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亦非没记错的话，他当年把秦豫兮的骨灰送到a市时见到的只有秦先明跟秦沐阳。
蒋子豫不明白沈亦非怎么忽然提到她妈，“是，他们很久之前就离婚了。”
沈亦非沉吟片刻后说，“他们应该是复婚了，还领养了个孩子，是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
蒋子豫的心像是被什么狠撞了一下，说不清更多的是因为她妈还是因为那个孩子。她哆嗦着唇，最后只问了句。
“那……那我爸过的还好吗？”
沈亦非想了想说，安慰他说，“派过去的人说看着还好，但你知道有些伤痕是看不见的，你爸应该不会忘记你的。”
蒋子豫苦笑一声，“我倒是宁愿他忘了我。”但又怕他忘了她，她曾经是他爸手里的宝呢，现在……现在换成了另一个孩子。
“我这里有些照片，要发给你看看吗？”
电话那头的沈亦非摆弄着手里的照片，照片是秦先明一家三口在商场在家门口还有在幼儿园门口时拍的，因为是偷拍，有些角度有些模糊，但还是能从照片上看得出来一家三口过的还不错的样子。他想，如果这些照片蒋子豫不想看，他就撕了扔进垃圾筒里。
但蒋子豫却说，“你发给我吧，好多年没见秦先明同志了，我看看他老成什么样了。”
蒋子豫对她妈没有什么太大的印像了，只是想着，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秦予兮没了，至少还能有个人陪在秦老头身边，照顾他陪他说话陪他一起生活。
“那行，我一会发你微信上。”
蒋子豫嗯了一声，又想起赵亦然，“对了，赵亦然那边呢？还是没抓到人吗？这样一直下去我爸会不会有危险？”
沈亦非说，“你爸那边我留了个人，有什么情况他会立即跟我报告。赵亦然那边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想到办法。”
蒋子豫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些什么，“又要麻烦你了。”
“没事，你哥最近拔了个项目给我，公司这边也步入正轨了人员也到位了，我就没之前那么忙了，这事儿我还得多谢你呢。”
沈亦非嘴角凝了个苦笑，他想着，他跟蒋子豫已经说不清谁欠谁的了。
026 出事（）
蒋子豫后来才知道沈亦非所谓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那天起初是接到姚露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指责的话，后来又说，“现在我才好好想想这整件事，赵家倒台，沈叔叔被抓，赵亦然现在是个顶着神经病名字的犯人，我毁容了，知非他……”
说到沈知非，姚露似再也说不下去，哽咽了一声又接着说，“你折腾了一翻，把每个人都折腾了个遍。子豫，不管你是不是秦予兮，我们欠你的也都还清了！”
姚露这话在蒋子豫听来有点好笑。
欠了的东西再还回去，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了啊。
她蒋子豫现在地的再舒服，也不是秦予兮了，她连去a市看看秦先明都做不到，她连打探消息都得小心翼翼。
所以她凭什么那么轻松地说还清了呢？
她一句还清了，好像她从前所受的那些折磨跟屈辱都不存在，只是她一个人的幻镜。
蒋子豫眨眨眼，将眼中的湿意逼迫下去。虽然心里难受得紧，但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所以你专门打这通电话就是来跟我说这些？”
那头的姚露被她噎住，半晌才找着自己的舌头说了句，“你跟赵亦然一样可怕。”
蒋子豫轻笑出声，她道：“姚露，谁也不无无辜，你又何必来指责我？”
她又站在什么立场呢？
蒋子豫想了想，她跟沈亦非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姚露就曾在她酒里下过东西，那时候好也是蠢，即便是发现了姚露的小动作，她也只是一声不响地把酒给倒了，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想想，她应该反她下了东西的酒灌到姚露的嘴里，这才是姚露说的还不是吗？
后来姚露又跟赵亦然一唱一和地一个把她关在没有人的教室，一个又假装去救她，她想，如果赵亦然那时候就再狠一点，一了百了，她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想起这些，蒋子豫嘴角不禁凝起一个苦涩的笑。
是啊，那时候大家都还小，说起那些总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年少轻狂代替。
可是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又怎么能用一句话就说完？
蒋子豫被这通莫名其妙指责她的电话弄得心情很不好，她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也免不了在意。
不过后很快蒋子豫就知道了姚露打那通电话的原因了。
赵亦然被抓了，抓的过程有点惊险，网上有视频。
蒋子豫去看了下，这才明白姚露方才带着强大怨念的语气因何而来。
沈知非大放消息要去医院探望姚露的父母，本来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却被h市的媒体当成了新闻来写。
