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鸿明心里的烦恼,居然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救了一命,这对太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只要一想起来就让鸿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是对方已经救过父皇和自己,如果不心存感激,还怒视对方,又似乎太过恩将仇报,会让自己失了道义,因此鸿明这小小少年的心里真是烦恼得不得了。
还好接下来鸿明与宁云晋见面的时间逐渐减少了,因为文禛开始忙碌起来,没空将两人带在身边考校,当太子自觉地待在文禛身边之后,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江南如今就是个大窟窿,到处在淹水决堤不说,即使是那些堤防还在的地方,那也快内外一样了。各大城市外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因为食物问题引发的社会事件频发,这样的局势想要迅速稳定下来自然需要耗费莫大的心血,文禛顾不上自己还是伤患,开始坐镇杭州进行各项安排。
如今赈灾才是当务之急的第一要事,对那些官员们贪污渎职的查处都要先缓一缓,毕竟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将这些人全部抓了,又哪里有了解当地情况的人来做事。
文禛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那些造成这一切的蛀虫们,便干脆下令在这次救灾中表现的好的人,日后可以将功赎罪。
有了他这句话之后,抱着至少死罪可免的心思,那帮早已如同惊弓之鸟的浙江官儿们,居然突然雄起了一把。
三个臭皮匠还能胜过一个诸葛亮呢,在这群本就油滑的人一个个智计百出之下,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粮价渐渐平抑了下来,各地城门前施粥的善心人士渐渐多了起来,百石千石赈灾的粮食也快马加鞭的运到了。
等到文禛一行人离开江南返回京城的时候,江南的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了下来,虽然被淹了的地方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恢复,但是水位已经渐渐地开始下降了,文禛新颁布了浙江省免赋两年的布告,灾民们无不奔走相告,感激皇恩浩荡,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返回自己的家中,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只要熬过了这一年,明年日子就不会这么苦了。
回京的路上文禛的情绪有些低落,按照他的本心是想将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全都彻底拿下的,可是残酷的事实却摆在面前,江南强大的士族乡绅势力尽管畏惧皇权,但是他们拧在一起后的势力也有勇气抵御朝廷。
由于仓储制度败坏,官仓中根本没有多少粮食,绝大多数的粮食都把握在大地主和士族手上,要他们从手上拿出粮食来赈灾、平抑粮价简直跟割他们的肉似的,虽然由于圣驾在杭州,他们为了给皇帝留下好印象,几家几户凑些劣米发粥施给灾民,可那只是出于讨好皇上,以及担心民乱而已。
当文禛将几个带头的大地主召集在一起要求他们开仓放粮,由官府补给其银两之后,这些人就凝成了一团,坚决不肯受命,逼得文禛只能再次启用熟悉这些人习性的当地官员,气得他当天差点没吃下晚餐。
回程路上文禛再也没心思在其他的停留,一路上不停地传召侍其如海以及其他随行官员研究改革仓储制度、整顿吏治,在鸿明被失望的情绪笼罩中——他可是盼着能在宫外多玩一会儿,文禛的第一次南巡匆匆结束了。
宁云晋回到宁府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关怀,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圆滚滚白嫩嫩的样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却连下巴都尖了,彻底脱离微胖界,变得体型与同龄小孩差不多。
宁老太太一看到他,就将宁云晋搂在怀里,嘴里道,“我的乖孙儿哟,你可受苦了。”
宁巧昕则拉着宁云晋的左手,一个手不停地抹眼泪,“怎么瘦了这么多,听说你还在外面吃了好些日子的苦,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
“对,是得补补。”宁老太太扭头对安平佩华吩咐道,“回头让厨房每天给二小子那里送碗人参鸡汤,从我的分例里扣。”
佩华倒是觉得这小二瘦了之后可是漂亮多了,可她又不是傻子,在全家人都用“这孩子真是遭了大罪,瘦得都不成人形”的表情又爱又怜望着宁云晋的时候,她哪会多事。
只见她帕子一甩,笑盈盈地道,“哪能扣老太太您的分例呢,当然得从公账上走。听说小二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呢,是救了皇上和太子的大功臣。”
“我记得我那里还有根上品老参便拿去给小二吧!”宁老太太说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可曾有受伤?”
