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宠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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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宠花暖且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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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吱呀声惊动了他。暖香笑着伸手打招呼,暗红雕花窗里,露出一个白而尖小的下巴。爬墙的牵牛开在她眉梢鬓旁,那一瞬间言景行微微恍惚。若是文绣继续长大,也该是这般吧。爱花,爱笑,苍白,细弱。

    放下书本,言景行在女孩的笑容里一点点走进。披一身霞光的他湛然若神,是将自己从深渊里拉出来的神。言景行诧异于她眼中慢慢的依恋和信赖,倒好像两人已认识许久。实际上墙头的落日都还没有坠下。

    余晖给少女的面庞手臂镀上一层琥珀般的光泽。言景行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抚开她的刘海。左额角豆大一块嫩红。圆锥样,一枚胖胖的春桃花苞。大眼看去是胎记,近看却不是,是疤。纤长的手指点上去,轻轻一按,又松开:“上树跌下来了不成?”

    言景行想到她上午攀着石堆摘花的样子。

    “不是,被打的。”

    言景行怔住。

    “春娇嫂啦,嫌我妖里妖气赔钱货。她骂我娘,说我是小贱人生的,私门子暗娼下烂种,骨子里的轻贱,就会勾引人。我恨急了,跟她闹起来。被抓住头发一把撞门上。”暖香摸摸疤痕:“当时疼呀,眼冒金星喉咙紧,后来又发烧,还只当自己要死了。谁知道命硬,扛过来了。”

    言景行微微动容,暖香却还在笑,说到自己命硬还吐舌头扮调皮,倒仿佛自己真的被神灵眷顾。

    “…我用舅舅的酒浇到了心口腋下。舅舅倒是不骂我。我俩是专管被春娇嫂使唤嫌弃的。”

    暖香拿出小镜子,莲花纹嵌玻璃珠小手镜,庆林拿着引诱了她之后,就落在她手里了。“原本很难看的,白森森一片,我用凤仙花汁灌进去染的。当时很疼,咬牙忍住了。安慰自己就当做刺青了。牛尾庄上好多凤仙花,红的紫的最常见,大家都用它们染指甲。有人大胆些,还用针刺破了手腕,挤花汁进去,点成米粒大的胭脂记。”

    “漂亮麽?”

    言景行沉默,暖香扯他衣袖,不依不饶:“漂亮吗?”

    “还好。”

    是评价你老婆的容貌又不是金殿论策,什么叫还好?暖香不乐意了,嘴唇微微扁起。言景行揉揉她的头:“你很坚强。”

    暖香又照镜子:“因为我觉得我长得很好看呀。我看看自己的脸就会又充满勇气和力量。心里想着,这么美的东西怎么能从世界上消失的?那有多少男孩子要伤心了?爱笑的女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的。”

    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言景行不由得细瞧她的脸,鼻梁挺秀,螓首蛾眉,樱唇一点,一笑露出石榴籽样紧密的牙齿,果然美人胚子,尤其横波潋滟一双眼,瞧着人的时候有种脉脉含情的神气。这才多大呀,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睛?还是那花苞红痕的联合作用?言景行微不可察的摇头,暗恨自己心魔太重,想入非非。

    “是可惜。该好好活着。”

    暖香抚掌:“太好了。我开始这辈子,一定是要好好的。诺,这不就好起来了?”她笑着看言景行,这是她一切幸福和快乐的开端。

    言景行并不明白她微言大义,只当她是指吃饱睡好。这简单易满足的性格让他颇为满意。“路上有饿殍,碗里有肉饼。幸福嘛,跟别人一对比就有了。”

    说到饿殍暖香又叹息:“朝廷拨的赈济,大家每户得了一两温饱费。可惜有了钱也买不到,还是等着喝粥。我们这样的还可以,许多老人和小孩都死去了。”

    “一两?”言景行诧异:“只有一两?”

    “死人另算,还有一两安葬费。”

    言景行眉头一皱,大摇其头。又叫庆林过来,请县太爷过来坐坐。庆林一开始就在花影壁后站着,看俩人一在窗里,一在窗外,说笑温柔,氛围甜蜜,却又奇怪。难不成爷真打算领个妹子回去?府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哎,他开心就好。反正一万两捐出去,就不会再好了。任性就任性到底了。

    一顿点心的功夫,便有庆林来报,知县大人就到了。神态相当不耐烦。

    江宁织造许大人曾修书一封,请知县大人关照外甥。但言景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挽着裤腿,鞋袜上都是泥巴的县老爷。他大约对应付这等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十分不耐烦,粗声嘎气,顶着一张青胡茬子乱冒的灰褐面庞。

