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让平安出城接母亲,可府上的家丁都已经出府半个时辰,都不见有任何消息传回,以此可见平安也未寻到人。
她平日里都会去问一问母亲,偏偏今日辰时起榻时未问,只想着母亲近些日子都好好的,哪成想今日起身母亲就言要出府上个香。
天气这般冷,母亲因何要出府上香?
问听雪和听雨,都说母亲起身起的比平常晚,母亲打算去上香的时候,听雨还劝过,说天气冷不若改日。可母亲决意要去,林嬷嬷也奈何不了。
那颜家的家丁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匆匆赶回来,可抬回来的只有被冻晕,面色又发紫的林嬷嬷。
颜含玉一直没回院子,而是在大院,等着外面传回来消息。
听到动静,颜含玉匆匆从后堂出去,见是林嬷嬷,连连上去探脉,还有一息微弱的脉搏,忙命人把林嬷嬷送回明若院,又命人去喊洪嬷嬷救治林嬷嬷。
“这是怎么回事?我娘呢?为什么只有林嬷嬷?在哪里找到的林嬷嬷?”
“回大小姐,马车困在东郊北道上,陷于泥坑前行不得,车驾里无人,小的们在附近寻到了平安,平安把林嬷嬷交给小的们,让小的们把人送回来。”
“难道没找到我娘?”
“没看到大夫人的踪迹,平安带着人还在东郊寻。”
“跟去的车夫在哪里?”
那家丁刚要回答没有寻到,就听外面传来动静。
颜家的大夫人凭空消失,跟着出府的车夫溺水而死,满京城都说颜家大夫人肯定是没命了。
天公不作美,天寒地冻,漫天飞雪。
楚王府出动了府兵,在东郊的汴河旁捞出一具尸体,正是颜家的车夫。
由于天寒,仵作验不出死者死去的时辰。
颜含玉看到那具尸体的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她的心慢慢沉落,她怕,害怕极了。
她的眼前蒙了一层黑雾,可心底深处又觉得她母亲没死,她告诉自己母亲没死。
直到天黑过后平安回来带了一支属于她母亲遗落的珠钗,她差点要信了母亲已经殒命这话。
母亲只是去了念慈庵上香,念慈庵的师太说还是亲自送的母亲,把母亲送出庵堂,看着母亲上了马车离去。
正是回城的路上出的事。
谁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没找到一个看到真相的人。
颜含玉不相信母亲没了,没有任何证据说她母亲已经没了。
一支遗落的发簪,不是落在河边,没在河里打捞出任何关于她母亲的东西,能说明什么?
雪下的大,或许她母亲找地方躲雪去了。
虽说自我安慰,可她还是着急,她觉得要亲自出城寻找才好。还是颜静香赶回来抱着她不肯让她出府,拦住了她。
彼时天已黑透,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到簌簌的雪声,片片飘落。
颜静香听到大伯母失踪的消息就赶回来了,抱着不顾一切要出府的颜含玉就大哭,“姐姐,你还要不要命了!天都黑了,雪还那么大,你一个人上哪里找去?我们今天找不到大伯母,就明天找,明天找不到就后天找。现在你不能出去啊!”
祖父拦着她,二叔也来劝她,她险些要失去理智。
“大伯母吉人天相,许是跟林嬷嬷走散被人收留也说不定。”
颜静香劝解不断,就是不肯姐姐在大雪的时候出去做傻事。
同出府的人,一个已死一个昏迷不醒,再加上冰天雪地,颜含玉不慌是假的,她知命,却还是让命运躲不过,避不去。
颜含玉彻夜未眠,颜静香守了她一夜,第二日天未亮就听急促的声音传来。
“大小姐,林嬷嬷不行了。”
颜含玉匆匆赶去,林嬷嬷还吊着一口气,可脉息已弱,显然已至濒死阶段。
一根银针刺身,只见昏迷一夜的林嬷嬷悠悠醒来,半睁开眼。
这一针乃回生针,回生亦是回光返照,此针法只适合濒死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的。
“大,小姐?”
