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想出去。”
“大小姐去见郡王爷于理不合,更何况若是被人发现,于大小姐名声有忧。”洪嬷嬷劝道。
赵峰紧跟着洪嬷嬷的话说,“颜小姐瞻前顾后,不如不要去。”
“赵峰这话说得对,嬷嬷,处处都要合礼数,这一世活的又有什么意思?”在上一世她已经是个温婉有礼的千金小姐,处处拘谨,实则憋屈。这一世她不想继续拘束自己。
“还请嬷嬷帮我,不要让别人知道。小芽儿那边让她早些睡吧,我尽早回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事。”
“颜小姐还是不要去吧。”此刻赵峰犹豫。
“为何?”
“我自作主张把颜小姐带回去,我们主子定会让我把你送回来,还必定会罚我。”
“是我自己要去,又不是你让我去的。我会跟临哥哥说,免你一罪。新年头里,不宜罚人。”颜含玉笑道。
一直到贤郡王府的暖阁门外,颜含玉才突然反应过来,取下绒帽。
“赵峰,你刚才原来是故意的?”
激将法?
一路轻飘飘的,颜含玉就没怎么实在的踩在地上,突然脚下落地,心也踏实了,她突然后知后觉察觉刚才被算计了。
赵峰是故意跟她说赵贤一个人过节吧?
“颜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颜含玉扬着眉,笑着开口,“跟我装傻!”不过她并未深究,环顾四顾,转身就见一身白衣的赵贤站在门口。
“临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显然是诧异极了,目光看向赵峰,“赵峰,怎么回事?”
没等赵峰回答,颜含玉上前一步,“临哥哥送的东西我很喜欢,我是来回礼的。”
“让你明日再送,为何今夜就去了?”
赵贤的面色看不出怒气,也听不出怒火,可赵峰最怕这样的主子,垂首回答,“属下没去过太傅府,白日里寻颜小姐容易被人发现,晚上是去探路的。正巧颜小姐没睡,所以就把东西送去了。”
“临哥哥,你别生气。”颜含玉走到赵贤身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软声开口。
“我没生气。上次那个玉坠你还与我,就想着另送一个东西。若是回礼让赵峰带回来即可,如何能让你深夜来回?已经很晚了,我让赵峰带你回去。”
果然被赵峰说中!刚来就要赶她回去。
颜含玉好不容易出来,哪肯离去,“都已经到这儿了,好歹也是个客,临哥哥不打算招待我吗?”
显然她也不高兴了!
“嘭!”
赵贤还没回答,就听空中一声巨响。
“放焰火?哪里在放焰火?”刚才还准备闹脾气的颜含玉听到这声音,连连惊喜的问。
“是宫里在放焰火,会放半个时辰左右。”
“临哥哥快带我去看吧。”能听到声音,在这里肯定是能看到的。
颜含玉进府已经成事实,赵贤到底不好把她置之门外,让赵峰去准备热茶水,拿手炉,引她上阁楼。
这终究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者如斯()
一场焰火的盛宴,时断时续,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彻底结束。
不过颜含玉他们在阁楼上也没闲着,面前一方棋盘,下棋的同时一边欣赏绽放的焰火。
暖阁后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坐在三层阁楼上,一扇窗大开,正好能看到绽放在宫墙之内半空的焰火。
他们旁边是一盆碳炉,炭火烧的极旺。颜含玉盘腿而坐,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袖珍的手炉。
棋下到一半,颜含玉突然开口,“临哥哥的病何时能好?难不成临哥哥准备呆在府上一辈子也不要出去?”
颜含玉觉得赵贤假病之托,一直避世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会儿下棋的功夫她并未集中精神,毕竟外面还有焰火,听到声音抬头看一眼,没了声音垂头,手里落一子,心里还又想着其他事。
一心三用!
“时机到了,我便会病愈。”赵贤面色沉淀。
“你,有没有夺位的心思?”她压低着声音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多了,皇叔皇位已坐稳,怎容他人冀位?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我不想要。”
赵贤这话却是实话,当今皇帝登基已近十年,且春秋正盛,一个容不下亲侄的皇帝,哪会轻易松懈皇位?
颜含玉以前就对当今皇上没好感,如今知道一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为了私心伤害亲人,更加觉得皇帝无情。偏偏她父亲还为了这样的帝王去世,这愈加让她觉得不值,心里还会愤恨!
这一子颜含玉落的很慢,她看着棋局,似乎看的很出神,心思却早已飘远。
赵贤信任她,她是不是也应该信任赵贤?
