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横了黑眼镜一眼,拉过吴邪,示意他赶紧开门。
三个人进到铺子内,吴邪迫不及待扯开那包东西,一看里面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子,都快生锈了,上面落了一把小锁。解语花转到后堂去找了一把小榔头,几下就把东西给撬开了。
吴邪低头一看,盒子里裹了一包东西,包裹是四四方方的,外面十分工整地用透明胶带打了几个十字,虽然看起来胶带的边上已经开始泛黄松脱,但是缠得密不透风,十分难撕。
黑眼镜眼明手快递过来一把剪刀。吴邪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咔嚓几下,就能看见里面露出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吴邪的心跳陡然加快,一时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甚至想过会不会是当年消失的黑古玉玺。
他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扯,一堆黑色的薄薄的方形盒子就掉出来。
吴邪定睛一瞧,这明显就是装光碟的那种塑料盒子。
他捡起其中一盘,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光碟,没有任何标签或者说明。一时间有点发愣,这种感觉就像十万大军吹响号角准备迎战,对方却挂了免战牌。
不过看那上面的划痕,横七竖八的,似乎被翻看过很多遍,这说明光碟里肯定刻录了什么内容。
解语花也有点意外,怀疑的看了一眼黑眼镜,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看过?”。黑眼镜马上笑嘻嘻的举起双手,摇了摇头。
他推了一把发呆的吴邪,问了一句:“有影碟机没?”
吴邪回过神:“这边没有,不过我有电脑在二楼。”说着,几下跑上去把笔记本抱了下来接好电源启动,又捡起刚才打开的那盘光碟放了进去。
几个人各自找位置坐好,吴邪坐在正中,正对屏幕,解语花在左边。最里面的黑眼镜居然还有心情去泡了三杯茶,后堂厨房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找到。
碟子不知道是不是太花,笔记本读起来似乎有点吃力,光驱一会儿转一会儿停,好不容易才显示出开始播放。
吴邪心里顿时一紧,手心有点冒汗,这他娘的究竟会是什么。肥皂剧?动漫?杀毒软件?魔兽正版安装盘?
前面两三分钟都没有任何动静,突然画面开始出现,那似乎是从一扇窗拍出去的,外面大概是傍晚,没什么景色,看起来一片连着一片的土山丘,被晚霞一渲染,远处有些低矮的房子,正冒出袅袅炊烟,下面是一大片的油菜花。
说来倒是有种宁静的美感,像一副温馨的乡村写意画。
解语花盯着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说:“好像是一个人拿DV拍的。”吴邪点点头,心头有点吃惊,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
突然,黑眼镜咧嘴一笑,说了句煞风景的话:“不会是小电影吧。”
他见两个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他,连忙摸摸鼻子做投降状,嘀咕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画面持续了几分钟,突然开始抖动起来,就像有个人把放在某处的DV拿了起来对准了屋内。由于有点逆光,画面上先是一片亮白。
慢慢的,里面出现了一个人的侧面,在夕阳中身影有点模糊,慢慢才清晰起来。
那人身形瘦削,额前过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鼻子挺立,下巴尖瘦,侧面脸部的线条十分流畅干净,正围着围裙,奇长二指扣着一把菜刀飞快切菜。
“天啊!哑巴张在做菜!”黑眼镜怪腔怪调吼了一声,一旁的连解语花也瞪大了一双眼。
吴邪一下就像被谁掐住了脖子,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他紧紧盯着画面上的人,这是连他都没有见到过的闷油瓶。
他觉得心底像有什么马上膨胀了起来,一直涌上了眼眶。
闷油瓶似乎很熟练,几下就切好了一盘菜,又飞快拿起另外一样开始拨弄。神情非常专注,动作十分利落,就像在斗里对付粽子一样,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就解决掉。
他整个人显得非常安宁,似乎有一种淡淡的眷念的感觉。
就像岁月无尘,现世安好。
那种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的放逐感,居无定所的漂泊感,还有偶尔会出现的茫然全然消失了。
吴邪一下攥紧了拳头。
解语花和黑眼镜没有发现,两个人正面面相觑,都在怀疑自己眼睛看见的。
谁都知道,这位盗墓界的王牌在地上那就是生活能力九级残废,虽然这都是玩笑话,但是突然看见一个神话般的人物十分生活化的一面,那种感觉还是十分怪异。
画面还在继续,闷油瓶似乎发现了有人拍他,抬起头朝镜头看过来。
那张熟悉的脸一下就变得清晰,他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感觉得出来很温和。他微微皱了皱眉,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别闹了。”
那镜头还是对准着他,他似乎有点无奈,放下了菜刀,走了过来。
吴邪看见,闷油瓶的脸一下就放大了,他深邃淡漠的双眼一直盯着前方,突然淡淡一笑,眼神非常温柔,又重复了一遍:“别闹了。”
然后画面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这下所有人都没有出声,解语花和黑眼镜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最后还是黑眼镜又怪叫一声:“那个冰山脸居然会笑!”