“林嬷嬷,是我。”她的目光急切,想问林嬷嬷她娘在哪里。
林嬷嬷的结局让颜含玉悲痛不已,可她已经无能无力。
林嬷嬷年岁已高,受了雪冻,能熬过这一夜慢慢将样就不会有事,只是晚年会身上疼要受些罪而已,可她到底上了岁数,受不得冻,又送回来太晚,救治不及时,没能熬过,一夜都未清醒,且脉越来越弱。
哪怕这会儿让她说话,怕是都说不了两句。
“夫,人”声音很弱,却是连一句话都未说完,林嬷嬷永远闭上了眼。
林嬷嬷守了她娘一辈子,上一世是在她娘过世之后没的,这一世重来一次,颜含玉伤痛不已。。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离家出走()
雍熙元年的最后一个月,腊月十九,颜家大夫人出城上香,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的官役冒着风雪在东郊一连搜查了三天,然而一丝线索都未查出,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
腊月二十二,圣上为安抚清容县主,下封一纸诏书,封颜林氏为贞清夫人,意有固守贞操,清风劲节之意。
腊月二十四,另一件大事从秦岐一带传到京城,秦王赵贤遭遇雪灾,雪崩被埋,尸骨无存。
还有龙神卫都指挥使周邦也一同丧命雪崩之中。
龙神卫都指挥使周邦也跟着去了秦岐?
龙神卫都指挥使是四厢指挥使之一,虽是从五品官职,可却是职官,上系皇帝,是皇帝的亲卫军,直接听从皇帝的指令。
秦王去秦岐之地为宋皇后娘娘寻药,龙神卫都指挥使竟也跟在其后?
京中百姓不懂,可朝中有些官员却是懂的,他们在朝堂任职多年,若不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哪能步步高升?哪能立足多年屹立不倒?只是他们都心领神会,不便言明罢了。
楚王赵惟吉对此事更是耿耿于怀。他四哥离京轻减,离京时他当时也见到了,只带了四个府兵离去,哪有周邦?
这周邦前去秦岐定是授命父皇之意,到底是暗中跟踪,还是暗中保护?
赵惟吉不是没听过一件事,父皇容不了四哥,四哥是皇伯父之子,可父皇对四哥视如亲子,病时常慰问,派太医看诊,并送药,赵惟吉宁可相信自己,父皇不会对四哥下狠手。
父皇容不了王叔,赵惟吉心知肚明。父皇曾与他坦诚,王叔的性情骄恣,不知为民,心有贪念,自私自利,不能为帝,而赵惟吉自小被教导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济世安民,为仁义之君,故而对王叔的所为常不能苟同。
一直到腊月二十六,因和皇帝争执多日不曾上朝的齐王出现在朝堂,提出亲自到秦州查找秦王赵贤的下落。
皇帝应允。
彼时,太傅府的颜含玉已经闭门六日,颜静香这日到玉笙居看她,却听说她还是闭门不见。
颜静香已经三天没看到含玉姐姐了,大伯母没了,她也很难过,想进屋里去安慰安慰姐姐,可听她们说姐姐病了,怎样都不肯见人。
颜静香在小院子外面大喊,“姐姐,是我啊,你连我都不肯见吗?”
“姐姐,你让我进去跟你说说话好不好?”
颜静香喊了半天,只听到里面说大小姐病了,需要静养。
她也知道不能吵着病着的姐姐,可她就是想见姐姐啊!
没人给她开门,她只好离去。
房间里的小芽儿刚出房门,转头惊见一人,险些吓了一跳。
“二小姐!?”
“我来看看我姐姐。”
“您是怎么进来的?”
“爬墙喽。”指着院墙,义正严词的开口,“你们不开门我只能爬院墙进来。”
“二小姐,大小姐不见”任何人三个人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
小芽儿话还没说完,伸手就被颜静香给推开了,站到了一边去。
颜静香推开门就进,“姐姐!”
房间冷清清的,一点声响也无,帐幔是垂放下来的。
“含玉姐姐?”
“二小姐!”面对二小姐,小芽儿完全没办法阻拦。
颜静香一把掀开帐幔,锦被整齐的折叠着,根本空无一人。
“小芽儿,我姐姐呢?”
颜静香问着,也没等她回答,连忙去找了小药房。
“大小姐,大小姐不在房里,要么就是在大院的书房里。”
“休要骗我,大伯母那里我刚刚才去过,你们不是说我姐姐病了?刚刚还不肯我进来?我姐姐她人呢?”
小芽儿眼看着瞒不住了,“大小姐,您能轻些吗?不能弄得满府皆知啊!”
“我姐姐真的不在府上?”她的音调又要扬高,想到不能宣扬,下一句声音低下来,“我姐姐去哪里了?实话告诉我。”
“大小姐出府了。”
“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大小姐去哪里了,大小姐未说,只让我对外宣称她病了,不曾回府这期间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你整天跟着我姐姐,怎么会不知道?”
