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不说,只说林夫人当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就可想而知。”
谢灵素也算是推心置腹,谢素素若是还不领情,她也无可奈何。
马车里一片寂静。
良久,谢素素强笑着道:“人家连婚事还没有着落呢,就扯起来这些话。好在也就只有你我,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怎么想我们谢家的嫡长女呢。”
谢灵素道:“这几天范家的小娘子们来的勤,总说女子死也要死在夫家,虽然都是事实,但感慨便不免多了些。”
谢素素打了个寒颤。
女人真是可怜,在闺房的时候害怕嫁不出去,嫁出去了又担心所托非人。
的确不是谁都有淮阳王妃那样的好命。
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谢灵素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也不再做声,靠着榻上的仰枕假寐。
谢素素神魂不定地扯着腰间的宫绦。
……
谢旭和清河国太子被让进了松园,两人盘腿而坐,对弈打发时间。
旁边的茶水添了好几道。
林三郎还没有来。
清河国太子下得有些不耐烦,谢旭下棋,步步严守死防,将他的一番急追猛打全部都消弭于无形。
真是无趣。
稍微不注意,就被谢旭得了手,几招过后,棋面就扭转了形势,落入了下风。
偏偏谢旭也并不着急赢,只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蚕食。
就像猫逗耗子一般。
清河国太子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但又不好意思悔棋。
世人都说观棋如观人,他若是不守规矩,也不知道谢旭会怎么看他,太子不想落败,便闭上眼睛使劲回想谋士曾经教给他的几盘古棋谱。
谢旭一遍下棋,一遍琢磨着太子。
太子的棋风凌厉,喜欢大开大合,大杀天下,并且有几招偏险的奇招,倒也出人意外。
只可惜总是好大喜功,根基不稳,盘面上的气并不均衡。
被断了气之后,又偏于急躁,不能蓄势反击。
总而言之,太子胸中韬略有限,偏偏又心怀大志。
谢旭心中越发不屑。
这样的人也想娶谢家的嫡女?
不过,谢旭对于太子的忌惮之心也略略放下。
太子下得极其不爽,将棋子丢入盘中:“不下了,孤在清河国内喜欢的也不过是骑射之事,对于这些并不太精通,只能勉强陪着七郎走几招。”
谢旭:“这些也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世家子总要学些才艺在身,让太子见笑了。”
太子点点头。
“虽然孤很羡慕你们这些世家子满腹经纶,却压根学不来这样的风雅。”
“不如投壶如何?”
投壶这样的事情,靠的是眼力和手力,颇合太子的性情。
太子抚掌大笑,又让侍女去取壶矢。
到真是不将自个当外人。
谢旭只是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好像就是陪着太子玩耍打发时光的。
太子见谢旭这个样子,也没有脸面说不等了,咱们走吧。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林三郎才回来。
同行的还有淮阳王。
“你怎么还在这里?”淮阳王一见到太子就问,略略带着些不耐:“如今朝中事务繁忙,三郎和四郎都在帮着孤做事,你倒好,到处闲转。不要等到春暖花开了,这一次清河国的国相入朝禀报国事,你就跟着一起启程回国吧。”
第1030章 不知疾苦()
太子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打算对着林三郎发作。
没有想到被淮阳王占了先机。
这么一顿训,让他在谢七郎面前抬不起头来,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
让他正月就要启程回清河国?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小叔……您听我说,听我说……”
太子追着淮阳王走开了。
林山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笑着对谢旭道:“七郎和太子在这里久等了,近来幕府事务繁杂,一点空都抽不出,听说你们来了,淮阳王硬是将丞相和丞相府的官吏都抛下,等一阵子还得赶回去。”
这点谢旭也早已知道,但是亲耳听见林三郎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林三郎短短时日就像是换了个人,沉稳干练,谢旭很是羡慕。
想想不久之后,他兴许也能进入朝廷为官,又雀跃起来。
“我倒没有什么,只是太子等得急罢了,说起来这也怪我,太子近来频频造访我家,偶然听说妹妹们要仿淮阳王妃行善事,就嚷嚷着要参合进来。我想太子也是枯坐行辕,闲来无事。”
谢旭面上替太子说话,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太子无所事事,结交世家的罪名。
他期望清河国太子就这么被撵回国,也省了他的事了。
……
太子跟在淮阳王的身后,期期艾艾地道:“小叔,您真的就这么让我回去?这么冷的天,这么颠簸的路,多受罪啊。
“再说了,我也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想帮着那些世家小娘子做善事……这才到林家来的。
“小婶娘不愿意接见我,我不也老老实实地和谢七郎坐着等吗?”
