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王家的婚事……”
谢大爷闭了闭眼睛,忍住莫名涌上来的怒气,对着谢大夫人问。
林家他们是没有福气成亲家了。
但是王谢两家的联姻势在必行。
形势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是谢家的宗主,不能让谢家嫡支这一脉在他手里断了传承。
铜镜之中,悠闲雅致的谢大夫人的脸顿时沉下来。
被夫君问到了这个,愉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家太欺负人了……”
谢大夫人开始絮叨地说个不停。
王谢两家都是大族,联姻也是惯例,若不是当年谢绾一心想要做皇后,喜欢上了元成,王夫人怎么也是谢家女。
现在,王夫人到对着她拿大。
她怎么也是谢家的宗妇。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谢大夫人说到了最后,还对谢大爷道:“王夫人如此,只怕我这边是走不通了,何不如您去给王家家主聊聊?”
这句话一说出来,谢大爷恨得差点就蹬上靴子去小妾的院子。
这是什么宗妇?
连女儿的婚事都不顾了么?
实际上谢大夫人没有不顾女儿的婚事,而是王夫人心意已决,对于谢大夫人多有微词,觉得这样的宗妇教养出来的女儿只怕难以当得王家的宗妇,况且王志并没有将谢灵素放在心里。
所以谢大夫人多方示好,旁敲侧击都没有半点用处。
谢灵素也从诸多细节上感觉到了王志的疏远。
母女二人都知道这门婚事是成不了了。
但是,又都不甘心。
谢灵素从懂事开始,就喜欢上了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王志了。
两家虽然一直没有说透,但都心照不宣。
到了此刻,突然这门婚事不成。
谢灵素日渐消瘦,只是不想让谢老夫人伤心,才强打精神在她们面前侍奉。
谢大夫人明白这事情出自哪里。
都是为了个林乐霜,弄得王谢两家出现了嫌隙。
也弄得她妯娌不和。
让她拉下脸去将林乐霜抬举一番,她怎么也做不出来。
原本以为王夫人出于亲缘不得不站在林乐霜这一侧,等一等,事情过去了,淡了,两家就会又好了。
毕竟林家怎么也比不上谢家的份量。
可偏偏林乐霜最后成了淮阳王妃。
这个份量对于在乎的人来说,实在太重了。
王家人坚定地站在了林乐霜的一侧。
这下子,女儿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分量比不上王家的堂外甥女。
谢大夫人快要气疯了。
她是真的恨上了林乐霜,而且无法宣之于口。
当然也恨上了王夫人。
看着谢大爷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谢大夫人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哀怨。
若是她有办法,也不会将这事情推到了谢大爷的头上。
只是,谢大夫人看得明白,若是被王夫人当面拒绝,这门婚事不仅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自个的女儿也太掉价了。
如果这门婚事的阻拦者是王夫人,王丰并没有太大的不满的,从男人这一块下手,却是最好的。
谁家的宗妇会不听宗主的安排?
这个算盘打得不算不响。
只是谢大爷那里明白得了谢大夫人那些要面子的弯弯绕。
“娶妻当娶贤……”谢大爷的脑门子里缠绕着这样的话,这一刹那,他甚至担心起在外面游历的谢大郎了。
若不是谢大郎被谢大夫人宠的这么不着边。
怎么会要躲避王家的婚事,宁愿四处游历不回家。
王谢两家的联姻怎么也不会拖成这样。
第932章 梦里桃花()
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各自都觉得对方并非良人。
只是婚姻是两性之好,也只有这么捱着。
谢大爷为了和王家结两性之好,夫人不顶用,还不是得自己上。
他叹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大夫人睡了。
在梦里,谢大爷像是看到了年少时期那一树的梅花盛开,王氏穿着襦裙,娇憨地仰头看着树上的梅花,一动不动,像是入了定。
王丰说:“这是二叔的女儿,名慧娘,性子喜静,最喜欢种梅。”
谢大爷默默地背着手看着王慧娘。
而王慧娘只痴痴地看着梅花。
他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王家的女儿都长得不会差。
王慧娘虽然没有身边妖娆娇媚的侍女长得艳丽,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
只是,谢家的宗妇不能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娘子来担当。
他经常想,不知道这样的小娘子应当嫁给那个世家子弟?
