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还在咔嚓咔嚓运作,暖香看着那闭着眼恶心的笑着枕手躺着的胖大男人,双手攥住了剪刀狠狠戳了进去,直中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暖香一剪刀狠狠的捅下去,满脸满手都是血污:“我不要被啃死,我不要,我不要!!”
龌龊的男人就在一开始惨叫一声后来便没了动静。得感谢春娇嫂,又要她下地又要她舂米,又要她砍柴又要她把牛,小小年纪手劲倒够大,对准了喉咙,一剪子索命。也幸亏这男人向来自负,从未想过自己跟豆芽菜似的小女娃娃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危险。狗腿子奴婢都赶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享受隐秘的欢乐。
暖香有时候忍不住想自己的性格是不是遗传了那满手都是人命和鲜血的父亲,她一点都不慌乱,洗净了手脸,脱掉了衣服,卷了桌上点心,从狗洞爬出去,远走高飞,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自由过。
不过今生……她觉得自己可以用更聪明一点的法子。看着面前的男人,暖香放下手里的山茶花束,取过小背篓抱到胸前。一筐子红花衬的她美如精灵。“胡胡爷?”暖香强行遏制着呕吐的冲动。
第4章 自由()
“舅舅,我想到邻居二丫今天要来约我卖红果。两个人的话能进山深些,得好货。我先回去了。”暖香看看太阳的光影,对大舅指了个理由,自己先回家。果然,小院里头已经热闹起来。春娇嫂笑得脸皮子都褶皱起来,端茶打水逢迎一个锦袍男人。面前破旧的小桌子上照旧是一双红绣鞋一簸箕铜钱。
春娇嫂看到她便骇然,直觉这死妮子要坏她好事。胡爷的眼睛在她脸上手上来回逡巡,脸上的笑容比上辈子更加恶心。“太阳还这么高,你咋回来了?”
暖香却不回答,走上前去看着老鼠须狗腿子师爷手里拿张纸,看着鲜红的印记眼泪就刷的下来了。她抽抽噎噎泠泪如雨,明明还不到懂事的年纪却偏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般,绝望如待宰的羔羊。这让人愈发觉得有趣,胡爷硕大的屁股搁在家里唯一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酒槽鼻微微抖动。
预想中的反抗没有出现,春娇嫂有些愕然,但迅速回过了神又开始了老一套:“你在这穷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跟着胡爷有肉吃。你是好命啊,好命,胡爷看中你是你交好运,去跟胡爷磕头,他保佑你大富大贵。”嘴皮子顺溜出口就来,春娇嫂天生是个老鸨娘,开门做生意比内行还内行。末了还讨价还价,扯出暖香的手递过去:“你瞧瞧胡爷,你瞧瞧手皮,暖香是天生好胚子,一般村姑哪有这么细致的手?大营街卖豆腐花的小西施都比不上。咱暖香可是水灵灵小白菜,绝对不止这个价。”
女娃娃面庞已湿,泪水一洗更露娇嫩,眼角发红,斜着染色,嘴唇咬着,装出坚强,小小年纪却会懵懂无知的勾引人。胡爷心情大好,喷出一口烟:“那就再加两吊。”春娇嫂喜出望外就差出门放鞭炮,暖香一错眼看到老鼠须在契约上勾画,自己倒比上辈子还多卖了几两。
春娇嫂大拇指印按上去,一式两份各自收好,暖香就成了被卖的奴。看着那决定她出路和终身的契约,暖香艰难的扭头,让自己眼中觊觎的痕迹不要太明显。上辈子因为这张纸,她到了上京还被春娇嫂这毒妇恶心,为着拿好处,四处宣扬暖香跟老胡的事情,害得她身前背后遭人指点,被各色目光逼得羞愤欲死。她挺过去了,唯一疼她的,那忠勇伯府的老太太,她的亲祖母却因此闭眼。如今,她得有个巧妙的法子除了后患。
那挣扎的神态落在胡爷眼里却成了悲痛难忍,与一般女孩子懵懂无知甚至欢天喜地被卖相比,这女娃娃实在有意思。越是伤心抗拒后来的柔顺服从就越有味道。胡爷带着她走人,肥厚的手掌搁在她肩膀上往薄旧布料里头渗着热气。暖香强忍不适,做出不知前路何在的茫然惶惑模样。
“小乖乖,不要怕,爷给你吃糖。”
暖香只是抿着唇不说话,末了忽然停下脚步,就地一坐。还敢犟?狗腿子要打,却被胡爷呵斥,这么水嫩的娃娃要打也得他亲自来。暖香只是不说话,指头指着草丛里忽然窜过去的老鼠和长虫,“呀,吓死我。”
胡爷会心一笑,抱她起来,手掌摩挲她的屁股:“娃娃吓到了?我以为你胆大的很呢。”头顶又有一片大鸟呼啦啦飞过,狗腿子卯足劲奉承:“人逢喜事精神爽,鸟兽都来凑热闹。恭喜胡爷贺喜胡爷呀。”
暖香白他一眼:“你长得跟老鼠一样,看到就忍不住想打。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呀。”狗腿子要生气,暖香又接着道:“两条胡须抖的跟螳螂一样,你一说话我就想动手拔。”你!狗腿子气的两道鼠须抖动得愈发欢快。还真像!胡爷哈哈大笑,一手抱着暖香一手伸过去,狗腿子捂着嘴往后一跳:“胡爷,我想到王二欠您的高利贷到期了,我去催催。”一溜烟跑走,生怕胡子保不住。
胡爷笑得愈发欢快,暖香嘴角也笑出来。碍事的人终于支开。走到一处田埂子,旁边池塘里头乱纷纷青蛙叫,暖香一转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过去。胡爷果然问她:“瞅啥呢这么专注?”