他才不会说,他就是想来探探林家的虚实,并且就是存心想来看看“小婶娘”的呢。
慧空和尚交代的那些事情,让太子深觉林乐霜和林家都有着莫大的秘密。
清远方丈更是神秘之极。
近日,皇上总是推说身体欠安,也不准他入宫,太医院内什么有用的情况都打探不出来。
太子的内心早已经失了分寸。
若是皇上的身体真的已经是虚弱不堪,淮阳王是不是就会这么着被推上皇位?
种种事情,缠绕在心头,让他不弄明白不甘心。
若是就这么被赶回清河国,那就什么力气都使不上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是以往,“小婶娘”三个字哪有这么痛快地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
淮阳王背着手,狭长的凤目里掩藏着深深的思量,声音清冷地问:“是吗?你近日频频造访谢家,如今又口口声声说要和世家娘子们一起为天下苍生做善事。瓜田李下,须知道避讳一二。皇上如今身体不适,不喜诸侯国和朝臣世家们开往过频,又有人密报,有诸侯国和朝内大臣勾结谋反,皇上内心十分不喜。这一点孤早就告诫过你,你偏偏明知故犯,将孤的话当做是耳边风!”
太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一向觉得十三叔只是性子清冷罢了,方才竟然觉察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
似乎只要一句话没有说对,他就血溅当场。
“小叔,小叔,我所图的是什么您还不知道么?这不是您给侄儿出的主意,让侄儿想办法娶了谢家三房的嫡女?所以才去谢家这么勤快。”
太子一脸的委屈:“小叔您已经得了小婶娘,侄儿和您年岁差不多,还未娶妻,您就这么将侄儿撵走,这可怎么成?”
高大威猛的太子做出这个模样来,让淮阳王深感不适。
元明默了一默,勉强压住了不适之感。
这在太子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
立即再接再厉道:“小叔,您也知道,我虽然记在王妃名下,身上却有着胡人血脉,其他的兄弟们又何尝服我,国内的世家也轻视我,若是能娶得谢家女,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说到这里,太子也不免有些心酸。
这一切,都是他和葛六爷分析出来的,的确句句属实。
只不过,他所想要的绝不仅仅是清河国太子之位这么简单。
能更进一步的时候,谁会退缩呢?
淮阳王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若是求娶谢家女,你父王同意么?”
清河国太子理所当然地道:“怎么会不同意?就是武安来长安之前,父王还期望她能嫁入世家呢?不是我说,武安的那个脾气,王家大公子怎么能瞧得上她?我临行之前,父王也曾经嘱咐过,期望我能够得寻佳妇。”
不过当时父王属意的是林大将军的女儿。
没有想到被小叔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反正,他都是要卖个好价钱的。
只要能在王、谢两家找一个嫡女成亲,也能交代的过去。
淮阳王见太子赌咒发誓说的恳切,也就没有再逼着他早早归去。但是话里话外,还是说春暖花开之后,必须启程。
“王谢两家的女儿都少有嫁入皇室者,尤其是嫡女,你有这个心思不错,但千万小心,别惹得谢家家主不高兴,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淮阳王语重心长地训诫。
太子心里再怎么不服,也只好忍下。
“你和谢七郎巴巴地要拜见你的小婶娘,又是要做什么呢?”