她是应当被捧在手心里才合适。
没想到,王慧娘竟然就嫁入了林家。
他有些遗憾,有些怅然。
但不久也就烟消云散了。
身边的新妇深得母亲的喜欢,做事说话尽显大家风范。
谢大爷觉得这都是命。
命中注定他要找谢大夫人这样的女人做妻子,命中注定他和喜欢作画种梅的王慧娘没有缘分。
可是,他现在有些后悔。
王慧娘已经成了梅夫人,云大儒对于梅夫人的推崇风雅之士哪个不知?
流传出来的《墨梅图》连他看了都汗颜。
这画技,也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痴心爱梅的王慧娘才能画的出来吧。
再回头看看露出了底色的谢大夫人。
虽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娶妻当娶贤……”谢大爷即使是在梦里也对着当初的那个少年郎君说。
这个贤字是他当初年少没有体会明白。
即便是王慧娘软糯无力,却夫唱妇随,林家的那几个孩子被教养的如此出色。
他们若是生在谢家该有多好。
他的梦里有着那娇憨的少女,那惆怅惘然的少年郎,还有那满树盛开的梅花。
当初见到长安城独一份的梅花树,他就该知道,这样外秀内慧的少女才是他心中喜爱。
为了谢家,他放手的太多了。
太多了。
谢大爷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很快就顺着玉枕流了下去,慢慢地浸入了烟霞色的床褥之中,看不出来半点。
然而此时的王慧娘,满心满眼都是儿女和林简。
那里有谢大爷的半点影子。
林先被林山半路接上,回到家先梳洗过,才去得梅园。
王氏坐卧不安。
林简骂骂咧咧,“小畜生压根不知道他娘心里多担忧,等回来再抽他二十鞭子,好好知道厉害。”
“你若是敢抽儿子,你……”
王氏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你就怎么?”林简愤怒地接过来话,“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谁让四郎不学乖,惹得你担心来着。”
王氏看看坐在一旁的淮阳王和林乐霜,脸上涨红说不出来话。
这关心怎么都显得这么不正经,这么粗俗。
挤了好半响才挤出来一句话:“谁……谁……担心了。”
林乐霜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母亲真是被父亲吃的死死的。”
果然,林简不高兴地说:“我又没有眼瞎,你唉声叹气,心不在焉的,还不是担心四郎?”
王氏吭哧着说:“我不过是担心四郎没有进夕食,今儿又是腊八日,他……”
林简骂骂咧咧地道:“下次再让你这么牵挂着,就该痛打他一顿,好让他知道做儿子的本分,父母在不远游……”
林乐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置身事外的淮阳王的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王氏又好气又好笑。
嗔道:“这个怎么能这么用?”
林大将军自打重新搬入了梅园之后,就想着法子钻研学问。
毕竟,云大儒可时不时地还送些字画来讨教王氏。
他虽然看不出来上面都写得什么。
但看得出来,王慧娘很喜欢和云大儒鸿雁传书,有来有往。
虽然他紧紧地守着王氏,断没有红杏出墙的可能。
可王氏说不定是碍于媒妁之言,只好屈就于他这个大老粗。
前一阵子王氏不是还闹着要和他合离么?
林简心中涌上了不安之感,黏糊着王氏要学文断字,还要学会画画。
那粗大的有力的双手握着笔,怎么看怎么滑稽。
最近,林简说话偶然也会掉书袋。
只是……
一边骂着老子娘,一边说着子曰。
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那不这样用该怎么用?”林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凑上来,腆着脸不耻下问。
林乐霜:“……”
怎么觉得好奇怪的样子。
淮阳王:“……”
原来岳父就是这么讨好岳母的。
以后可以学着用用。
王氏:“……”
在孩子们面前,怎么感觉这么没脸呢?