这种铺天盖地式地传递消息，连她都觉得别有用意，赵亦然却还是自投罗网了。
视频的就是在医院的楼递间，是医院的监控拍下来的。
不过视频没有声音，所以蒋子豫只能从视频里看见她沈知非跟赵亦然在楼梯间站着说了会话，至于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她猜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否则赵亦然也不会变脸对沈知非下手，要知道她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沈知非。
沈知非被刺伤，血流了一地，尽管早就埋伏在一边的警察很快就冲了出来，但沈知非看上去还是伤的很严重的样子。他扶着墙倒下时好像还往监控这看了一眼，蒋子豫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哪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蒋子豫觉得他太蠢，既然是做戏怎么还做成了真还让自己受伤了，本应该想好万全之策才是。
等看完视频，蒋子豫又搜了搜相关的新闻，言辞倒不多，也许是热度还没上去，毕竟是刚刚发生的事，但又像是被故意封锁了。
想了想，蒋子豫还是发了条信息给沈亦非。
“赵亦然被抓的视频我看了，沈知非怎么样了？”
那边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有点严重，还没脱离危险。”
蒋子豫十分吃惊，她本来以为再严重也不过住几天院的事，没想到居然会到还没脱离危险这种地步。姚露那么喜欢沈知非，也难怪她会打电话过来指责她了，只是……蒋子豫想，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说起来，赵亦然今日的种种，最有关系的不就是沈知非吗？
放下手机，蒋子豫还盯着网上的那条视频怔怔出神。
视频里那个受伤的男人，原本她打算天荒地老一生的男人，后来又觉是至死方休的一个人，再后来她看得淡了，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却又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起初浓烈的爱，后来至骨的恨……现在，蒋子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又像是被落下了。
蒋子豫有点庆幸现在她人在省城，否则她还真想不好要怎么对待这件事。
她安慰自己，起码她爸那边是没什么事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沈知非虽然只是被刺了一刀，但那一刀扎的位置又准又深的，要不是大家都认识赵亦然，非得以为她是专业人员不可。
医院楼梯间那流的那些血也不是番茄汁，沈知非被送进抢救室输了好几大袋血，替他做手术的主刀医院穿着的手术衣上全是血，不过为了不吓着家属，他还是把衣服给脱了才出来。
手术做完，沈知非被推进重症病房，家属只能隔着窗子看，不能进去。
好在最近这些时日沈知非跟他妈联系的并不多，否则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
病房外只有沈亦非跟姚露，后来向阳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向阳看着成熟稳重不少，见着沈亦非乖乖叫了声沈大哥，见着姚露也是客客气气，没有像以前那些一见姚露就冷嘲热讽的，更没有像从前那些耍无赖地找沈亦非拿钱花子。
大家经历了这些变故，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
沈亦非靠着椅子想，如果大家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应该就不会有那些伤害了吧？
但人生没有如果，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重来，即便是能从来，那代价他们也付不起。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坐着，最后还是沈亦非说，“姚露，你先下去你爸妈那边照顾着吧，这边有我，估计知非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姚露也没说什么，默默起身离开。
沈亦非又问向阳，“家里还好吧？”
因为赵奇峰，向家受到不少牵连，向阳的父亲当初暗自进省城替赵奇峰周转的事情也没人捅了出来，向阳如今也是今非夕比，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
向阳苦笑一声，装作无所谓地说，“还好，就那样呗，我爸说的，成王败寇，成的人能得意，败的人也没什么好失意的。”
沈亦非笑了笑，觉得他这心态倒是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
向阳道：“之前跟知非一起投了几个商铺，现在也盈利了，倒不愁吃穿了，最近就买买房卖卖房，您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出现，跟沈大哥不能比。”