淮阳王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将黑色的眼仁遮挡了大半,却偏偏产生了神秘的震慑。
太子讷讷地道:“我能做什么?还不是想和小婶娘说说话,卖个好——”
突然发现自个说的这话有些不对味。
好像是专门上门来调戏人家一样。
天可怜见,他都被吓的胡说八道了。
“——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小婶娘对谢家有恩,若是小婶娘愿意相助,说不定我娶谢家女会便宜些。”
太子眼巴巴地看着淮阳王。
“小叔,您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林家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你这个娇婿的。我去谢家拜见谢三爷和谢七郎,都是热脸贴着冷屁股。谢三爷就知道埋头读书,和人聊天总是引经据典的,有时候说了半天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七郎倒还好,但世家子怎么会从心里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第1031章 还是不醒()
这话说得,让淮阳王都为他脸红。
活脱脱一个求着倒插门的赘婿模样。
淮阳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这门婚事是皇上下旨指的婚。”
言下之意,他可没有像清河国太子这般低三下四地作践自己。
显然已经忘了,当初是如何夜夜求着心上人嫁给他。
太子笑的有些猥琐:“难道说小婶娘心里还未必愿意嫁给小叔呢。”
淮阳王长长的凤眼猛地睁开,光芒四射,让清河国太子不由得收了笑,朝后退了几步。
“胡说,王妃的心里只有本王一个,当然是两情相悦。”
太子内心暗恨。
想起了当初是如何被淮阳王哄得团团转的。
为了女人,侄子早被扔到一边去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记着慢慢算。
“还请小叔不吝赐教,本来就没有多少时日,这让侄子怎么办才好?皇上龙体欠安,十次求见十次都见不到,就连长公主也躲在府里养病,轻易不肯见人。侄子就是找个长辈做媒也找不到,眼看侄子就要而立了,却还连个妻室都没有。”
太子越说越难过,干脆耍起赖,“小叔,反正我回国之后也是孤立无援,武安也没有找到,父王一定不满意我,迟早都会被废,还不如就赖在长安城不走了。”
淮阳王也知道太子说的有几分真。
清河国国王和王后并不恩爱,不然也不会有太子这个庶长子记在王妃名下。
王后迷上了诅咒之术,经常在寝宫里请一些方士施咒,还请人制秘药服用。
国王更加厌烦,一年之中只有节日的家宴上才会相见。
这样的嫡母对于太子压根没有半点帮助。
反而会招来迁怒。
“这样的事情,你小婶子可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己还没有嫁人呢,怎么能够做媒?谢家难道要为了报恩将自家的嫡女嫁给你?”
这笔账算的乱七八糟的。
淮阳王没好气地白了太子一眼。
真是会算。
太子不敢做声了。
淮阳王想起来了武安的事,便问:“你知不知道武安让她的侍从刺杀过谢家女,就连你小婶子也差点糟了毒手?若不是那天夜里,她去了林苑查看吸血狂魔,刚好错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天之后,孤想寻她回来好好训诫一番,却不见了踪影,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太子的眼神闪烁。
过了良久,才道:“武安也是咎由自取,她素来仗着父王的宠爱,在国内跋扈惯了,那些世家女都不敢招惹她,一年到头毁在她鞭下的小娘子不知道有多少。
“母后也为她担心,不知道日后从那里找人来承翁主,可她偏偏说只瞧上了王家大公子……就连我这个做长兄的,背地里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
“可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她素来只和六弟亲近。”
这话里什么都有了。
淮阳王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即便武安死在林家和谢家的手上,他也并不当回事。
这便是皇家的亲情。
元明在心里叹息,大哥和大姐对他的真情才是罕见。
“行了,这事孤知道了,你和谢七郎回去吧,林大将军在养病,林四郎在御前侍奉,林三郎在幕府和孤一同忙着——正旦的大朝会上一点都马虎不得。”
太子松了一口气,知道自个这么一番折腾,暂时不会被遣送回国了。
但随即又苦着脸,双手抱着柱子:“小叔,您就给侄儿一个准话吧,到底帮不帮忙啊?”
淮阳王风淡云轻地道:“这又有何难?只要谢家三房同意你娶他们的女儿,就让皇兄下旨便是,就连五哥都可以绕过了。”
太子委顿在地,苦恼地说:“难就难在人家未必愿意。”
“人家的女儿若是心里有你,自然回想着法子劝服父母,谢家的嫡女并不是个个都要嫁人的,”淮阳王说完就不见了。
反正这里对他来说就像是自个的淮阳王府一样。
太子:“……”
这真的好难。
虽然自诩迷倒女子无数,可只能和谢素素遥遥相望,私通几封信笺,再加上时日有限,太子觉得此事颇有难度。
谢素素毕竟是谢家女,规矩都是从小开始教导,浸到了骨子里去。
即便是春心荡漾,也依旧不会过于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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