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收住眼泪,轻轻摸着女儿的发丝,叹道:“我儿,有了你,真是母亲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就去做吧,我相信我的女儿。”
母亲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只怕等不到薛神医赶回来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林乐霜轻声唤起阿茶和阿桂两人,让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药剂煮好,用帕子沾取,在外祖母身上仔细搽试。
蛇胆被丢进烈酒之中,变得越来越小,慢慢地萎缩成一个小团,林乐霜小心翼翼地用竹筷将小团夹出,放在用姜汁涂抹又熏烤过的白瓷碟上。
接着,两颗蛇牙也被丢了下去,林乐霜又丢进去几种草药,盖上瓶盖。
又等了一刻的功夫,林乐霜用银针扎向白瓷碟上的小团,银针的尖端迅速地变黑。
她又将这银针刺进了外祖母脚上的涌泉穴,接着是腹部的期门穴、关元穴。
两人都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人的变化。
有那么一刻的功夫,王氏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银针上的黑竟然慢慢地消减了下去。
“这……这是说和母亲身上的毒相抵了?”王氏激动不已,女儿猜对了。
这种提取蛇毒的法子,是林乐霜前世在西羌作战学会的,那里地势诡异,毒物甚多,西羌人打不过了就躲进丛林中,借着地势和对毒物的了解,来慢慢地耗掉林家军的士气。
战士们无法依靠真枪真刀来赢得战争,被西羌人的伎俩弄得异常焦躁,林乐霜拜了当地的土人为师,学会了提毒之法,方才以毒攻毒,搅乱了西羌人的阵营。
“既然如此,女儿就可以借用蛇毒,来替外祖母针疗了,”林乐霜欢喜的握住王氏的手,摇了一摇。
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针砭,外祖母脸上的绿色已经褪到了浅浅一层,就像脸上有了一层薄雾一般。
王氏又流泪了,这次是喜出望外。
“母亲,对外只说这是薛神医的方子起了作用,万万不可说出今夜之事,”林乐霜再三叮嘱。
王氏眼下是女儿说什么就听什么,相信女儿一定没错。
林乐霜看了看瓶中的烈酒,轻轻用竹筷子蘸了一滴,滴入了外祖母的唇中。
“这……”王氏大惊,这里可都是剧毒。
“放心,外祖母的身上的毒,即使这些酒全都喝下,也解不完全,不会对外祖母有什么不利。要想让外祖母全好,必须得取出蛊毒才成,”看出了母亲的担忧,林乐霜笑着解释。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只是……”
“只是外祖母毕竟是您的母亲,母亲,我都明白,”林乐霜接过话题,她真的都明白。
只因为太在乎那个人,心疼那个人,一点失误都不敢有。
王氏轻轻地捏着女儿的手,看着床榻上的母亲,心里被填的满满的,都是希望。
第二日,清晨。
这一次王曼变得聪明了许多,带着王汤来,先看过母亲。
见到林乐霜清淡依旧的表情,王曼真是揣测不出,昨晚正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没有,只是他的计策又一次失败了。
王汤见妹妹和外甥女还在,心下一松,脸上也带出些许松快来。
“大哥,二哥,母亲搬到这里来,又喝了薛神医的开的方子,竟然……”王氏停了停,仔细分辨着两个哥哥的神情,笑着说:“好了许多。”
王曼脸上变了一变,立即又恢复了原状,笑着说:“这可真是太好了,慧娘,你便是母亲的福星呢,不负母亲当年那么疼爱你。”
王汤的脸上升起一丝希翼,那一向老实的面容也有所破裂,竟然露出几分决绝来。
心中暗暗称奇,林乐霜笑着说:“大舅,二舅,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入了屋中,王曼惊讶地发现,王氏所言非虚,母亲脸上那死寂的绿色,竟然变得如同一层绿雾,只需太阳一出来,便无影无踪。
屋子里难闻的铜臭味也淡了不少。
这难道真的是因为薛神医的方子?
王曼有些不相信,可是不相信,又该信什么呢?
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两重自然清楚,外甥女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又能厉害到那里去?
静安师太说过,这是西越国内养蛇人最常用的蛇蛊,种在自个的身上,无药可解,也不需要解。
那个薛神医真的这么神?