    其实没所谓,我又不是杨六,到处需要被关照。言景行并不觉得自己被冷遇;其实他同样不耐烦这样的交接。言景行大眼一望就觉得他长了一张戏文里常说的那种直臣的脸。喜欢通过傲视权贵,来展示自己骨气非凡。看看他鬓角的灰白的发,心里捉摸了一番,左安民,武德三年进士,外放知临川县,随后就一直七品官,各个县转来转去,越转越穷却转越偏。二十年仕途骞偃,只怕跟“骨气”脱不了干系。

    “齐暖香是吧?我晓得咯,我也在找。仙姑不是小县哩,是要上交给国家哩,可惜无有画像,只能口传口寻咯。”县老爷应该是跟着劳役一起整治河道,刚从堤坝上下来,*的耷拉着袍角,一靠近满身都是泥腥味儿。大约他根本不想接见这个公子哥儿,在他心里这种身娇肉贵的小祖宗这时候跑这里来纯属找事。如今肯出面,还是是看在那一万两的捐助款的份上。他大约还以为言景行要催他找人,所以一开口就先堵回去。公事重要还是私活重要?县太爷很刚正。

    那一口官话方言味儿太浓了点,听起来有点吃力。尤其语气还不大友好。言景行并无意让别人来巴结或感激自己,只让庆林泡茶,预备了解清楚了,他就端茶送客。

    暖香倒是讶异:“一万两?”早知道这家伙既有钱又大方,但没料到他大方到这种地步。“我们这里每户人家得口粮一两房屋修缮费一两,死人无棺椁者再得一两。人丁伤亡人家,一人一两,有兵丁在役者另加一两。赴劳役者奖励一两。我们县加上周围村庄共有一千二百多户人,四千多人。算下来倒不过耗费五六千两,您自己捐了一个县。”

    知县老爷大约没想到暖香账算得这么清楚,看着她,有些讶异有些赞许:“这女娃娃倒是清楚哩,你是我们县里不?”

    暖香友好的冲他微笑:“县老爷好,我是仙姑。”

    县太爷顿时两眼放光。

    言景行长眉微蹙,放下了预备送客的茶盏,看准了左安民:“果真如此?陛下的赈灾款拨了二十三万。有八万乃是内帑。户部工部议定,房屋倒塌者,得银二两,毁坏者一两,伤亡人口,按人头,一人二两。每户人家另有一两盘费。劳役按工日另算。”

    县太爷搓搓手上的黑泥:“这么算我们该得一万多,可是没有哩。老百姓得一半。上面那么多张嘴,原本地大屋深东西多的人损失更重,比啥都没有的老百姓重得很,他们补了这缺儿那口儿,吃剩下的保证老百姓不死已不错哩。”

    言景行还未入官场,显然觉得不可理喻。他知道谎报灾情会有,侵没物资会有,但不料会这么严重。

    左安民还在絮叨:“这回老天爷怒火不旺,与前朝那次相比轻省多了。金陵城大城大县都没动。动了三个小县,山倒砸了一个,水冲了一个。遭殃的有五个。算一算,二十三两里除去五年的赋税净剩下十三万两,若是发齐全了,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香菇哟,你算算,今年天气咋样哩,得丰收不?一般震后都是旱涝,叫做船破偏遭打头风,莫看我们县正慢慢恢复,其实问题多的很哩。香菇?”

    县老爷不晓得哪里人,前后鼻音说不准,暖香听两遍,才晓得香菇问的自己。仙姑。便把牛尾庄的话又说一遍:“今年成豆。”

    县老爷便啪啪的鼓掌:“原本许大人托书找你哩,如今你们自个儿遇到了整好。捎她去金陵织造府吧。我得回河坝上,你们自便。”

    说罢转身就走,倒不用端茶送客。暖香笑道:“这县太爷倒有些意思。”

    言景行端起茶杯自己抿了一口,慢悠悠道:“也就这点气量了。”

    得,傲慢与偏见。原也不指望你们倾盖如故。暖香掩袖藏笑。当年是裁撤惩办了一批贪官劣绅的,我并不想让历史改变太多。

第14章 同车() 
此次瓦渡之行收获颇丰。早上,他舍出了一万两银子。晚上,他找回了齐家的妹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坐在马车上,言景行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琴弦,琴声也是断断续续的。

    半透明的纱制窗帘模糊了外面的日光。淡红色的一片,落在他眉目如画的脸上。这是个过于好看的人。暖香犹记得上辈子与他同车,自己局促难当,拼命的缩成一团挤在车厢的角落。想要缩小存在感。只觉得这里面,从那一粒粒的明珠,到车壁上的宝瓶鲜花,到那琴那萧,那书匣子都是那般漂亮。烘云托月般陪衬一个高贵的人。一切都恰到好处,偏偏就多余了她。

    这辈子可不会了。作为唯一一个有幸坐进马车的人,哦不女人,(又忘了杨小六这个灾星)这马车几乎可以算是暖香的专驾,已然习惯,这次蹬车,驾轻就熟。再次被雅致清华的氛围包裹,暖香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几乎要打滚的兴奋。上辈子言景行并不介意她的卑微羞怯,手把手的教导斧正,这辈子似乎对她的仪态大方不卑不亢也颇为满意。唇边一点笑意若有若无,说明他心情不错。

