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晶亮的眸子看过去,嗔道,“别看着我,乱了我的心!”
他望着她的目光专注,唇边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双深若潭谷的眸子在摸脉的时候认真极了,每次抿嘴咬唇的小动作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她面有羞意,他偏过头去,正看到垂花门的门口进来一个少童。
那少童面有笑意,眼神清澈,面容稚嫩,只见他缓缓揖了一礼,喊了一声,“叔父。”
颜含玉还没注意院子里何时多了个人,听到动静转头就见翰儿已经到了门口,正对着赵贤喊了一声叔父。
她愣住了。
“大姐姐。”
翰儿来她也没办法继续给他把脉,起身问他,“翰儿,为什么叫叔父啊?”
“大姐姐说,叫叔父。”
“我说的?”颜含玉想不起翰儿是什么时候见过赵贤,不过想到翰儿若是叫叔父岂不是乱了辈分,也没细想,只道,“翰儿,以后叫他哥哥,好不好?”
颜含玉忘记了那段记忆,赵贤却是记得的,三年前她把他从扬州带出来,化名韩玉,以叔父的身份跟她一路同行到汴京。翰儿正是他们半路遇上的,当时就喊他叔父,竟想不到三年后遇见,他还能记得。
翰儿似是思考,他一向都听大姐姐的话,有些迟疑的点头。
“翰儿找我有什么事吗?”
“四叔说大姐姐要离开,住到别人家里去,都不会回来了”他神情委屈的说着。
颜含玉有些无语,四叔就是这么跟翰儿解释成亲的不成?
“大姐姐现在不会走,哪里都不去。”
翰儿是她带回这个家的,如今又养在母亲的名下,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对待。
就算是他半痴,不是很聪明,还是唐蓝生的,可到底跟自己有亲缘关系,再如何她都会真心待他,不会亏待他。
安抚了翰儿几句,翰儿递过来一块翠油油的碧玉,“这个送给大姐姐。”
颜含玉拿在手里,光滑细润的碧玉通透无比,这玉不正是翰儿打磨了几年的玉?
四叔送的东西,他如今打磨出一个形状来,竟送给她了!
他缓缓道,“大姐姐喜欢玉。”
颜含玉有收藏玉的习惯,各种颜色,天南地北产的玉质,她都有,翰儿见过一次,想不到竟记在心上了。
“谢谢翰儿。”
让人把翰儿送回去,颜含玉回头看着赵贤,抿着嘴笑。
“叔父?”
赵贤就站在她的面前,面上似有恼意,往前走了一步,头往下低了点,“嗯?”
他靠的越来越近,颜含玉一阵紧张,望着他的眸光闪了闪。
哪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抬起,落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低润的声音开口,“淘气的玉儿,你现在是本王的未婚妻!”
她年纪小的时候就淘气,跟他说的那句,救了他,就要以身相许,他至今记忆深刻。
他何曾想过,他应的那一句,等她长大,他娶她竟是一语成谶。
他真的要娶她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如是我来()
那句未婚妻,颜含玉听了心为之一震。
满面娇羞微微昂首,那双浸了水的眸子分外晶莹璀璨。
他扬起一只手,在她那松松挽就的发髻边上插上了一支发簪,精雕细琢的菩提花,玲珑剔透的白玉所制,又在花心嵌了一颗豌豆般大小的翠玉,正露在侧耳位置,只衬得面容娇嫩。
“菩提花开,如是我来。”清润的嗓音从他口中溢出。
菩提是佛种子,最是一尘不染的清净,送她菩提,就是把最纯净的情意送给她。
菩提花开,不生不灭,生生相随,情深不绝。
眼看着那张俊逸的面孔越来越近,她局促的闭眼,下一刻就感觉额上温热柔软的触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打开,一双灼灼的目光望着她。
“这是相中我了吗?”俏容红晕,她娇声问道。
民间有一个习俗,那就是议婚时可以相亲,敲门后约定一个日期,男女双方见面,如果相中就在女子发髻上插上一根金钗,称之为插钗,如果相不中,则要送上彩缎,称之为压惊。
“是啊,相中你了。”
颜含玉都没来得及害羞,就听熟悉的“呼噜呼噜”声,垂眼就见一大团白绒绒的东西在赵贤脚边绕来绕去。
她退开一步,弯身抱起来,笑盈盈的道,“小胖仙,知道这是谁吗?”
“你的未婚夫婿。”
“我不是说这个。”她嗔道。
“难不成我说错了?”