王曼在心下盘算着,却不料他的神色早已落入了林乐霜的眼中。
“大舅,你觉得外祖母能不能好?”林乐霜问。
“自然是能好的,”王汤已经抢过了话,急急回答,又立即意识到抢了长兄的话,连忙抱歉地对王曼施了一礼。
王曼脸上有些不好看,却又要强逼着自己挤出笑容来,看着有些扭曲,连声道:“当然能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薛神医这个方子,真是妥帖极了。”
外祖母病情转化的如此之快,让族内学医的叔伯子侄们都惊叹了一番,他们又上门来把了一阵脉,看了薛神医留下的药方,叹道:“神医果然是神医,出的方子都这么深不可测,真不知道这药方怎么就能解毒呢?”
只有王光一脸凝重,摸了又摸,连声说,奇怪,奇怪。
林乐霜听了心中暗笑,却不愿意为之解惑。
这一日的晚间,众人依旧照前日布置一番,林乐霜抱着“猫眼”守在内室,将内室的蛇药只留了昨日的一半。
第115章 反噬之痛()
王曼和王汤又来看望母亲,这一次,王曼坐了很久,一直不停地东看西看,想看出些什么。
林乐霜知道,大舅等不及了,今晚只怕要来点厉害的。
外祖母的病情好转,母亲和她还好好地活着,大舅只怕心里越来越慌张,会放手一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乐霜这次将“猫眼”留在了屋内。
半夜,外祖母的嗓子眼里有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可见老人忍耐的多么痛苦,这群该遭天谴的混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地折磨一个老人。
林乐霜忍住心中的怒火,等着。
“猫眼”在屋子里轻轻地走来走去,爪子的肉垫放下来,不发出一丝声响。
王氏也感觉到了异常,但看女儿半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模样,便也强压住心头的紧张,一只手紧紧地掐着另一只手,尽量让呼吸变得平稳。
“猫眼”突然用爪子开始刨一侧的墙角,林乐霜的眼睛张开,瞧见墙角的墙皮脱落,几条黑蛇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这时,小豹子的敏捷被完美的诠释了出来,不一会的功夫,这些蛇都被咬死在地上,但是还有许多蛇就像是潮水般,从缝隙中不断的涌出。
再这样下去,只怕总会有“猫眼”顾不上的蛇会伤人,王氏想提醒女儿,又怕干扰到了女儿的决断,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到了手心里,却并不感觉到痛,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痛觉,所有的力量和感知都集中到了眼睛上。
林乐霜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管,对着成功避开“猫眼”朝这边迅速游走的蛇吹了过去。
蛇软软地不动了。
小豹子欢呼了一声,冲过来,挨个咬死。
接着林乐霜摸出两颗药丸,在舌尖上滚了滚,沾了沾唾沫,丢进墙角,那些涌动的黑色潮水迅速地收了回去,不见了。
“蛇穴就在这里了,”林乐霜喜悦地说,王氏一头是汗,紧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任是谁都不会好受的。
顾不上安慰母亲,林乐霜大声将阿茶等人喊起,众人迅速地将蛇药又添放了回去。
“不用怕了,母亲,明日我便为外祖母制药,一切都会好的,”灯光下,林乐霜的牙白得耀眼。
王氏挣扎着点了点头,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林乐霜吓了一跳,一检查,原来母亲是晕了过去,也罢,好好休息吧。
第二日的清晨,并未等到王曼和王汤前来给外祖母请安。
林乐霜还在狐疑,难道大舅不想早点来看他的成果吗?
一直到了辰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依旧不见两个舅舅的身影。
两个值夜的豹奴却来找她,说两人昨夜在院子里巡夜,看见王曼在西跨院里的草丛中转悠,记起大娘子交代的话,用枚石子将他打晕了,丢在院子里。
“什么?大舅难道到现在还没有醒?”林乐霜听说王曼昨夜去了西跨院到并不惊奇。
“会不会出人命?那里可都是毒蛇,”王氏有些紧张地看着女儿。
回了一趟娘家,大哥出了事,这怎么都听起来晦气。
林乐霜笑了笑:“怎么会有事,那些蛇都是他养的,只怕那些蛇毒他早已不怕了。”
阿茶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大声禀报:“二舅爷来了。”
这是在提醒有人来了,几个人都朝外看去,阿茶掀起帘子,王汤一脸的惊疑不定的走了进来,见到了王氏母女,先直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才舒了口气。
“慧娘,大哥他……大哥被人发现晕倒在西跨院,被蛇咬的浑身是伤,好在没有中毒,这几天大哥都要养伤,不会来了,”王汤探询地看了看林乐霜,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林乐霜一愣,片刻之后便明白了这之间的关联,不觉唇角飞快地划过一丝嘲笑。
想来这屋子里的蛇穴和西跨院院子里的阵法相通,她昨夜丢进去的药丸,让毒蛇们都退了下去,当时王曼正在院中开阵法驱蛇,被豹奴击晕后,来不及闪避,被激怒的蛇群反噬。
可惜王曼只是皮肉之伤,但也好,让他好好受受这个苦头。
“母亲,我们去瞧瞧大舅吧,”林乐霜坏心眼地建议。
王氏点点头,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番,王汤欲言又止,双手在身侧擦了擦。
“大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王氏见了浑身上下都缠着白纱条,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王曼,吃了一惊。
王曼哼哼唧唧地说:“昨夜我想起母亲的病情,睡不着,去西跨院里看了看,想着母亲搬走了,不知道那些蛇还在不在那里做窝。没料到一个不小心跌入了草丛中,还好那些毒蛇都已经不在了,只被一些杂蛇咬伤,抹些伤药,养养就好了。”
这话圆的还蛮好。
林乐霜的眉梢挑了挑,看样子大舅知道昨夜是她动的手,打算将这些毒蛇都转移到它处了。
可是她怎么能让大舅白忙乎一场呢?
