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含玉认为,谢仪是云,只可远观而触手不及,亦或者根本触摸不到陆佑涵是月,性温清皎,月之光普照万物,他的性情与赵贤却有三分相似。
她竟然拿他和赵贤做比较?
想到这里,她微微颦眉,长睫垂下。
上一世她名声被毁,可他依旧上门提亲,这份恩情她是到现在都不能忘的。
他顶着所有的流言,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陆佑涵见她不说话,也不逼她。
“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如若是尽管说出来,我是静香的表哥,你也叫我一声表哥,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多谢涵表哥,没什么事,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已。”颜含玉转念就问,“楚王爷怎么会受了风寒?他这几日是不是都这样情绪不好?”
陆佑涵摇头,“王爷不太好,他这个样子我以前都很少见。王爷一向不藏心事,这些日子却是听说不大与人说话,只在练功房练武,练了武又在外面吹冷风,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吃不消穿着汗湿的单衣吹冷风,更何况王爷本身就心事重重,这才受了风寒。”
“成了亲会好的吧。”她的话有些飘渺。
“希望如此。”
“去看看静香吧,别让她等急了,她一向没那性子。”
跟陆佑涵说了几句话,又继续向前走,还没到前院就听一阵吵闹声。
又听声音有静香的,如此脚步加快了些。
“静香!”
刚到前院,就见静香和吕青杨落在观音石的水池里。
颜含玉紧步跑过去。
池子本来就不深,吕青杨已经把颜静香拉上来。
脱下身上的斗篷,颜含玉连忙给静香披着。
“咳、咳”颜静香喝了池水,咳了好几声。
“静香,静香!”颜含玉拿斗篷紧紧裹着她。
颜静香满身狼狈,连发尾都在滴着水,她全身都在发颤,唇也冻得发紫,衣衫尽湿,沉重的托在地面。
天气已经入了冬,在这种季节落水,简直是要人命!
陆佑涵也没闲着,连忙给了银子让观音院的小和尚准备火盆和两间厢房。
颜静香双脚麻木的毫无知觉,头一次感受到寒凉刺骨的切身体验,生生寒意如针锥刺骨,是疼是麻她已经分不清楚。
“能不能驱使内力?”颜含玉扶着她,低着声音问。
颜静香摇头,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有,有些难。”
“进了厢房我帮你。”
看到吕青杨,他不比颜静香好,唇色发白,面无血色,连发都湿了大半。
也不知他们为何会落水,总归先救人再说。
颜含玉学的内力对驱寒有一些帮助,然而自己驱动内力才有用处,颜含玉的外力不足帮她驱寒。
等小和尚把火盆端进来,颜含玉连连让人出去了,让静香褪了衣裳裹着被子。
颜静香叫嚷嚷的被扎了几针。她怕扎针,看到那尖细发光的银针对着她,她满心都是恐惧。
“好了好了,最后一针!”
颜含玉因为静香落水本来满心的紧张,又听她叫嚷到现在,脑袋都开始疼了。
最后一根银针扎进去,颜静香只觉得沁骨的寒意渐渐散去。
“别动,针没拔,趴一会儿。”
“姐姐!”颜静香急忙道,“为什么扎在身上不拔了啊!”
“你先说说看,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颜静香支支吾吾,“这个”
她又道,“姐姐不如先去看看吕八郎。”
“好啊,你这银针就这样扎在身上,不要拔了。”
她可不要做刺猬!
“我,我就是去捞东西而已。”她小声的回话。
颜静香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哪里还敢义正严辞的说“那满池污了池子的莲花灯实在太破坏美感”。
“天寒地冻的,你上池子里捞什么?你还真是不怕,二叔母要知道这事,你以后门都别想出了。”
“姐姐!”颜静香撒娇,“我的好姐姐,不告诉我娘行不行?”
“天寒地冻,入了寒气最伤身子,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哪里知道自己会掉进去嘛!”她嘟囔着,这会儿说话完全没底气。
看她这副样子,已是懊悔不已,颜含玉也不再说了,“我先帮你拔了针,你就可以运气了,等会儿我去看看吕八。”
“哦。”她低低的应一声。
“这么说吕八救了你是吧?”
“他笨!水又不深,救我还跳下水!”
“救了你,你还有意见?”
