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侍女大喜过望,施了个礼,留在外面,没有跟着进屋子。
谢素素换过衣服,坐在铜镜前,懒洋洋地道:“快来人给我梳头,又累又乏,不过好在马上就有好戏看了,也不枉这么辛苦。”
侍女走上前来,除了钗子,解开发髻。
“娘子,又有人送来信笺了,说是清河国太子派人送来的,”圆脸侍女这次打听清楚了再来。
“哦?”谢素素一扫疲惫,匆匆打开来看。
铜镜里映出的少女唇角微微翘起,黑色的发如瀑布般垂泻,脸蛋红扑扑的,神采焕发,和刚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
圆脸侍女知道,这一次对了。
娘子等的就是清河国太子的信笺。
“什么?”谢旭听完小厮的话,翻身坐了起来,就知道妹妹表现的也太异于寻常了。
果然是别有乾坤。
看来清河国太子勤快地往这跑,表面上说是仰慕父亲的才华,欣赏他的聪慧,想深交有所进益,原来所图乃是他的同胞妹妹。
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联络的这么密切。
谢旭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妹妹的婚事,自有父亲拿主意。
只是他是万万不能再和清河国太子有什么来往了。
他亲自毁了武安郡主,将人丢进了乞丐窝,如今生死不知,怎么可能将妹妹再送到她哥哥手里。
就连来往他也觉得不妥当,只是碍于情面不能推诿。
“你再去盯紧些,和妹妹那边的侍女们多套套近乎,”谢旭冷静下来,吩咐小厮。
对付武安郡主的手段,虽然他没有说过,但是父亲心里应当明白。
眼下最要紧的是看着妹妹,不要乱了心思。
第1019章 后悔已晚()
谢大爷刚在书房内歇下,就听到外面有书童和侍女的问答声。
不用问,定然是谢大夫人派人来问他是否要回内院。
实际上还是想问这次去王家有没有议定大女儿的婚事。
谢大爷内心的火被勾了起来,也睡不着了,索性翻身披衣而起,将王家送的酒坛子和卤肉从床下的暗格里掏了出来。
本想藏着过完正旦再吃的。
还是先吃了喝了算了,反正斋戒也是从明天才开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今天在王家喝酒喝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谢大爷也不喊书童进来点灯,就着窗外大雪映出来的雪光,慢慢地喝着。
瑞雪兆丰年,这般大雪必然预兆着来年的好收成。
好雪好肉配好酒……很好!
恍惚之间,眼前闪过祖父那张满脸皱纹的脸。
“祖父……”
谢大爷掉下泪来。
幼时,祖父经常告诫他,事事谨慎,只要是在家主的身上发生的事就没有小事。
他洁身自好,却又不能清高在外,只能选择韬光养晦。
圣人先贤说的话,他都照着做了,暗地里对于自个的约束甚至超出了皇族。
这样克制的一生难道不应当有个好结果吗?
可偏偏人生到了中年,却让他觉得索然寡味。
夫妻离心,儿女不亲近。
兄弟也各自成家,变得疏远。
谢家在他的手里也只是守成罢了,即便是这样,也耗费了他所有的心血。
真是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谢大爷自觉悟透了人生残缺为主的真义,细嚼慢饮,喝的正酣。
内室的门开了。
亮光猛地照进来,谢大爷虚眯着双眼看去。
就见到谢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神之中满是没有说出来的质问。
好像是在说,明明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内心煎熬,却躲在这里喝小酒。
“呵呵……”
好一个当家宗妇啊。
当初王丰选择王夫人的时候,谢大爷还有些为好友惋惜,虽然王夫人的母家也是世家,但毕竟还是差了些。
若不是当时敬武公主死缠着王丰不放,谢绾又和元平安通款曲。
谢大爷一定会拦着王丰。
他自个的婚嫁全都是按照母亲的要求来的,身世也算般配,母亲喜欢,行事得体。
可是现在……
谢大爷无数次想起年少时心中那点子旖旎。
若是王慧娘嫁给了他,怎么也不会用这样指责的眼神看着他吧。
若是王夫人也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来指责王丰。
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举动神色无不都在表露着她对于他这个家主的不满。
无声的指责胜过了那些说出来的言辞。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主母呢?