“奴婢是真的不知,大小姐带走了平安,没带我,连去哪里都未说。”
颜静香急躁的来回走了两步,她姐姐竟然离家出走了?去找大伯母不成?
官府都找不到的人,姐姐上哪里找去?
“走了多久?”
“昨天走的。”
让颜静香帮着颜含玉瞒着满府上下的人,颜静香是乐意的,可颜静香坐立不安,她总要找个机会出府才是,她要去找姐姐!
颜静香把那只金翅雀送给翰儿,嘱咐周嬷嬷好好照看翰儿。
大伯母不在,含玉姐姐也不在,整个明若院只剩翰儿一个孤子。
颜静香闹着要去城郊,说是要在城郊住几日。
这寒冬腊月的,城郊不比内城,住的地方更加清冷,只适合避暑,根本不适合冬天去住,而且过几天就是除夕,陆氏听闻她要去城郊当然是不肯答应。
颜静香性子倔,执意要去,就说不给她准备马车,她便自己走着去了。
陆氏也不知她在闹什么别扭,又想兴许是在含玉那边闹得不开心了,这才想着出府居住。
西郊远,不如去城南厢的别居,地方虽然可到底比没那么冷。
颜静香只想尽快出府,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到了城外脱身简单。
她向来不喜欢拖沓,陆氏还说要给她准备一些东西带着,她只说不需要,有两身衣裳就够了,自己已经收拾好,不需要另外准备。
如此带着人出了府。
出城,到了外城城南厢别院,天还没黑,颜静香早早的就让人给她准备晚膳,用过晚膳,就让人都下去,说是她要睡了,不要人打扰。如此趁着身边人都下去的时候,悄悄就着夜色一个人逃走。
她可不喜欢带着累赘,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包袱,再有跟她一起出城的是王嬷嬷,那是母亲让跟着看着她的人,跟着她的目的不言而喻了。
她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哪成想却遇上了一个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江南烟雨(番外)()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江南小镇跟汴京相比真的丝毫不同,前者秀雅脱俗,后者璀璨生光。
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
一袭梨花绣纹的罗裙,如云似雪的女子脚底踩着水,不紧不慢的走着,她半垂的头,脚下的步子略快,可却没有急促的感觉。
细雨蒙蒙,她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抱着一个红色包袱,似乎只专注脚下的路,却险些撞上了前面的白袍男子。
抬头的瞬间,少女的容颜尽显,面容白皙,皓齿朱唇,梳云掠月,她颊边的发丝早已染了水汽,如雾似云,整张面容并没有多令人惊艳绝色的感觉,可她周身散出的那股气质让人觉得舒服,温缓细腻,就如轻雨细润,又如朦胧的雾气飘渺。
“真是抱歉。”吴侬软语,声音真的很好听。
白袍男子摇头,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
少女微微欠身,虽然手上撑着油纸伞,又抱着东西,可动作自然轻盈,毫无扭捏的姿态。
她往旁边走去,与那男子擦身而过。
走了两步,少女忍不住回头,见那男子竟还站在原地,竟不知是在雨下想着什么心思。
白袍男子手里没有伞,身姿独立,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
少女抿着嘴,眼中尽是疑惑。
“公子?”
白袍男子回头。
“你家是在这附近吗?”
他摇头。
少女折回去,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油纸伞递过去,“公子用吧,我家就在前面,很快就能到,不用伞也没事。”
青衫男子半垂着面,看着面前纯真的少女,忍不住一笑。
“多谢!”声音如玉石之声,譬如天籁。
少女见青衫男子笑起来眉眼凭添了几分姿色,微微红了脸,一手遮着头,垂下面孔,转身就往家里走。
到了家门口,一个妇人正迎上来。
“娘,你怎么到门口来了?”少女笑着上前。
“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担心你,所以来迎一迎。”
“我没事,娘别担心。”
“怎么淋着雨回来?去布坊不是带伞了?”
少女不知道那把伞能不能回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我不知道丢哪里了。”少女语气隐隐自责。
“丢就丢了,快快回去换身衣裳。”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少女窗下绣花,秀容半掩。她手中绣的正是一对未完成的锦鲤,底料是红色的锦缎,红艳艳的,比那西边的红霞还要红艳。
只听一道青嫩的声音传来,“大姐大姐,我们家里来客人了!”就听高亢的音调就能听出兴奋的神情。
“什么客人呀?让你这么开心?”
“是从京城来的,京城来的呢,我们快去看看好不好?”
少女被妹妹拉扯着去前院看那从京城来的客人。
苏州离京城远,鲜少有京城的人来此地,上次从京城来的还是那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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