    沉默加上冷淡,很容易给人傲慢的感觉。想到他与左安民的不欢而散,暖香不禁想笑。

    若是杨小六,倔脾气一上来,可能就会更左安民杠上,强行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他,让他晓得锦衣玉食跟膏粱纨袴是两回事。“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说这句话的人真是造孽。幸而言景行的冷淡是真的冷淡。从外到内的。他对说服别人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载上齐暖香出行,积贫积弱的瓦渡被远远抛在身后。

    上辈子暖香不知事,被载回京城时只觉得从此之后再不用饿肚子了。现在考虑的事情未免多些,她看着言景行欲言又止,言景行斜她一眼:“有话就说。”

    “左县令,他既正直又清廉,又是进士出身,为何始终不遇?好像与他同期的人,连三品大员都当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暖香腰背挺直,双手放置在膝盖上,一幅聆听教诲的乖学生模样。

    上辈子言景行亲自给她讲书解画,要求甚为严格。这姿势也是按他一贯的要求摆的。

    这样的端正恭敬的姿态果然让言景行额外生出些好感,笑问:“又是在戏文里学的?”

    暖香笑道:“别看我们村小,也是有秀才的。我见过他在大榆树下面给村娃娃上课。”

    “这姿势却是像对着师傅。”言景行松开了琴弦坐直身体:“一个人的才干与他的前途没有必然关系。左安民这种人,谁都不会喜欢。你只看到他廉洁,却没看到他当了五年瓦渡知县,这里还是一样的穷。听说收成不好的年岁,他鼓励破产者去吃大户?如此作为,除了让仇富思想潜滋暗长,并无一点好处。还容易惯出懒汉。要歇歇到底,富人会帮你。这种做法要不得,难道富人的粮食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说到底孔老夫子害人。宁肯大家一起穷着也不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暖香捉摸着他的语气心道其实他是不大瞧得起贫民的。但他施救的时候又那么大方,一出一万两,足以活了这一县的贫民。这人当真矛盾。此外,大周重学,批判孔子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怪道他后来没有参加科举,倒把侯府老太太气的不轻。“还不是靠祖荫?”平白让张氏说嘴。

    “左安民自认是清流,他也确实是清流。但清流并不意味着就是孤家寡人。许家三舅就在隔壁县舍粥赈济……这原本不管他事,出的是织造府私房,许家自己的钱。有这么一个仁政爱民的人就在旁边,他却固执要单打独斗。只因为对方是勋贵。明明只需与我一个名帖,就可以结交同道,却白白错放良机,还自认非常有骨气。”言景行语气中难得带出些鄙夷:“此人气量狭小,不合大用!”

    暖香信服。言景行年纪虽轻,识人却很厉害。当年裁撤一批官员之后,该提拔提拔该调动调动,左安民便接着这个机会升到了金陵知府的位子,但当了不到两年就被迫辞官,后来被朝廷复召,还是继续当知县。

    他的识人之明还体现在储君之位压对了宝。没有选所有人都看好的老成持重的三皇子,而是挑上了几乎没人看好的熊孩子,六皇子杨靖业…虽然总是一脸嫌弃。

    可惜的是,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暖香想到他十年后的早逝脑子里就冒出这句话。刹那间心口一痛,她几乎昏过去。

    “暖暖。”言景行大惊,急忙扶住她,这姑娘可有什么隐疾不成?暖暖,这样的叫法终于又听到了。暖香扑到他怀里,握紧他衣襟,泪水淋漓而下。盼着一声,盼了多久?

    女孩单薄的蝴蝶骨都凸显出来,因为太瘦,隔着衣服他都能捏到。

    “我好想你。景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暖香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抱着无价的珍宝,无穷的希望,任凭温热的泪水打在他心口。仿佛要让眼泪都流到他心里去,让他晓得自己的痛苦和思恋。

    未曾认识,何来分离?既无分离,何来思念?言景行心下狐疑,但女孩热泪盈眶的扑过来,他却不由得伸出手来,紧紧抱住,这单薄瘦弱的身体里到底寄住了一个什么样的魂灵?文文,你真的回来了吗?

    一开始言景行还有疑虑,这是别有用心之人设下的陷阱。但几天相处却发现她对自己实在过于熟悉。他不喝茶只喝白水,惯用越窑碧青色水波纹骨瓷杯,讨厌密闭的空间,轿帘一定是半卷的,哪怕外面在飘雨。方才收拾碟子,她竟然清楚的知道八只一模一样的海棠花红木匣子里依次放着什么。

    若是贴身信息这么好刺探,那他言景行早死了。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言景行最终认定了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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