吴邪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不去胡乱想其他的,将心思放在一连串急需解决的问题上。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谁拍的,在哪里拍的。
但是,他心底的五味杂陈,欣喜,想念,慌乱,悲伤,夹杂着刻意忽略的嫉妒,全部一下朝他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消失的光年 最新更新:2011…05…21 00:03:15
解语花非常担忧的看了一眼吴邪,看样子,这片子并不是哑巴张和他拍的。有人能让哑巴张露出那种表情,只怕这家伙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他拍了拍他的肩。一旁的黑眼镜也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只递了支烟过来。
吴邪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他勉强冲解语花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过烟来点燃,深深吸了几口,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换一盘来看看。”
解语花诧异的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抹欣赏,没想到,这家伙现在的心志如此坚强。他不由一笑,又大力拍了拍吴邪的肩,伸手从沙发上挑过一盘。
几个人一连看了好几盘,全部是闷油瓶,都非常短,最长的也不过2;3分钟。
感觉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被拍,但是也没有全然抗拒。这些画面里都是很日常的片断,皱眉的,面无表情的,发呆的,吃饭的,走路的,睡觉的,如果里面换一个人,吴邪估计坐不上几秒钟就会不耐烦的关掉。
等到全部看完一遍,有用的信息非常少,只有一点,就是这个片子全部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
吴邪揉了揉发疼的穴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十分有耐心的又开始从第一盘看起。
这地方看起来十分偏僻,周围全是土山坡,乍一看就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边远的山区或者农村。但是光凭这一点完全没用,整个中国幅员辽阔,地广无垠,随便都能找出来一个类似的地方。
突然,黑眼镜嘴里连声喊着停,一伸手指着画面上道:“你们看。”
吴邪手忙脚乱的按下暂停,画面停止在了窗外一片油菜花地。
他和解语花眯着眼睛,凑近了才看见那片油菜花地后面似乎有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三角形的圆锥体,花纹复杂,色彩艳丽。
吴邪又按下了播放,那个三角形的物体居然开始移动起来,慢慢的就不见了。
解语花微微皱眉,手指在沙发上飞快的敲打着,陷入了思索。
他眼睛骤然一亮:“这是一个人头上的帽子。”他又仔细看了看,“如果没有错,这是只有在广西瑶族才特有的头饰。”
六天后,一行人带着解家鸣堂传回的消息,飞到了南宁,踏上了进入广西大山腹地的火车。
吴邪看了看手里的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巴乃”两个字,后面还有一串复杂的更为详细的文字,这就是DV里那间屋子的地址了。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难得这一趟不是真去倒斗,要经历些什么九死一生。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带,本来应该一身轻松,但是心却沉得慌。
有点茫然,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一趟行程会不会是一个终点,隐约又生出一些期待。
解语花在旁边轻轻坐下,吴邪有点诧异,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
他看见小花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正色道:“小邪,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哑巴张身边已经……”
当初,是他看不下去这家伙半死不活的颓废样,才鼓动他。自从看了那些画面后,他突然有点后悔,置之死地的新生,不是每个人能捱过去的。
吴邪一愣,居然露出一个笑容:“如果真有人了,那样也好。”说着,摸出只烟,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在禁烟的软卧里,只好干巴巴的叼在嘴里。
解语花似乎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爬上了上铺。黑眼镜想说什么,被解语花一瞪,也乖乖缩回自己的铺里睡了。
吴邪把身体靠在床头,转过头去,怔怔望着窗外的快速飞逝的景色。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火车有节奏的晃动着,在大山中穿山越岭。
