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抬头望天:“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
杨小六对习武很有天赋,正值“根骨奇佳”的年龄,在宫廷教头培训下,又有言景行这个优质培训天天切磋,进益飞快。费力的把他按在身下,言景行额上见汗,喘息不定,咬牙抓住了小六的后颈,将他反剪手压在地下。“服不服?”
“不姑!”杨小六才不认输,一开口吃一嘴草沫子。在他看来自己打赢言景行本就是指日可待。尤其言景行杂事太多,不像他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专门锻炼。在不断打与被打的过程中,他能感觉到对方越来越不轻松。
言景行手下的力度再次加重,几乎整个人伏到他背上,冷言威胁:“注意你的口舌,别再乱讲话。”
“呜呜。”
“还不依?”
“呜……”软泥一样,趴了。
身下人忽然失去了挣扎的力道,言景行大惊,立即松手,该不会真把他弄晕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松的关口,杨小六一个神龙摆尾把言景行甩下去,一翻身反压上来,死死按住他肘关节锁住了双臂的行动,“我赢了。”杨某人无耻的宣布。
“你个无耻的蠢货。”言景行痛苦的咳嗽一声,气堵的脸上微微发红。
“兵不厌诈,表哥。蠢的是你。”
“……”言景行有点忧伤的望着远方,绿林水哗啦啦流淌,忽然惊诧道:“飞鱼?”
杨小六立即回头。
言景行抓住他走神的机会反击却不料刚才那一下子余劲未消,略一挣动,便发现提不上气力,这人压的稳如磐石,皱眉艰难道:“快下去,我难受死了。”
听他声音不对,杨小六立即松手。他知道要让言景行认输也不可能的。但言景行显然比他正直,不会二次使诈。只是按地起身,撑在地上慢慢调匀呼吸。半晌才坐直身体,指指他左肋下方,“这个位置遭到猛击,体质差的人会直接晕过去。”
“…所以,你想说自己体质还可以?”
我想说你个傻x!言景行接过护卫递来的水囊,昂头灌下去,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第27章 宫斗()
上林围场,陛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三个儿子。“六子,你的猎物呢?”
小六看看四哥的收获,羡慕的流口水,又看看言景行,昂首道:“我打赢了表哥!”
无耻!言景行咬牙,转脸不去看他。皇帝一目了然,哈哈大笑,把小孩拉到自己身边:“你耍诈了吧?”
“咦?父皇怎么这么英明?您老人家是千里眼吗?”
皇帝更是笑的舒坦:竟然就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啊。皇后瞟了这对父子一眼,心道:他这无耻的样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吾儿勤学不惰,刻苦上进,朕十分欣慰。来,赏。”
金樽清酒,金刀一柄,又有正红色攒西番莲花结腰带一条。看着杨小六兴致勃勃的红腰带勒上,言景行暗暗点头:是得用红色避避邪,不然沾谁谁倒霉。
四皇子表现出众,得美酒一壶,精锻火焰枪一杆,明珠一匣,却有杏黄色绣虎腰带一条,并所获所有猎物尽数赐给了他。他领旨谢恩,气度俊伟,谈吐落拓,言景行不由多看了两眼。“儿臣愿献此虎于父皇,皮为裘衣,骨为药酒。”
皇帝早年与胡族作战,曾中流矢,每到阴天下雨便骨头疼。四皇子此举让他非常满意,皇帝笑眯眯的点头。最终却把虎心一颗仍旧赐予了他。
“承平,你为何空手而归?难不成也贪玩耍与人打架了不成?”皇帝询问自家老三顺便打趣小六和外甥。言景行觉得自己很无辜,默默的站远了点,跟六皇子保持距离。
三皇子恭敬跪下:“回父皇的话,儿臣并非一无所获,儿臣在众侍卫协力之下,将一花豹逼入陷阱,将其活捉。”
皇帝便问:“即是如此,花豹何在?又逃了不成?”
三皇子温和面庞上露出恻隐和不忍:“儿臣看那花豹奋力挣扎,形极惨厉,双眼露出哀求痛苦之色,实在不忍其惶栗。又想其方才弃树而走,必是尚有幼子在穴,才以身诱敌,使自己显于险境。想来爱子之心,兽亦类人。儿不忍伤害护子之母,故放它去也。”
他语调温和,陈述动情,一番话说下来,便有为人父的老臣摸着胡须连连点头,只觉三皇子乃是悲天悯人,圣人心肠。
小六冲言景行使了个颜色,瞧,果然是这样。幸而我没射杀那头鹿,不然这会儿肯定吵起来了。陛下最厌烦子女不和了。言景行假装没看见。
皇帝笑道:“老三还是心软。也罢,你本就不适合做这些事。所谓君子远庖厨。乃是君子爱物,不忍看砧板上羽鳞之属。你起来吧。”
照旧赐美酒一樽,玉佩一件,却是取君子比德如玉之意。
既罢,归程,杨小六意难平,拉了言景行咬耳朵:“我顶看不顺眼三哥。让我想到那个谁谁谁,看到牛被宰杀做牺牲,十分不忍,便要换羊。难道羊就该被宰杀吗?只是牛恰好被他看见罢了。”
“那是孟子见梁惠王。让你多读书!”言景行皱眉道:“你该多看着你四哥。”
“我早晚打赢他。”刚在言景行这里占了上风,小六正值斗志昂扬。
“非也,你觉得狩猎真是考校个人武功吗?”