“你可记得在扬州救我时,我险些丧命扬州。”赵贤见她神情,轻声开口。
他昏迷不醒,颜含玉为救他煞费苦心,这事颜含玉自然记得。
她点头应,“记得。”
“在十江镇我醒来之后,你对我说,我是父皇的子嗣,是皇叔的亲侄,是皇族贵亲,是百姓口中的八贤王,可我却没有求生意念。彼时我以为自己难逃死劫,因此全然放松戒备,把自己的命交由老天。我也说过,既然能够醒来,以后我便不再轻易放弃。命只有一条,我想保住。”
颜含玉也记得,她当时回答他的是,可不能辜负救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把他从扬州救出来,又把他带回汴京,她这一路受了不少苦。
救他,是因为不想他死,不忍看着他的命劫早早的结束。她不仅仅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更因为心底对他存着那份好感。
赵贤的目光幽深,继续道,“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若不争,就会死。”
颜含玉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若不争,便会死。
“上次皇上被行刺一事,听我祖父说是原楚国人行刺。”
“太傅大人会与你说这些事?”赵贤好奇。
“我希望能为祖父分忧,常去祖父的书房,有心听了几回,因此朝堂之事略知一二。”
“太傅大人一向清正,在朝中从未有攀附结党之心,这等作风是为官楷模。是以,我钦佩不已。以前一直觉得太傅大人虽说清正,可到底有些迂腐”赵贤眉眼轻扬,温声道,“如今看来不尽然是。”
颜含玉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此话有深意。
说到迂腐,颜含玉以前也会觉得祖父严厉。
颜家门风长久以来甚是严苛,这是因为颜氏先祖遗留几百年的承训。
琅琊颜氏,代代相传,在琅琊郡颇有威望。到了颜太老爷那一代,先帝为求颜太老爷辅政,出征时亲自到琅琊郡孝悌里相请。
因前朝女帝登基,以致前朝风气日渐开放,即使仅此一个女帝,可前朝经济鼎盛,天下太平,女子抛头露面已然是常态。后来又到了战乱的年代,几百年后的汴京还会残留一些前朝的风气。
直至时代渐稳,前太傅王溥提出女子应当恪守妇道,遵循礼教,内外有别,男尊女卑,男主外宅,女主内宅。
儒家礼教仪礼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周礼曰,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宋皇后一国之母,作为表率,不再与夫出征,执掌内宫。
如此汴京的风气渐渐保守,大户人家以此礼教为荣,争相约束自家女儿,养在深闺,教育成为德容兼备的淑女。
颜含玉幼时一直紧守规矩,后来经常跟祖父接触,才知道原来祖父并没想象中那么严厉。
颜氏家训,颜含玉在上一世就看过。
圣贤之书,教人诚孝。
礼为教本,敬者身基。
序致、勉学、治家、慕贤,男丁有男丁的家规,女子有女子的训诫,册册都列的都极为清楚。
却听赵贤继续道,“我父皇生前最是敬重太傅大人,还有你父亲,我还记得他,当年有幸一睹其风姿,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你父亲的风姿和文采在那时可谓是无人能及。那年他中了状元,父皇有意让你父亲进宫做我和二哥的师傅,承授学问。哪知父皇旨意还没来得及下,便突然暴毙。皇叔登基为帝,此事便搁下了。”
颜含玉垂眸不语。
“抱歉,我不该提你父亲才是。”
如此早慧,怕是对她父亲还是有印象的。
“没了的人没办法让他回来,还在的人一定要努力活着才是。”她抬眼望着他,神情专注,她的眼波如水,烛光下熠熠生辉,“在扬州能够活下来,于临哥哥来说是不是重生?”
她改变不了父亲亡故的事实,可她一定要努力活着,她也希望面前的人也能好好活着,不是避世而居,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宫中有人想杀她,她猜测是皇帝,可却不能断定是他,毕竟皇帝要杀祖父,就会对祖父直接下手,杀了她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她必须一一弄清楚。
面前的赵贤,在上一世他是在扬州亡故。如今朝堂的格局却没多大的变化,是因为他避世而居?
“你这么小便能领悟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句话,果真聪明灵透。我竟才明白这话的含义。”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适愿兮否()
得赵贤一句夸赞颜含玉不免觉得惭愧,她能明白这些道理无非是因为多活了一世,一个经历过生死,又重生的灵魂若是还不懂,重生又有何意义?