看到姐姐也用关切的眼光望着自己,宁云晋连忙摇头道,“我可没受伤。”
被家中女眷好一番疼爱呵护,总算在宁敬贤回府之后,他才从这甜蜜的关爱中解脱。
宁云晋心里实在是哭笑不得,可心底却暖洋洋的。他偷偷地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穿着衣服的时候不显,可捏上去肉还挺多的,但是家里人的那副表情,让他实在不敢说出变瘦的真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还是其他原因,到了嘉兴之后宁云晋的功力便以极快的速度提升着,他们从杭州离开的时候,宁云晋便已经完成了对骨头的锤炼,骨架变小了不少。也就是说,虽然他看起来瘦了,实际上身上的肉肉还是蛮多的。
老太太的那根老参到底没用上,跟着宁敬贤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传旨太监,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盖着黄锦的大箱子。文禛赐了人参、红参、虫草等中药一箱,还有金元宝百两、东珠、宝石和玉器十件。
那传旨太监是宁敬贤的熟人了,正是黄锦。他念完圣旨后,擦了擦浑身的汗,羡慕地恭贺道,“恭喜宁大人,您家二公子可是已经入了皇上的眼咯,皇上说了,这些药是让二公子补身体的,另外那箱小玩意儿是赐给二公子玩的,回头还有正式的赏赐下来。”
“我家儿子顽劣,承蒙皇上厚爱,真是受之有愧。”宁敬贤谦虚地道,将正对着那箱宝贝两眼发光的儿子揪到身边。
“小公子聪慧,日后必定前途无量。”黄锦捂着嘴笑,心里却是真的感慨。要知道皇上可是刚回宫就亲自拟旨,让人将这些东西收拾出来先送到宁府。
要知道宁家二公子可是一下子救了皇帝和太子,进爵与各种赏赐是肯定少不了的,不过那要找礼部商议定个具体的章程,需要一点时间,可是没想到皇上连那点功夫都不想等,就先赐了一批赏下来,可见日后这宁二公子的圣眷之浓厚。
宁敬贤给黄锦和抬东西的人一人封了个红包,等他转身回来发现宁云晋已经顿在那箱子前笑得牙不见眼。
宁云晋左手拿着小元宝,右手抓着一把东珠,对他咧嘴一笑,兴奋地道,“父亲,这些居然都没有内造标志,皇上可真是识趣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家里难道少了你吃穿。”宁敬贤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皇上这可真是了解了小二的习性,与其赏那些华而不实只能贡着的珍贵内造宝物,反倒不如这些小东西讨小儿的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坐了一天车回到了老家,回家之后太晚了,实在赶不出来一章。目前在老爹老妈的监控下,不过好消息是更新时间可以改到白天了~~~~
51第50章()
宁云亭在放学回家之后;便兴冲冲地直奔弟弟的院子。
他先是抓着宁云晋上上下下一顿猛瞧;嘴里连道;“瘦了;确实瘦了不少;幸好没被晒黑,看着人精神多了。听说你在江南还杀了个贼人;救了皇上和太子快给我说说。”
宁云晋心里那个激动啊;总算是有个正常人了!自己明明是在变帅;偏偏这帮娘子军还有那亲爹和养父却当自己是受过虐待了一样,一个劲的想要帮自己大补。
望着大哥激动的神情,宁云晋开始得瑟地讲起了一路的江南风光。他的口才本来就很,又各种加油添醋;将那南下的风光描述得美轮美奂,然后又将决堤的惊险、救驾时自己的英明神武,夸张得如同说书一般精彩。
“小弟你可真是勇敢,那时候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宁云亭一脸后怕,“如果是我的话,光是看到那么多水淹过来只怕就会吓得慌乱起来,你居然还能拿着匕首去杀贼人。不过你也确实太鲁莽了一些,若是有个万一没能杀了贼人,反倒伤了自己又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总不能看着皇上和太子出事吧!”宁云晋满脸精忠报国的坚定,又惹得宁云亭一阵眼热,要知道这种救驾的机会可是很少的。
见宁云亭虽然羡慕,却丝毫不嫉妒的样子,宁云晋有些感叹,人还是要知足的好。
他对这个哥哥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人实诚,原本自己在他这个继承人之前就有了爵位,这趟还捞了个救驾之功,若是换了个心眼多的人只怕就要对自己存有忌惮了,深怕被自己取而代之,也只有大哥这种老实人还会想到关心自己那时候安全不安全。
只见宁云亭遥望着南方,有些羡慕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江南,那里果然如同书里说的一样漂亮,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宁云晋可不想鼓动他现在就出去游历,像大哥这样的老实人还是多学习几年的好。他连忙翻出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哄道,“大哥你就快十五了,等到那时候父亲只怕要安排你当差,以后多的是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各地呢!”