“难道不是?”
言景行伸手推开他的脸:“像你们这些皇子一个个金贵的不得了,陛下哪里会放人单独在满是野兽的山上游荡?有随从有侍卫。陛下要考察的是你的御下能力,还有你队伍通力合作的能力。看四皇子的猎物,陆空皆有,有小物也有猛兽。他必然一开始就进行了明确的分工。尤其捕虎的时候,必然有人搜寻,有人追赶,有人下网,那只老虎嘴角有细微的血印子,你四哥应该是打算活捉,猛虎挣扎撕咬渔网把口唇勒破了。最后没办法,才射死的。陛下就是看出这一点,所以四皇子才最得好评。”
小六惊讶的张大嘴巴:“四哥这么会玩?”
………就你是来玩的,你俩哥都是来刷好感的。言景行驱马走开,不再理他。再说下去就变成挑拨皇室感情了。
我的御下能力?小六回头看自己的护卫:他跟言景行打架的时候这帮人都在围观。也不错嘛!小六望天:大家行动都很一致。
皇后挑开金黄绣凤的轿帘子看着外甥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懵懂一片的小六,微微够了勾唇。一边有一云鬓凤钗的宫装丽人,顺着皇后的视线看了看,唇脂涂的鲜红的唇微微翘起:“那是宁远侯之子吧?真是英才天成美若惊鸿啊。只是怎么看起来倒像与六皇子打架了?未免太不恭敬些。”
尽管两人是收拾好才回来的而且默契的遵守“不许打脸”的准则,但还是有眼尖的人看出了异样,两人说着说着就分道扬镳,明显是又发生矛盾了啊。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皇家的猫儿狗儿都金贵,何况是堂堂皇子殿下,再怎么不治威严,外人也不能不敬着。”那人捧了钧州粉胎青花小盖钟,端坐微笑,手指上一根长长的嵌碧玺琥珀指甲分外惹眼。
皇后看看她,又看看坐在中间的皇帝,粉颈一昂,嘟嘴道:“我就喜欢看他俩好。”
率真的话语中透着些孩子气,惹得年长她许多的帝王会心一笑。
宫装丽人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按套路出牌,顿时气结。她是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入宫见幸,迄今不衰。当年前任皇后驾崩,大家都以为她会被扶上皇位,却不料帝王却在某次花灯节上多看了一眼,那一眼就对镇国公府的幺妹儿上了心。一封诏书送过去,三十岁的帝王就有了个十三岁的继后。
天真烂漫,豆蔻年华,娉婷窈窕。走路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蹦跳的错觉,生气了,就跺着脚嘟着嘴眨着眼睛看着你,青春的气息随意泼洒,好比碧绿鲜嫩,树梢上呼啦啦作响的白杨树叶子。已经是中年人,儿女成群的帝王着迷一般的看上了。
德妃娘娘作为宫中资历最高入门最早的老人…尽管她并不愿意被这么形容,确实很有话语权。遗憾的是这个小皇后不按套路来,这让面对前皇后都能稳占上风的德妃娘娘每每心绞痛。尤其看到那青春明媚一张脸,再看看自己眼角的皱纹,德妃更是心绞痛。
本来随驾出游乃是幸事,这是后妃莫大的荣耀,但与这能当她闺女的皇后左右呼应一坐,这对比,简直太残忍!连荣耀都骄傲不起来了。
其实她刚刚就是想转着弯说杨小六不顾体面没有皇家风范,跟臣子可以打成一片但不能抱成一团。她的三皇子可是相当的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朝野上下都是称颂之声,那才叫“不治威严”,不故意去横眉立目,但众人依旧信服,这才是境界!但你那皇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被臣子给脸色看,偏偏还茫然不觉,乐在其中!真是三不着两。那小毛孩子什么也不懂也就算了,你还不去管管!