他一个恍惚,茫然的望了望四周,闭了闭眼,这情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那是在去南妃墓的路上,自己也像现在坐在下铺,那个时候闷油瓶在对面的上铺,他一抬头,就看见那双淡漠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如今他才知道,那双眼睛为什么会黑得发亮。
可是,还没等他彻底明白,这一切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很多东西来不及抓住,来不及再有后来。
如果,这两年只是一个梦,他还是那个坐在杭州铺子里百无聊赖的小三爷,偶尔从老狐狸那里蹭一点宝贝,有生意卖出一个好货,就足够混吃等喝的过上一年,得过且过。
然后像身边大多数人一样,找个看得顺眼的女人,生个娃,吵嘴扯皮,再然后抱孙子,最后双腿一蹬,躺进骨灰盒子里。
平平常常,没有起伏,就这样一辈子。
但就是那天,他在自家三叔楼下,第一眼看见那个人。
瘦削的身影,背着长长的黑色布条包裹的东西,眼神藏在过长的头发下,身后的景色似乎都失去了色彩,只能看见这个人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走到自己的生命中,活生生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真的能那么深的刻进另一个人的心里,爱过,恨过,浓烈到连死都不能忘。
或许,现在的自己才是在做梦,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胖子还睡在上铺大声打着呼噜,那家伙还在对面躺着发呆。
他眼眶开始发热,慢慢抬头朝对面的上铺看去,车厢灯变幻的光影投了下来,可那里空空如也。
那个改变了他的人,真的已消失无踪。
下了火车,就到了上思,这里离巴乃还很远,先得转去一个叫南平的镇子再向山里,几个人一路颠簸,坐一段车走一段路。
临近深秋,这里还残留了一些风光,偶尔会见到漫山遍野的落叶,黄绿一片,还有龙脊梯田,但更多是光秃秃的山丘。
到了巴乃已经是晚上,黑眼镜拿着地址先去转悠了一圈,回来道:“哎,这破地方还得走上2,3个小时,全是土路。我看今晚先在这里借宿,明早出发。”
吴邪尽管心急,但也知道不能勉强。每个人连着奔波,脸上明显都挂着憔悴,特别是小花,眼睛下两个眼圈青得吓人,看来也是没休息好。
几个人找到一家瑶寨,那里可以住宿,胡乱吃了主人家招待的饭菜。
吴邪洗过澡才觉得自己周身都疲惫得很,他躺在床上,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实际上翻来覆去,心里越来越烦躁,干脆起身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这家瑶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吴邪捡了个有大石头的地方靠着坐下,掏出根烟开始抽起来。
不得不说,大山里的星空就是比城市里漂亮多了,至少干净,也够亮。
他怔怔出神,没留意到旁边有人来。直到那人嘿嘿一笑,才发现黑眼镜那家伙也跟了出来。
吴邪其实没怎么和黑眼镜单独呆过,一来虽然曾经合作过,但是不像和胖子他们那样长期相处,二来他觉得这家伙也是个麻烦的主。
黑眼镜坐在一旁,也不吭声,自顾自的像在看风景,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有啥看头。吴邪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出声道:“瞎子你干嘛?”
“哎,小天真,吃火药了。”黑眼镜也不恼,嬉皮笑脸继续道:“陪你坐坐,也不领情。”
吴邪一愣,倒真没想到这家伙是这心思,心里一时间有点愧疚。
他甩了根烟过去,黑眼镜也接住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吴邪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只好胡乱开了个话题:“你怎么也跟来了?”
黑眼镜居然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知道。”
吴邪一时间无语,也没有心情再找话题,干脆也就静静坐着。
良久,黑眼镜才掏出一样东西,看起来有点像项链,坠子是把精致的小钥匙。他用眼神示意吴邪接过去,丢下一句“掉了的”,也不解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掉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大概才五六点钟,吴邪就醒了。
他走出房门,看见解语花和黑眼镜站在瑶寨吊脚楼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黑眼镜还是一副笑嘻嘻的痞子样,好像昨晚上那个一脸正经的表情是错觉。
三个人又问了问路,避免走错道,然后就往山里走。
吴邪以为这段时间会很漫长,实际上,真正的感觉是一转眼就到了。
当那座楼出现在眼前时,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栋很老的高脚木楼,黑瓦黄泥墙,上下两层,外面一个小院子,用木头栅栏围着。四周都是一片荒草,估计春夏时节就开满了油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