“大白鱼!一蹦蹦出来太阳底下发光,银子一样。该不会是神龙吧?”暖香演技一流,脸上都是向往:“看到神龙,注定大富大贵。”她在胡爷怀里扭动挣扎:“我要去看看,我要去!我要去!”
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让人十分受用,胡爷完全不觉得这小动物有什么威胁性,作为第一天到手的玩具,他心情好愿意依着。定睛看去,好像确实有鱼跃出水面。走到池塘边蹲下,暖香一点点靠近,胡爷眉心一动,拽住她:“别靠太近。”暖香却手腕一转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来呀,一起来呀。”
孩童热血分享糖果总是让大人不忍心拒绝。两人一起在池塘边边上蹲下。没有呀,怎么没有呢,明明刚刚看到的!暖香又是看水,又是用树枝搅又是用石头打漂。哎呀,不是?黑头鱼?还不是!脸上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懊恼。看得男人兴趣盎然。警惕性不知不觉中消散。
暖香又回过身去捡石头,眼神一冷,看着那蛤丨蟆一样蹲着的胡爷,冲着他肥硕的背狠狠撞了过去。噗通!巨大的水花飞溅声,和男人的惊叫怒骂声同时响起。暖香从袖子掏出卖身契看了一眼,对挣扎浮沉的男人甜甜笑:“谢胡爷疼我给我自由。”
卖身契就被胡爷放在自己怀里,暖香看得清楚。就在方才,她被男人抱起来按在怀里揉摸,暖香就借着机会神鬼不觉的将它拈了出来。
“你,你这小畜生,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他张着手臂,肥硕的身躯来回扑腾,一开口又是一嘴污水。“我不会游泳,救命!救命!哇………”
“你害死过多少小姑娘?你也有今天!”暖香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男人挂着污浊的泥水抬起头,恍惚间看到那鲜美娇嫩的面庞,眼神中的凛冽和妖邪好比魔星附体。
“立出舍书,金陵瓦渡县牛尾庄人亲舅亲妗齐门徐氏,因岁凶无收,难以度日,将孤女外甥齐暖香,九岁,生于武德十三年子时,卖于同里胡家庄主为婢。任凭教训,生死从天命。两厢情愿,各不后悔。披付铜钱八大贯,留此凭照。”
暖香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有了这个,春娇嫂再跟她毫无关系,那散发着霉味的屋子,散发着霉味的人,咱们永别了!
上次逃亡,她匆忙慌乱,狼狈不堪,用草汁涂黑了面庞。整个牛尾庄都是胡爷的地盘,深山老林不能躲,且不说狼与豹的危险性更大,更活不了,被胡爷的人抓住了也是有死无生。只能往县城窜,她隐约记得有个尼姑庵,庵里的师太曾到庄里来讲经,试图感化贪酷愚昧村民,一身灰蓝布衫,满目悲悯慈善。暖香下意识得觉得那里大概可以收留自己。
当年路上,她偷过桃,讨过饭,抢过狗食,如今跑路可是从容许多。她的小包袱昨夜就准备好了,两件换洗衣服,几块馍馍一个水囊几个大子儿。就塞在地头石头洞里,杂草一盖,没人注意到。自由了自由了!他们再也不能妨碍我!暖香憋足了劲儿沿着小路奔跑,心中的畅快和愉悦使她欢快如一只鸟儿。
后来她知道胡爷的死大家拍手称快。这人也不是什么勤劳致富几代积蓄的地主,当初绿林匪徒,后来混不下去就用着当初无本买卖留下的存货,仗着往日的凶悍,买田占地横行乡里。他的狗腿子,他的老婆眼见人死了都忙着抢东西,连他尸体都顾不上收,大夏天的臭味飘好几里,长尾巴蛆顺着门柱子乱爬。
若非如此,只怕她没逃出牛尾庄就被抓回来了。
现在,哪怕有人路过那个池塘也不会去救他。为民除害,我齐暖香万料不到自己也做了打虎英雄。这辈子心里有了底,暖香只觉得兴奋竟然没有恐惧。
她得去上京,纵然路远山高,变数千万,但她的幸福却在那里。她得去找言景行。与他在一起,她度过了上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那个时候,她每天做梦都带着笑容,活在别人的艳羡和企慕里。那是如梦如花的甜美岁月,让她直到死去都了无遗憾:毕竟,我曾经被一个人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宠爱过。
因为卑贱的出身和极品亲戚,她上辈子的生活横生波折颇多坎坷,现在她尽自己的努力把一切调停妥当。言景信应该才十五吧。书衡板着指头算,想起自己上辈子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瓦渡突发地震,房舍倒塌,人畜死伤无数,朝廷亲派钦差,带臣民赈济。言景行就在那个时候出现。暖香挤在灾民队伍里,臭的发霉,脏兮兮的举着带着豁口的碗,而他就站在一边的高台上,风姿清隽,湛然若神。那一瞬间抬头仰望,暖香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觉得自己卑微如尘埃。