沈亦非说，“你这样却是最好的。”
这点向倒认同，他许久没跟沈知非联系过了，也不知道最近发生在沈知非身上的一些事，他还以为沈知非是因为沈远的事情一直看不开。
所以也没多想地就说，“知非就是执拗，有些事情多想也没用，胳膊总是拗不过大腿去的，咱跨不过去就绕过去，惹不起总躲得起。不过，知非性子就这样，从前就这样，秦予兮的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他还……”
说着向阳自己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沈亦非。
“沈大哥，我这人就这样，没别的意，您别介意。”
沈亦非摇摇头，“不介意，你这性子才是好的，知非跟我都比不上你。”
向阳挠挠头，本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怎么还被捧上了？
“您别这么说，我这人是没出息惯了，跟您不能比，您是做大事的人。”
尽管向阳让自己在沈亦非面前装作轻松些，但沈亦非还是从他的话跟肢体语言上看出了客气跟生疏。
沈亦非知道，栽过跟头的人才会这样。
沈亦非没再跟他在有出息还是没出息这件事上绕下去，只说，“你能来看知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先回去吧，要是他醒了我就通知你，你再过来看他。”
向阳想了想，觉得自己坐在走廊里的确是什么也不能干，于是也没再推拖，“那行，沈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您有我的新手机号码吗？”
见沈亦非看他，向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出事后我就把原来的号给停了，狐朋狗友太多了，我妈现在不太让我出门，人家要是打电话给我我又不好意思不出去，所以干脆把号码给停了，您存一下我新号。”
沈亦非点点头，“好，你爸不在，你多孝顺孝顺你妈也是应当的，你做的不错。”
错不错的，向阳也不知道，他之所以把以前的号停了更多的原因是不想接到那些奚落的电话。
这年头，锦上添花的人不少，雪中送碳的人也有，但更多的却是落井下石的人。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人走茶凉，时过境迁，什么都是虚的。
027 人算不如天算（）
沈亦非背靠着长椅坐着，眼睛盯着重症病房的玻璃窗子，又似在出神。
引蛇出洞的这招是他想出来的，他想着，法子虽然老旧了些，但以赵亦然对沈知非的痴迷程度，这招应该是最管用的。
而且，他提出这个方法时，沈知非想也没想地就应了，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会不会危险之类的事情。
他倒是有考虑过，所以他提前报了警，让警方的人埋伏在那里，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他没有料到赵亦然是真疯了，她连沈知非都下的去手，还是那样狠的手。
他赶到医院看到浑身是血的沈知非时，他整个人都傻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还是见到秦予兮的尸体时。
他原本以为所有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人算不如天算。
不论是蒋子豫那，还是沈知非这边，他都没有算对过。眼下看着沈知非插着呼吸机，毫无生气地躺在病房里，他都不知道自己下次还有没有脸去看沈远了。
他是沈家长孙，即便是秦予兮死的时候，他再怎么怪沈知非，但他仍旧是他大哥。
他曾不止一次在蒋子豫面前说过，沈家于他不是必然的选择，沈氏更不可能困住他。
可现在，这句俨然成了句空话。
那天蒋中和找他时他就有预感，他跟蒋子豫之间，还不如从前他与秦予兮之间那样来的简单。
蒋中和说的对，他手上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他可以放弃沈氏，可以不要沈家，但是然后呢，带着蒋子豫过什么样的日子？
蒋太太是艺术家，蒋家不期望能培养出第二个艺术家，但对蒋子豫的生活却也是有规划的，起码得同蒋太太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为柴米油盐费心思。蒋子豫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也做不到那样。
不是蒋中和不给他机会，而是时势就是如此。
不得不说，蒋中和的这些话说到了沈亦非的心头上。他原本以为顺了蒋子豫的心意，把那些负了她的人全送进去，她便开心了，即便是搭上学家他也在所不惜，但他却没有想过，沈家搭进去了，他自然也便什么都不是了。
蒋太太那是知道的，她名下有好几个工作室，那些是蒋家给她的投资。他也曾去过拍卖会现场，见过蒋太太拍藏品时的样子，像是根本不计回报，好像只是看喜欢不喜欢，拍起来随心所欲，喜欢了就买多少钱也不在意，不喜欢她便是连牌子都不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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