“打断了夫君独酌的兴致,是妾身的不是,”谢大夫人收起脸上的神色,摆出贤妇的姿态来。
态度越发的谦恭,那隐藏的无声指责就越发利害。
谢大爷心中更恼,借着酒意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掷了过去,“瞧见你就烦,女儿若是被你教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我要和王丰打多少官司,一辈子的交情都被你毁了。”
“砰”的一声,谢大夫人的额头被砸的红肿。
身边的侍女们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全然忘了作为奴婢该有的规矩。
谢家家主和当家主母素来端庄得体,从来不会在下人和外人面前失了风度,今儿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搁谁看了都会吓得不轻。
谢大爷站起身来,绕过他们,晃晃悠悠地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喊,“人呢?人呢?想要斋戒都没有个安生地方,去三弟那里去,我要找我的三弟。”
谢大夫人晃晃悠悠的似乎要到在地上,听到这一句,也顾不上体面了,哭着叫:“大爷这是要让妾身没有活路吗?”
“活路?”谢大爷闻言大笑,问:“你给过旁人活路吗?”
书童们拦在廊道上,苦苦相劝。
大奴立即去请了谢三爷来,这马上就要祭祖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谢大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口口声声道:“我有什么错?于水笙是我让她有的这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么?谢家和于家交好,夫人们往来亲密这是常事?谁家的老夫人像林老夫人一样?王家和谢家本就是共进共退,却为了个外甥女和我们生分,若不是为了女儿,我还不愿意咽下这口气呢。”
谢大爷喝的头昏脑涨,想着什么便是什么,还会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辩论么?
只是不断地嚷着要去三弟那里。
能远离这个哭哭啼啼,最有道理的女人就行。
谢旭和父亲赶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一向严整的外书房狼藉不堪,大伯醉醺醺的只嚷着要见父亲,大伯母发髻散乱,额头红肿,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子。
这也太乱了。
书童走上前轻声将事情讲了一遍。
谢旭心里明白,这是为了谢灵素的婚事。
“若是我是王夫人也会犹豫的,”谢三夫人曾经如此说:“王大郎要娶的当然是王家的宗妇,看看大嫂这个样子,谁不会担心自个的儿媳妇也是如此呢?”
谢三夫人幽幽地道:“若是大娘子不是谢家的女儿,王夫人只怕还放心些。”
“原本一桩好好地婚事就这么没了,我这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就算是她搅散了我儿的一桩好婚事,也不该报应在灵素身上,”谢三夫人难得没迁怒。
谢灵素的风评可见一斑。
“父亲,您将大伯扶到小院里先歇下吧,我……我在这里劝劝伯母。”
谢旭想了想,决定留下来说点什么。
谢三爷点点头,和大奴等人将谢大爷扶走了。
“伯母,您难道还要这样哭下去么?”谢旭对着谢大夫人施了一礼,轻声说:“此刻本应是母亲和灵素妹妹来劝慰您,虽然旭是侄子,也应当避嫌几分。”
“……想来伯母此刻也不愿意见到母亲,灵素妹妹心里已经有了许多事,见伯母如此,只怕会更添心结。”
谢大夫人哭的声音就降了下去。
“旭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灵素妹妹一直记着谢家嫡长女的身份,行事举止没有半点不合规矩、让人诟病之处。伯母今夜哭个不停,明日想来也不会有精神理事,传了出去,别人怎么议论伯母,旭是晚辈不便多言,只是怕因此误会灵素妹妹多有不足之处。”
第1020章 瓮在人在()
世家最要紧的便是脸面。
即便是死到临头,也要死的高雅体面。
宗妇除了要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还要有着高不可攀的矜持,这矜持之外还要包裹上一层高贵的柔和。
这除了本身要有着极好的教养外,还要有夫君在人前人后给予的尊重作为支撑。
谢大夫人的额头被谢大爷砸的红肿,颜面大失。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压了这么久的委屈便不管不顾的宣泄了出来。
谢旭这么一问,又让她的理智回了笼。
她不能再连累她的女儿。
谢大夫人收泪叹口气:“七郎,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今夜之事有劳你让他们都封口,我有伤在身,先回去了。”
言下之意,让谢旭不要管住三房的嘴巴,不要传了出去。
外书房和她身边的仆从,当然是信得过的。
谢旭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不显,恭敬地点头道:“伯母放心。”
他自觉对大伯母并无相害之心,三房也对大房无相争之意。
便是说点好听的,大伯母又能损失什么呢?