…但这个小皇后,还真的不去管。人家说了:本宫就好这一口儿。这直球打的,连包装都不带的。
因着皇后的年幼娇纵,帝王也每每对六皇子的任性和莽撞表示理解:像他娘嘛,这是没法子的,长大就好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长大,过了十岁还算小?不好意思,皇帝好像还真没用心考虑过。
心绞痛的德妃娘娘越想越难受,一股焦躁让她把矛头瞄准了另一位:“四皇子真是英勇神武,今日狩猎就属他收获最大。听说他拜了个拳棒师傅?真是上进呀,他日佐天子,定边疆,自然离不得他。”
一边说,一边拿眼笑着看帝王。她故意模糊天子这个说辞,辅佐现在的父皇?不,是将来的,你个洗脚贱妇所生的,就别指望登上大宝了,老老实实当臣子吧。心里不爽快的她开始含蓄的挤兑另一位。
四皇子的生母孙昭仪坐在左次位上,垂着头,双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膝盖上,一句话都不多讲。她位备面薄,在这三位大神面前很轻易丧失了存在感。这位主子是洗脚宫女出身,别说其他主子甚至有体面的管事也不大瞧的起她。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帝王驾临,便总是指派她去给帝王洗脚,结果洗着洗着,洗出了经验,越洗越技艺高超,帝王被伺候的浑身舒泰,一不小心洗到了床上,一不小心洗出了个皇子,一不小心就洗出了锦绣前程。
……现在皇宫里,已经有不少人瞄上了给帝王洗脚,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其实孙昭仪就是个运气好破天的老实人(不然先皇后也不会那么放心的总是指派她伺候)。只不过她有着做一件事就把它做到巅峰的韧劲,哪怕那件事是洗脚这很不寻常。她虽相貌清秀,在后宫美人成堆的地方真的算不上出色,更是笨笨的不大懂经营人脉(整天捉摸怎么洗脚了)她也知道自己靠的是儿子,母凭子贵,所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活着的原则就是千万别给儿子添麻烦。
不晓得她是真的没听懂德妃的挤兑还是假装糊涂,只愈发局促的握住了衣襟,偷眼看了皇帝,跟往常一样啥都没看出来,便弱弱的答道:“嗯。”
………就这么完了?德妃茶捧到嘴边刚要喝,一下子僵住了,“嗯”是怎么回事,哪怕接不住招,你就不能笨的有诚意一点?
德妃痛饮一口香茶,吐出胸口一团浊气,抬眼盯着盘龙画凤的杏黄嵌宝轿顶:这人生真它喵的寂寞如雪。
28。第28章()
/我儿子当官了。我挺开心。
我儿子当官完全没靠我。我有点失落。
宁远侯言如海的内心感受非常复杂。
按理说子息出挑乃是家门幸事,父亲应该自豪。但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当官,那就不对了,把老子放哪里?竟然还成功了?!这就有点微妙了。宁远侯刚练完一趟券浑身腾着汗气,一抬头从月洞花影壁中看到自己容貌过于出挑的长子回府。他会去郎署报到,但并不勤恳当值,比较热衷溜号…宁远侯不知道该对这种行为怎么评价。大家基本都是靠皮相和拼爹进去的,祖荫官,待久了被纨绔子弟祸祸也不大好。但这么光明正大脱岗是不是更不大好?
难得看到儿子穿官服的样子…但一点儿都没有成熟稳重的官相。不得不说那雪蓝色的衣裳穿在俊秀体面的贵族子弟身上还真挺好看。言景行穿得尤其好看。老侯爷摸摸唇上那点青须:说到底还是窝火,永远自行其是,不把家人当家人。
明明祖母和继母都挺关心你…虽然张氏犯过错,但她已改过了。你要不要这么记仇?
值班小丫头打起帘子,言景行刚踏进自己的房间,便微微一顿,皱眉警惕的扫视了一周:“一心?”
一个梳翻云髻穿浅紫比甲的美貌丫鬟立即跑了过来:“少爷,一心姐家去了,她娘生病,庆林管事准了假的。”
“三星?今天你当值?”言景行随手解开纽扣,脱下官服,雪白的中衣被扯散,露出两段牙雕样锁骨,小丫头脸上一红忙低了头:“是的,原本轮到双成姐,但她往镇国公府送东西去了。”
言景行回身看去,九久倒上了煮沸的白水,十真正拿熨好的家常衣服出来,院子里零鱼刚拿着花锄走过去。
他复又环视一圈,慢慢开口:“今日有谁来过?”
三星想了一想道:“并没有什么外人,但老爷有段时间经常会来坐一坐。”
父亲?言景行更诧异,慢慢走到整块紫檀雕牡丹心燕尾楔书案边,伸出指头来回比了一比:不是错觉,这沓书确实被人翻动过。又拉开金漆黄铜把手,里面画轴笔拓宛在,完全看不出异样,但他抽出倒数第三个画轴,一开一合就知道也被人翻过…他不会卷画卷到尾裹成实心,中间都会有约筷子粗细的中空,透气。但这一幅画是故意卷成实心掺在中间的,如今也成了空心。明显是被打开过又小心复原的。
言景行慢慢走进内室,撩起床帐,轻轻按压床褥,床头屉子上那几本书明显被翻过不止一次,枕头似乎也动了?这是玉色连心海棠的床帐,他习惯把枕头放在两朵海棠的中间。一心双成都是知道的。
跑腿送东西这样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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