颜静香不说话了。
“这个疼吗?”想起她刚才叫的那么厉害,颜含玉拔出银针的时候问。
“疼啊,扎进肉里,怎么会不疼?很疼的!”颜静香叫道,“不过扎进去之后又有麻麻痒痒,带点说不上来的酸胀的感觉。”
颜含玉没尝试过给自己扎银针,听她形容那种感觉她都觉得身上痒的慌,又想着她以后都不要给自己扎银针。。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最后一根银针拔下,就听两声敲门声。
给颜静香掩严实了,颜含玉才去开门。
待看清楚外面的来人,颜含玉顿了一下。
“我来给静香送衣裳。”站在外面的人道。
“姐姐,是谁啊?”静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颜含玉避让开,让她进门,再次掩了门。
“怎么是你!”
“给你送衣裳。”
陆若琴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她旁边,径自往旁边火盆坐着。
颜静香这次没再说话,却也没道声谢。
幼时陆若琴经常给静香使绊子,后来虽说她们没再有过争执,可静香从没给陆若琴一个好脸色。总之两人不可能亲近。
哪怕陆若琴如今嫁了人,颜静香对她也没态度好些。
“你在这里我还怎么穿衣裳?”这句话却是在下逐客令。
陆若琴跟幼时的变化确实很大,少了幼时的逞强好胜,多了几分隐忍,她的目光甚至没有抬起,只半垂着看着火盆里的火光,回答的声音也不大不“我不看你!”
“别矫情!快些衣裳穿好,天寒地冻的,真想受一场风寒不成!”颜含玉催促她。
“姐姐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吕八。”
“吕八郎是不是也要被扎针?”她压低着声音问她。
颜含玉不解,也不知道她问这话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她,“嗯?”
颜静香勾勾小指,让她凑近说话。
颜含玉轻笑着摇头,不就是她大表姐在,还需要跟她咬耳朵!
她凑过去。
却听静香凑在她耳边笑嘻嘻的问,“姐姐是不是也要扒了吕八郎的衣裳?然后在他背上戳几个洞!”
颜含玉捏着她的耳朵,“我还要扒了你的衣裳放火上烤一烤!”
颜静香捂着耳朵,“哎呀哎呀”叫着,“姐姐疼!烤熟了我也不好吃啊!”
陆若琴此刻的神色才有了几分变化,目光偏移,却也没正对着她们。
殊不知她们这样笑笑闹闹的,红了谁的眼!
颜静香注意到她的神色,也不闹了,半躲半藏的穿上衣裳。
“姐姐你去看吕八郎的时候,顺便帮我谢谢他,再说声对不起。”她穿着衣裳,一边说着。
“为什么说对不起?”只是救了她而已,要道歉?
静香紧了腰带,垂着头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那个那个我还是自己去说好了,自己道谢更有诚意。”
“你就好好坐这里烤烤火吧,我去。”颜含玉压着她坐下,“你先解释一下,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她嘟囔着不说,这句话说的感觉她是个女霸王欺负了小娘子一样的吕八郎似的!
“不是他救了你?”难怪刚才不多说,原来还另有隐情瞒着她!
颜静香长叹一声,语速极快的解释,“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去捞荷花灯,够不着,然后就抢了吕八郎的萧,哪知道我把他的萧弄掉池子里,吕八郎要去捞,然后我又拦着他,跟他说我去拿,然后我就掉水里了,掉水里的时候我还想着他能拉住我,哪知他没拉住,就这样跟我一起落水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了很多。
“你去捞荷花灯作甚?”
颜静香对着陆若琴的背影伸了伸舌头,说了两个字,“好玩!”
颜静香这小孩子心性颜含玉拿她莫可奈何,明明是她拉着人家才导致两个人落水,却说成吕八郎没拉住她。
刚才背着陆若琴的眼色,看来是好奇她大表姐刚才放的荷花灯写的内容,这才起了心思去捞莲花灯的。
还说人家吕八郎笨,跳下水救她!却原来是她把人家拉下去的!