颜含玉一咬唇,“小胖仙是你送给我的。”
“喵”小胖仙此刻似乎对外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要颜含玉抱起它,它就会往颜含玉颈间一靠,然后呼呼大睡。
赵贤看小胖仙那熟练的动作,一双猫眼紧紧闭着,头正蜷在她的怀中,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这猫以后别抱着了。”
“啊?为什么?”
“沉,抱着累。”声音略沉。
颜含玉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那双温澈的眸子此刻明显不快。
为什么?
小胖仙是他送的不是吗?她宠着小胖仙有错了?
这只猫的得寸进尺,以至于几年后赵贤都觉得送颜含玉这只猫是错误的决定。
多年后的事情此时不提,他们也没说多久的话,就听门口一道声音。
“大小姐,老爷说殿下逗留得时间够久了,就不留殿下用午膳了。”
很明显的逐客之意。
那传话的仆从说完并未离开,显然是等着送秦王殿下出府。
在太傅府上果然不能太放肆,因为太傅大人随时都会赶离开。
“看来太傅大人在掐算时间。”赵贤此时不走也得走了,“我要走了!”
祖父都派了人来传话了,颜含玉也不能继续留着他,只能点头,目送他离去。
“菩提花开,如是我来。”纤细白皙的手温柔的抚着怀里的猫,她喃喃低语,欣喜道,“小胖仙,他在跟我告白呢。”
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是我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想起前两天她问的那句不知君心意,今日他这算是回应她了吧。
“大小姐,洪嬷嬷回来了。”
听说洪嬷嬷回来,颜含玉忙站在门口迎。
洪嬷嬷从垂花门进来,就看到一个秀挺的身姿。
“大小姐。”她忙上前一礼,“让大小姐在门口迎,奴婢实在担当不起。”
方正的面容,两只眼睛都突出来了,明显的比一个月前清瘦了一圈。
怀里抱着的小胖仙给了小芽儿,颜含玉忙扶起她,开口道,“洪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匆匆回来,快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洪嬷嬷跟着大小姐进了屋子。
“嬷嬷坐吧。”
洪嬷嬷应声坐在下边。
“方姑康复了吗?”
“好了,完全好了。大小姐放心,朱三去接的,如云先生离开,奴婢自然也得回来了。”
“那就好。这一次多亏了嬷嬷,多谢嬷嬷照顾方姑,还有桂轩。”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是大小姐的嬷嬷,听从大小姐吩咐是应该的,奴婢只是尽自己本分,实在不敢呈谢。大小姐平日里待奴婢不薄,奴婢感恩之至。”
“我应该要谢的。”
洪嬷嬷的出现就是她这一世命运的转折,从学医到制药,有洪嬷嬷在身边,她才无后顾之忧。
“小芽儿,把梳妆台上面那个小箱子拿来。”
“是。”小芽儿应声往内间而去。
“听说大小姐订婚,恭喜大小姐。”
洪嬷嬷进内院的时候正好看到秦王殿下出去,再有从她进城就听说了秦王殿下今日纳采。
“嬷嬷这句恭喜我就接受了。你辛苦了一个多月,刚回来就歇息几天,制药的事过几日再弄就是,药铺那里不忙着添置。”
“多谢大小姐体恤,奴婢不累的。”
“嬷嬷不若在院子里选个帮手吧,也好帮衬着你,选谁嬷嬷自己拿主意就是,我相信嬷嬷。”
“是,奴婢这几日就在院子里挑个人出来。”
小芽儿出来的时候端着一个小箱子,比两只手并起来宽些大小。
颜含玉上前打开,白花花齐整整的两排银锭。
“这是给嬷嬷的谢礼。”
“大小姐厚爱,只是”
“这里面也没多少银子,嬷嬷平日里从我这里得的赏银,从来都是花在买药上,说来说去都是帮我做的。嬷嬷真心诚意,我都看在眼里,我心中感激,所以这些银子嬷嬷可一定要收下。”
“老爷救了奴婢一命,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大小姐习医,就是对奴婢的知遇之恩。大小姐有所不知,其实大小姐对奴婢不仅仅是知遇之恩,也有救命之恩。”
“此话怎讲?”
“大小姐年纪小,肯定是忘记了,可是奴婢记得,十多年前我被夫家赶出门,险些饿死街头,多亏了大小姐相救。”
“我救了你?”
