重,俺敢不效死力!”这个主公他认对了,虽然年轻,却比张邈之辈何止强出百倍!
张辽见状,知道典韦算是彻底归心了,不由再次大笑,一把扶起典韦,道:“典司马无需多礼,某知典司马武艺当世无匹,某恰好也通此道,闲时你我好好切磋一番!”
典韦也不由咧嘴而笑,这个主公既有远见与大志,而性格也实在令他喜欢。
其他俘虏见状,不由羡慕不已,他们此时既敬佩张辽的气魄,敢将最精锐的士兵交给一个刚刚投降的将领,又羡慕典韦的际遇,同时也有些后悔,从张辽的神情他们也知道,自己方才一番犹豫之后,再归附怕是没有那般好的待遇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入颍川()
鸡鸣声过,天色还黑蒙蒙未亮,中牟县一处破宅中,曹操久久伫立在院子里,看着东南方向,曹洪和连夜寻来的夏侯惇站在他身后。
“兄长。”曹洪看曹操呆立不动,将自己的衣袍给他披上。
“赫赫赫赫……”曹操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良久才罢,长叹道:“败了!未料酸枣大军竟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急也!七万大军,一夜而溃,一夜而溃哪!那可是七万大军,竟会败得如此之急!孟卓,公山,公业,公伟,不至于此吧?”
曹洪和夏侯惇看曹操失态的模样,也无话可说,他们至今还难以相信,酸枣诸侯七万大军竟一夜而败,而他们两万多士兵在荥阳还苦战了一整天!
良久,又是一声鸡鸣传来,曹操回过神来,收拾了情绪,看了身后曹洪和夏侯惇,摇头叹道:“张文远,何其诈耳,我等皆为张文远所欺也。”
“大兄何出此言?”曹洪忍不住问道。
曹操慨然叹道:“成皋兵少,徐荣谨守数月未敢东进,我等与之在荥阳苦战一日,他必然折损不少,而酸枣又有七万大军,他岂会在此时突袭酸枣?是以,突袭酸枣之计,必出于张文远。”
夏侯惇皱眉道:“兄长,昨日之战,皆是胡骑凶悍,张辽兵马装备虽良,小弟却未曾察觉其作战有何厉害之处。”
曹操摇头道:“张文远能于河内以少击多,大败本初与公节,岂能小觑?昨日战场,他必没有尽力,先释允诚,再放我等,此颇有余力也。”
“张文远既然释放我等,多半与董卓不一心,又为何再去攻打酸枣?”曹洪对此百思不解,对于曹操能猜到张辽攻打酸枣更是困惑。
“皆孔公绪之过也!”曹操摇摇头,没说什么。
曹操猜到张辽突袭酸枣的目标是唐姬,但唐姬在酸枣之事又是他无意中泄露给张辽的,说来酸枣之败,与他也有不小的关系,但这却是他不能说出去的,连族弟也不能说。
他当即转了话题:“此番大败,子许身亡,五千兵马折损殆尽,我等须要再去募兵。”
曹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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