新的一年,她知道很多事的轨迹都没发生改变,可面前的赵贤,他活着,他也在努力求生。
如此就够了!
她相信这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开始。
前生他们素不相识,此生他们多次邂逅。
她突然想起那句诗来: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她垂眼敛笑,他会是良人吗?
邂逅相遇,适愿兮否?
可她年纪太等她长大他会不会已经成亲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颜含玉不免黯然。
皇家子弟到了十六七岁,出阁入仕的同时亲事也会定下,只他是个例外,出阁之后并未定下亲事。
“临哥哥,皇后娘娘没给你安排亲事吗?”她垂眸敛眉,手中的棋子落下,状似无意问道。
他是庶皇子,先帝仅剩的一个皇子。
“我未满十五出阁,年岁尚幼,二哥丧期也未过,说亲事实在不便。后来母后念我身体孱弱,婚事允我自主。”
“你们府上为何是个女管事?”
“另有一个童管家主掌府邸,媛娘是我母后赐的人,我见她学识尚佳,便让她做了女管事。”
她抬头,目光对上他的眼,每次一眼就能入他的眼,却是看不尽他的眼底,探不出他的内心。
皇后娘娘赐的人?怕是不是让她做女管事吧?
“原来是这样,我就随便问问。”颜含玉一笑置之。
直至焰火结束,面前的棋还没下完,赵贤见她心思不在棋盘上,便开口问她,“肚子饿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已经过了三更天,一夜没睡,说到吃东西,颜含玉还真觉得饿了,点头说要。
颜含玉没想到的是,赵贤竟然亲自进厨房做的夜宵。
身为皇子的赵贤,会做膳食,颜含玉实在想不到。
一碗梅花羹颜色晶莹,能看到碗底沉着一颗红枣,面上一朵红梅绽放,入口易化,爽滑鲜美。
还有一份爽甜可口的点心。
赵贤的厨艺让颜含玉惊叹,连连称赞。
这个不眠之夜,颜含玉在午后醒来之后一直都觉得那是一场梦。
十五闹元宵,十六月儿圆,十八正是颜嘉慕的大喜之日。
颜含玉最意外的是看到了沐沉香,沉香成了郭家娘子,不,应该是叫堂叔母,沉香竟然成了郭氏的婢女。
那一刻颜含玉不得不觉得事事逃不过天命。
沐沉香因为沐大夫未被处死,保住了一命,心中对郭家感恩,愿卖身郭家成奴,成了郭氏陪嫁。
颜含玉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机会跟沉香说话,却寻不到时机。
以沐沉香的性子会卖身为奴?她就担心此事是一个交易,若当中另有隐情,不正是如了郭氏的意?让沐沉香注定为奴,不得上位。
从甜水巷回来,天色已黑,刚进府就听二房那边出事了。
秋姨娘流产,终究没保住这一胎。
秋姨娘这一胎原本就不稳,前些日子还受了寒,咳的很厉害,不得不吃药,风寒这才有起色。只听说今日秋姨娘在院子走动的时候,摔了一跤,当场就见红了。
洪嬷嬷从嘉庆院回来之后,跟她说了秋姨娘那边的异状,“奴婢当时听说秋姨娘见红,很快就赶去了。奴婢敢去的时候秋姨娘已经见红,胎儿保不住了。奴婢当下就诊了脉,秋姨娘体内似乎有逆气,很弱,若不细诊很难察觉。”
“逆气?”颜含玉不解。
“孙先生曾说过逆气之脉,是他人催动内力所传之异气,潜伏脉动之后,隐藏极深。”
“我记得。”颜含玉道,“这种逆气之脉若是传给普通人,普通人没有武功,不懂内息调整,异气便会造成内息紊乱,头晕目眩,昏迷不醒。若是有武功的便是助力。若真是逆气,秋姨娘岂不是他人所害?”
“秋姨娘虽然体弱,可若好好安胎,这一胎能保住是没有问题,摔那一跤动胎气是必然的,奴婢去的并不慢,可到了那里胎儿已经保不住。”
“秋姨娘在院子走动,是谁陪着?有哪些人在秋姨娘身边?”
“奴婢打听了,是秋姨娘身边的婢子婵儿陪着,去了后花园散心。秋姨娘下台阶的时候的崴了脚,当时春枝正好撞见,听说秋姨娘肚子疼,还在旁边帮忙守着,婵儿忙着回院子喊人,后来又遇上了三爷,三爷当时还上前扶了两步。秋姨娘回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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