宁云亭一想也是,便开始把玩小弟送给自己的东西。
宁云晋带回来的那些主要是泥偶、湖笔、铁画等,都是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不过都带有江南独有的风情,宁云亭好奇的把玩着,心里那一点小惆怅立刻丢到九霄云外了。
所有的人都认定了宁云晋这次会有大造化,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想象,除了这次的奖赏之外,其他的赏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宁云晋自个儿倒是不急,他已经收到了最实惠的东西,其他的都能慢慢等。如果文禛觉得自己和太子的一条命只要那么一点东西就可以打发,只要他好意思,宁云晋也不介意看笑话。
最近朝廷里变动最大的莫过于江南,文禛回京之后浙江总督便直接换了人,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人事变动。
宁云晋扒拉着宁敬贤的邸报看了几次,看到那姓周的居然最后只是被革职削爵而已,他不禁啧啧了几声。
后来他问过宁敬贤了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听说给周升议罪时最重的是渎职、失察等,反倒是贪污被忽略了,这样一来判刑的范围便大了。
毕竟这次水患的影响太大,对周升这个失职的总督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可是由于周升背后还有一个长公主,众人都觉得头疼,于是便从宽到严拟了两套方案递上折子让皇上自己圈选。
文禛对周升恨得牙痒痒,但凡这人是个脑袋清醒的,在自己出事后听从侍其如海的安排第一时间安排人手赈灾,也不会让浙江之后局势越来越恶化,造成了那么多人卖儿卖女。
思来想去,最后,他圈的是革职削爵,永不启用,徒三年。
以周升明面上的罪名,这个处罚算是从严判了,等于是彻底终结了周升的官途,更何况还要去进行三年劳作,即使周升丢得起那个人,长公主都没办法接受守这三年寡。
旨意刚刚拟定,长公主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她直奔皇宫面圣,总算经过她在文禛面前一番苦苦哀求之后,徒三年改为允许上缴万两白银相抵。
宁云晋知道这事之后,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了神情恹恹的周升,仿佛看到了待宰的羔羊,如今这人可只有驸马这一个头衔在身了,只要自己再作死,那就真的可以死了——可是周升哪里又是安分的人呢!?
文禛虽然恨不得能将江南官场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但是那毕竟只是梦想而已,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江南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很可能这个背后是个亲王,那个后面是个大学士,即使他身为皇帝也不能肆意而为,将所有臣子全部得罪了。
杀一批,囚一批,流一批,还有一些问题不大的降一级留用,于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江南官场地震一直持续到十月底才结束。
宁云晋在了解周升的下场之后便不再关注这事了,这段时间他正忙着捞钱和宁巧昕大选的事情。
今年大选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从十月二十开始初选,由于宫中没有皇后,这事便由慧妃与柔妃主持,如今京里要参选的人家全都忙着这件大事。
家里有人要参加大选气氛便立刻不一样了,宁家所有的人都开始围着宁巧昕转悠,她自己则埋头不停地做着绣活。
这日宁云晋陪完老太太,便去找宁巧昕,他知道只有自己去找她的时候,大姐才会休息一会儿。可是若是耽误得久了,姐姐却又会熬夜将进度补回来,宁云晋知道晚上绣东西最是耗眼,自然也舍不得姐姐太费神,只能控制好时间。
请过安之后,他凑上前打量宁巧昕手上的料子。
那是件宝蓝色的袍子,用银线滚边,袍子的下摆和袖子上用同色的线绣着玫瑰,玫瑰枝繁叶茂,然后用米粒大的小珠子将玫瑰都描了一遍,看着既低调又奢华。
宁云晋最喜欢这种被宁云亭称之为骚包的衣服,看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也去弄一件来穿。
这料子的颜色一看就是给男人穿的,想到自己美丽温柔的姐姐就要嫁人了,宁云晋酸溜溜地捏着那衣服打趣道,“唉,以后我就不是姐姐唯一的宝咯,还没过门就开始给未来姐夫做衣服了!”
宁巧昕一个大家闺秀哪里受得起这个玩笑,小脸顿时通红了。
一旁的菊香捂着小嘴吃吃直笑,边笑边道,“二少爷可不用拈酸呢,小姐最近都是忙着给你和大少爷制衣。这件可是专门给你做的。”
“给我的?”宁云晋又惊又喜,拿着那袍子抖了一下,“姐姐,这件做大了呢!”
宁巧昕将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摇头道,“大一点好,你还小最近身量又长得快,现在让人折一下就能穿,这样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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