“是。那年大小姐好像也是刚会走路。奴婢记得清楚,个子小小,走路还摆呀摆的。”
“既然那么小,洪嬷嬷怎知是我?”小时候的容貌到了长大可是难辨的。
“奴婢不知道是颜小姐,却知道颜大爷。颜大爷风华无双,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的。奴婢躺在地上,大小姐走过来一直看着奴婢,正是因为跟颜大爷说的那句救我”
洪真娘到现在都记得那小小的声音,白玉一般的小手指着她,稚嫩软萌的声音就像是从天边传来一般,那一句“救她”,让她重生,让她有机会进了尚药局。
“我记得”颜含玉思考着,“嬷嬷刚来的时候我记得是说因为牢狱之灾被夫家休弃,怎么还在十多年前就被夫家赶出过门?”
“大小姐有所不知,奴婢是二嫁,第一个丈夫在我进门没过一年就没了,守了两年的寡,被婆母冤枉与人有染,险些被打死,又被赶出了家门。后来在尚药局又再嫁。”
都是一些晦暗的记忆,洪嬷嬷从来都不愿意回想,只是想到大小姐对她的真心,她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颜含玉还从没想过洪嬷嬷会有那么多过往,想到她两嫁,皆是所遇非人,颜含玉忍不住为洪嬷嬷喟叹。
“这些银子嬷嬷还是收着吧,做什么用都由嬷嬷自己决定。”
作为一个嬷嬷,颜含玉对她还是有些特殊待遇的,毕竟洪嬷嬷曾教过她医术,还把她照顾的妥帖。也因此颜含玉对洪嬷嬷很尊敬,洪嬷嬷跟周嬷嬷不一样,洪嬷嬷出入过宫廷,伺候的都是贵人,如今在她身边做事,不贪不骄,不傲不露,这样的品性难得,实为良仆。
周嬷嬷在行事上却是比洪嬷嬷迟钝了些,这也是颜含玉让洪嬷嬷管着她院子的原因。
明若院只有她和她娘,如今林嬷嬷没了,如今整个明若院都是洪嬷嬷管着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邪祟的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专横骄恣,骄纵成性,谋权夺位,罔顾君主,罪无可恕,朕多有偏纵,却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朕伤心欲绝,又顾念兄弟之情,故削去齐王一切官职,留亲王之名,齐王宗室子弟自此迁至西京,无诏不得入京,钦此。”
“请齐王爷接旨!”
“让本王接旨?”他突然上前,伸手卡住那宣旨内监的脖颈,“本王要见他!本王要去见他!他凭什么!”那张本来绝艳的面容狰狞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额上的青筋爆出,只觉得可怕危险。
“王王爷”那内监窒息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排御林军手持长矛跑上前,把他围起,尖锐的矛尖对着他。
“还请齐王爷放手!”
他把手里的人推开,大怒道,“滚!滚!”
他仰面疯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
“顾念手足?赵廷宜,你欺骗的了天下人,骗不了我本王是你的亲弟,本王才是皇太弟本王才是皇太弟!你们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别忘了告诉他,他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他是个小人!那个小人!为了登上皇位处心积虑,欺骗所有人!干了多少龌龊事?你们问问他,问问那个小人夜里是否睡的安心?问问他在那张龙椅上坐的是否安心”
“王叔。”
手持长矛的御林军整齐的分为两排,一个红色的人影从中间走进来。
他缓缓闭上眼,却没应一声。
“王叔迁至西京,侄儿会让人一路照料。”
“你跟你父亲收了本王的兵权,又撤去本王所有的官职,如今却来跟本王说会照顾本王,这是可怜本王?还是让本王谢谢你这个侄儿?”睁开眼的那瞬间他满目的讽刺,言语中尽是讥诮。
“王叔何苦如此?这么多年父皇没有亏待过王叔,以后也不会。”
“侄儿入住东宫,你父亲把我赶去西京,不正是想把你捧上那个位置?还说不曾亏待?未免可笑”
“王叔执念太深。”
“本王只是想拿到属于本王的东西。”
“遗诏已公告天下。”
他脸上扬起一抹邪佞的笑,“公告天下?不如你回宫问问他,金匮遗诏的内容是否真的只有那么多?你再问问他,你皇伯怎么会突然没了?还有你堂兄,铭儿和贤儿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叔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京城没了我,独留你父亲那一脉,他真正是好谋算,说本王不是母后的亲子,就不可继承皇位,还把我们一家人全都驱逐到西京。他真是个好父亲,处处为你谋划!”
“王叔说这些岂不是在伤我们同为血亲的感情?”
“呵,同为血亲!”他冷笑一声,此刻只觉得这话讽刺无比。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况,竟还跟他谈血亲!
“王叔!”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
一声叹息,也不知是谁在叹。
望着渐去渐远的红色身影,他直直的倒在地上,他知道这是彻底的败了,他争不过。
“父王,起来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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