这样想来,大伯……也真是不易。
谢家大雪夜里闹得这么一处,没有过多久,就传到了元明的耳朵里。
元明自然是喜闻乐见。
只是这些就不会让小王妃知道了。
在林乐霜面前,元明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这一次,世家抢这些名额抢的不亦乐乎,”元明喜笑颜开。
林乐霜笑着看了一眼元明。
“想从明哥哥的手里拿到这些官位,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知我者莫若霜儿。”
元明得意地道。
“先让他们抢去吧,我们先看看热闹再说,倒是云大儒说了个指鹿为马的故事,我决定试试。”
林乐霜忍不住笑了。
指鹿为马是说宦官赵高为了架空秦二世,在朝堂上专权,牵了头鹿来试探大臣。
赵高说这鹿是马,敢于反驳者就被视为异己,逐出朝堂。
顺着他说的,便留下来,有的还给予高官厚爵。
从此之后,赵高便将整个朝堂控制在了自个的手上。
怎么看,十三叔都不像赵高啊。
不过,淮阳王近来在朝堂上的表现真是让人吃惊。
兴许元家人的骨子里都有着权谋的天分。
“你这又是笑什么?”元明看出来林乐霜的笑容颇有含义。
“没笑什么,”林乐霜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端庄肃穆地道:“本王妃只是想,云大儒此举必有深意,不知道淮阳王是否有所领悟?接下来又有何打算呢?”
淮阳王:“……”
这简直就是冠冕堂皇的套话废话么。
只是,怎么听她自称本王妃,让人这么心花怒放呢?
嗯,说到本王的心坎坎里去了,就是说的全是废话,也是如此动听。
淮阳王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了一番,这才慢悠悠地道:“好叫本王王妃知道,云大儒之意本王当然领会了,只是那日需要本王的两个小舅子——也就是本王王妃的两个哥哥——好好配合一番才好。”
林乐霜笑不可支。
十三叔一脸严肃的贫嘴,怎么这么让人开心呢。
元明也对着笑了起来。
这是他的解语花,每天对着朵娇美无比的花说说话,闻一闻香味,疲乏和烦恼就都消失不见了。
叫他怎能不爱她。
笑够了,林乐霜才又板着脸问:“既然如此,便请淮阳王细细说来,本王妃的两个哥哥要怎么配合?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了。”
淮阳王下意识地道,随后又改口:“不过本王的两个小舅子,都是大兴的臣民,做臣民的为本王效劳,哪里还有要好处的?”
看看林乐霜想出言反驳。
元明又斜着眼睛,眼神像带了钩子一般,将人的整个魂都钩了去:“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王妃想要得点好处,是不是应当先给本王点好处?”
对着说了这么半天话,元明的心早就痒痒的了。
只是林乐霜今儿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于是,元明也就只好先克制一番。
不得不说,美丽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这样的姿势若是旁人做起来,林乐霜便觉得不堪极了,但十三叔这么做出来,却让她的整颗心都飞了起来。
早就将要问清楚让哥哥们做些什么置之脑后。
“……你……说说……什么……好处……”
林乐霜不想认输,但是嗓子却不自觉的哑了,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当然是你能给的好处了,放心,本王不会为难王妃的,”元明的心情大好,声音低沉,欺身上前,将人搂进怀里。
暗卫们将耳朵反折了过来,盖着耳洞,屋内的两个人又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甜蜜。
好折磨人。
良久,两人分开。
元明问:“今儿怎么这么不开心?”
实际上他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喜欢从林乐霜的嘴巴里听到她每一天的事。
林乐霜撅起嘴巴:“秃驴好不容易现身了,谁知道竟然没有抓住他,又让他逃了。”
真是气人。
这一次暴露了他们知道清远方丈秘密的事,只怕再在那里守株待兔是不成了。
淮阳王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嘴,“既然现身了就好,说明人就在长安城,说不定就在宝塔寺附近。”
没有跑出长安城,就好办。
若是去了诸侯国就麻烦了,那就如同鱼入大海。
“对啊,”淮阳王恍然大悟,“他不离开长安城,就是为了那瓮。”
清远方丈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金银财宝必然准备充足。
暗室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