第5章 地震()
当年的地震是大周历史上颇为重要的事件。因着赈灾不力,侵没款项,连续罢免裁撤了上下十几个官员。发生易子而食事件,震惊庙堂,皇帝这才派了镇国公世子户部侍郎许琛离京。言景行一起来,据说是寻点东西顺道搭伴来看看。灾区有什么好看的?又臭又脏的叫花子堆。暖香完全无法理解。
等等,地震!暖香豁然一惊,停下脚步。因为她态度和方法的改变,事情的展开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挨打就少了许多,重生后徐春娇没能动她。遇到胡爷这件事推迟了三个多月。她停下灌水囊,伏在井台上看到井水咕嘟嘟的翻着泡。“要地震!地震了!大家快跑呀!”暖香来不及多想,拼命往村口里正召集村民议事的那口大钟跑去。
哐哐哐!这钟已经有些念头,钟锤又大又重,暖香使出吃奶劲去撞,连带着身子都一起飞出去:“大家快来呀,要地震了地震了!赶紧收拾家伙走呀!”
里正家的狗汪汪叫着冲出来,暖香吓了一跳,急忙往钟后头躲,里正娘子扣着衫子从院里出来。这个时候农家都在做活,也就她可以睡午觉。“大嫂子,快去请里正大伯回来,让他带着大家撤退,退到公田那儿,那地方开阔。”
“好好的哪来的地震,地震几百年来一次,哪来那么巧。”里正娘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扶着门框。
暖香只管用力撞钟,一边撞一边扯着脖子喊:“大嫂子,拜托你信我呀,我撒这谎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这钟力道太大,暖香手心磨得通红,一不小心脱手,自己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大嫂子,你看看,天这么热,你那鸡子落在树上不愿意回窝,连喜欢阴湿凉快净钻石头缝的蛇都跑出来了。”
里正娘子将信将疑。暖香抹了把汗,看着几个已经围过来的老人:“白胡子大仙告诉我的,我刚在池塘边看到神龙。大嫂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乡里乡亲,救活了是咱们的造化。若是我扯谎,我情愿被绑起来,让你交给大家泄愤!”
暖香急的要哭,眼睛都红了。经验丰富的老人四下观望低声议论。里正娘子这才有点信了,一边叫儿子去寻人,一边叫人收拾家里东西。阿公阿婆敲着木梆子带着狗顺着村道喊:“地震了!要地震了!大家快跑呀!”
不大的村庄顿时鸡飞狗跳。老人的吆喝声,女人的斥责声,孩童的哭闹声,畜生的叫声混成一团,炸了一锅粥。里正更谨慎些,他特意叫暖香来询问。暖香无法,只好把神龙白胡子大仙的故事又说一遍。牛尾庄向来风调雨顺,十几年不旱不涝人民衣食无忧,算命先生说那口池塘是山龙龙眼,大家都很信。
里正一边组织村里人离家离山往空阔的田地走,一边派人骑了毛驴赶去县城通知县太爷。农忙时节,原本安静的仿佛没人村落立即骚动起来,大家赶着牛车,老人孩子值钱的家伙堆车上,肥猪牵手里,篓子背肩上,妇女们臂弯上还挂着没纺完的纱没织完的布。鸡子装笼里,黄犬跟身边,拖拖拉拉骂骂咧咧的赶路。
在逃亡的人群中,暖香一错眼看到了春娇嫂,她正牵着牛嘟嘟囔囔的挤在人群里。腰间鼓鼓囊囊的挂着一个大包袱,显然是卖暖香的钱。蠢货蠢货,你带那铜板何用?多带点干粮和净水才是。暖香一扭头,假装没看见不去提醒她。
“哎呀,天祥呢?我的祥儿呀,我可怜的儿哪去了?”待到天色擦黑,村里人才集合的差不多。拖拖拉拉,这也舍不得抛弃那也舍不得留下,针头线脑也是好的,破砖烂瓦也是有感情的,甚至有人把院里的小苹果树拔丨出丨来背过来了。里正一点名,春娇嫂拍着大腿就哭起来,嚎叫得闻着落泪。
“我的儿呀,我命苦哟。唯一一根独苗指望他养老送终,这关键时候却寻他不见呀。我可怜啊,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呀,眼看就该说媳妇了,却留下我一个,我孤苦伶仃,这是要我死呀!”春娇嫂涕泗横流,滚在了地上。
这女人惯用无赖手段,一撒泼大家都来哄她帮她。腿就在自己屁股下面,你爱子心切怎么不去寻?可惜往日惯用的招数如今全然不管用。大家都紧张自己的命,照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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