颜静香亲自跟吕八郎道了歉,又道谢,吕八郎倒是未说什么。
从观音院回去,已是未时。
只颜含玉一个人进了府,已经到了府门口,可颜静香坐在马车里,左思右想,不肯下马回府,后来便跟着陆佑涵去了陆家,说是去小住几日再归。
颜静香这意思无非是想避着她娘,过了这几日的风头再回来。
即使张扬,可静香还是怕她娘的管束。
她要去,颜含玉也不能勉强她回去,只能独自回府。
平安已经回到府上。
问了跟踪婵儿出府的事情,听说婵儿每个月固定都会出去两趟,替秋姨娘采买东西。虽说府上的东西一应俱全,可又听闻秋姨娘如今也越来越讲究,身上用的,房里摆的,样样都是好东西,就连吃的,也时常让婵儿出去买。
平安把打探来的,一一告知,颜含玉了然。
之所以让平安跟踪婵儿,是因为她如今要提防着秋姨娘身边的每个人,如此才能未雨绸缪。
颜含玉还记得赵贤说过去陈州两三天就回,可他对赵惟吉说的是去秦州替宋皇后寻药,如此她心里像猫挠似的,也不知道赵贤有没有骗她,等了两天,到第三天,颜含玉思前想后,下午出了门。
去了秦王府,问孙先生,哪知她师父不在府上。
是赵峰引她进的府门。
进了门颜含玉就开门见山问他,“你们王爷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满京城都在传秦王大孝。宋皇后病重,缺一味极重要的药引,满汴京城都没有的药引,秦王为了寻药,不辞辛苦,不畏严寒,不远万里的亲自赶往秦岐之地。
可他明明跟她说的是去陈州,还说两三天就回来,颜含玉困惑了两天,也没人给她解惑。
“我们王爷跟颜小姐说了什么就是什么,颜小姐又何必来问我!”
“你们王爷走之前跟我说,我有任何要求赵峰都不得拒绝。”
“那可不包括这件事。”赵峰听她那话,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颜小姐可真是会找空子,他转念紧跟着说道,“颜小姐放心,我们王爷不会骗颜小姐就是!王爷一回来就会去找颜小姐。”
“真的?”他回来就会找她?“满京城都说他去秦州,他回来岂不是就露馅了?”
赵峰不回答。
“还有他说两三天,而且已经过去两天,他今天会不会回来?”
“如果事情顺利,我们王爷今晚就会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赵峰听她这话愣了愣,“颜小姐”
“怎么?我不可以呆在秦王府?”颜含玉打断他的话反问。
“颜小姐尽管留下便是。”这可是主子的心上人,他可不敢赶走!。
第二百八十二章()
那几日的天气原本就不好,一直阴沉沉的,颜含玉已经准备等在秦王府的时候,只见天空大片的雪花儿悄无声息的落下。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片片雪花儿飞舞,飘落的雪花儿越来越多,如若柳絮般曼舞,身姿轻盈,悠然自动。
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最是一言难尽。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扑簌簌的下个不停,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
诺大的暖阁安静极了,颜含玉靠着窗口静坐,手中捻着一颗棋子,暖融融的感觉流转周身,她的鼻息之间是悠悠莲香,目光对着面前的棋盘出神,棋子迟迟未落。
她在想,赵贤那些年避居在府,是不是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一个人下棋,一个人用膳,一个人看书习字,一个人承受病痛,比她还孤独的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又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她至少还有个母亲,他有什么?
如若可以,她多希望在他争权夺势的时候她能帮到他。
如若可以,她多希望能陪在他身边,不管他能够与否。
天快黑的时候,赵峰让人备了几个菜,颜含玉等了一个时辰,心中焦虑,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赵峰,我师父呢?怎么不见他回秦王府?”
“皇后娘娘病重之后,孙先生就进了宫,进宫好些天了。”
“哦。”她应一声。
有师父给皇后娘娘看诊,皇后娘娘不会有大碍的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赵峰,帮个忙吧。”
漫天大雪,到处已经积满了雪。
雪下的这般大,他晚上该是回不来了吧?
“颜小姐请说。”
“我今日出府没跟人说,今夜又下了雪,我娘一定会去问我,麻烦你派个可靠的人去也行,悄悄到我们府上告诉洪嬷嬷一声,给她报个平安,告诉她我今日不回了。”
赵峰没多想,领命去了。
小芽儿在她身边,等赵峰出去,低声说,“小姐,住在秦王府会不会不妥?”
颜含玉摇头,“无所谓了。”
满京城都知道她喜欢赵贤,赵贤不在府上,就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住在秦王府,又会生出多大的风波来?
只要不是胡乱的泼脏水,其他的话她颜含玉都受得住。
颜含玉独自下棋,又看小芽儿在旁边无趣,这会儿倒是想起把她给忘了。
毕竟这不是她的院子,小芽儿想做什么都是约束着,没那么自在。
“等会儿赵峰回来让他给你准备一间屋子睡觉去吧。”
“小姐呢?小姐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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