这么多的毒蛇,正好用来给外祖母治病用才是。
“大舅,您病着就好好养病吧,不用再操心外祖母的事情了,霜儿和母亲还要多留几日,等您好了再走。”林乐霜贴心地安慰着大舅和大舅母。
王曼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劝说王氏:“慧娘毕竟已经出嫁了,若是多留几日自然好,只怕会让林大将军不满,说我们王家的女儿没有规矩,以后怎么立身管理那些妾侍。”
王氏本就口拙,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林乐霜却已经接了话头,说:“舅舅不用担心,父亲说母亲以前身体不好,很少归家看外祖母,若是舍不得,就多留几日,这也是父亲体谅母亲,为母亲着想。”
王曼心中憋气,还想再劝。
林乐霜又笑着说:“舅舅不知,家中来了个沽名钓誉的静安师太,说是要给小娇念经救命呢,也不知道救活没有。想来现在府中也是一群尼姑们烧香、拜佛、诵经乱成一片,母亲回去了还要为个上不得台面的滕妾操劳,还不如好好在这里侍奉外祖母,尽点孝心呢。”
边说边瞧着王曼的眼睛,果然听她如此嘲笑静安师太和小娇,王曼的瞳孔便缩了一缩,虽然极快,但却被她瞧得清楚。
第116章 吓到王丰()
林乐霜本就在心中猜测大舅和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如今见他对这种嘲谑之言都如此在意,心里的怀疑更浓。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但是却依旧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林乐霜打定主意,笑着说:“大舅,你觉得如何?”
王曼咬了咬牙,像是使了浑身的劲,方才挤出两个字:“甚好。”
这会他恨不得赶快让这母女二人消失。
“大舅,眼下家里事情真多,您昨晚被蛇咬,外祖母的屋子里也发生了点事,不过这件事您就不用挂心了,好好养伤吧,我们找二舅和家主解决就是了,”林乐霜一脸关心地看着王曼,不经心地提了一提昨夜的事。
王曼的血液都涌到了耳朵上,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林乐霜接着对大舅母说:“大舅母,您就好好照顾大舅吧,这点小事,有二舅帮帮忙,搭把手就成。”
“母亲那里发生了什么?”王曼焦虑地问。
林乐霜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舅,您好好养伤,一点小事,交给二舅您还不放心吗?”
王汤两只手在身侧擦了擦,说:“大哥尽管放心养伤就是。”
虽然不知道女儿接下来要做什么,王氏还是极力配合,说:“大哥,霜儿说的对,您好好养着吧,母亲的事情交给我和二哥就是,大嫂只管在家里只照顾大哥。”
王曼不甘心地瞧着王氏等人离去。
“妹妹,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汤一出门就立即小声地问。
林乐霜看了看这个老实的二舅,无法确定王汤究竟知道些什么,反正这事今日之后也是要闹大的,她索性带着二舅去了蛇穴处,说:“二舅,这老宅子里,藏了太多的毒物,这条墙缝下去,有许多的毒蛇,昨夜就冒出来了不少。”
王汤哆嗦着嘴唇说:“这难道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二舅为何这样说,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成?”林乐霜盯着二舅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化。
王汤苦笑着说:“只是怀疑,母亲以前就告诉我,怀疑这宅子不干净,有蛇,当时只觉得母亲是病着病糊涂了,大哥也这样说。后来母亲就病得越发重,神志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候都分不清楚她是说胡话,还是清醒地在说话。”
“二舅又要说,你是庶子,能做什么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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