在窗外偷听的林家兄弟:“……”
老淫贼,竟然敢如此调戏母亲。
林先一挑帘子走了进去,声音大的像是在打雷,“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林山笑嘻嘻地说:“我接到四郎的时候,四郎刚刚也在往家赶,生怕母亲担心。”
王氏释然,脸上笑容满满。
林简却转过脸来,脸色狰狞。
一个箭步,抽出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指着林四郎骂:“你个小畜生,真是胆大包天了,什么篓子你都敢戳,再不管教,只怕你将天都能戳个窟窿出来。”
通天塔烧了,闹那么大的动静,蒙氏等人早就知道了。
也猜到了和林四郎有关。
蒙氏受不住这个惊吓,早早服了安神汤睡了。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凶残。
一个白天敢下药毁了宝塔寺佛粥的名声,一个就敢晚上釜底抽薪,干脆把通天塔毁了。
林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胆大包天过。
更不用说,靠着慧眼识人善于战队的林简,更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林简当时张大嘴巴,坐在席上,脑海里闪过无数遍:“这就是我儿子。”
只有王氏以为婆婆和夫君如此失态是因为被通天塔的轰鸣声吓得。
还不知道是儿子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她立即就担心上了:“四郎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千万别冲撞上了什么……”
蒙氏的脑门子有些抽疼,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
她支撑着脑袋吩咐麻姑,“被吓得不轻,去熬些大娘子开的安神汤来。”
睡了就由着你们折腾去吧。
第933章 斩草除根()
蒙氏是眼不见为净,躲了。
林简却在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两个混小子,他们就敢?
就敢!
为什么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和嫉妒。
不知道做老子的十分担心吗?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商议一下。
还当不当老子是老子了?
诸如此类的感觉在林简心里来回翻滚,再加上看到不明真相的王氏还在那里担忧不已,林简的心头火已经积压了许多。
一见到丝毫不以为然、没事人一样的林四郎和林三郎两个哄着王氏,还想得到王氏的怜爱。
无名怒火腾地一下子点了起来。
信不信老子劈死你。
忤逆不孝的东西。
林简抽出宝剑的样子威风凛凛,指着林先的动作英姿飒爽。
如果是平日里看他练习剑法,王氏深深为之倾倒。
虽然看不懂,但是王氏能够感受到一招一式之中的美,也被林简身上的康健俊美所打动。
可是,看着他拔剑指向儿子。
王氏的心乱了。
她扑上去抱着林简的腰,眼泪婆娑,“大将军,您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林简也并没有真心想杀儿子。
王氏抱着,他这一剑就劈不下去了。
林乐霜微微摇了摇头,她本来还急着想问哥哥们事情进展的情况,被父亲这么一闹……
只好推后再问。
林四郎还一脸懵懂地问:“父亲,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让您想要杀之而后快?母亲,救命啊……”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淮阳王依旧淡淡地坐在那里。
作为一个女婿,说什么好呢?
林简抽了口气问王氏:“夫人怎么说我是出尔反尔?”
王氏哭着说:“孩子有错了做父亲的就要责罚,但是做父亲也不能出尔反尔,应当言而有信。你方才明明说是二十鞭子,现在怎么就要用剑来劈他?他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你劈了他我也不活了。”
林简跺跺脚:“慈母多败儿。”
说完这些话,瞪了林先一眼,“今儿算你命大。”
又扯着嗓子喊,“来人,来人,收了宝剑,拿鞭子来。”
王氏瞧着宝剑被挂回在墙上,这才放了心,收了环在林简腰上的手,对着林四郎垂泪说:“儿啊,别怪你父亲要教训你,你这么晚才回来,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家里人怎么能放心?你祖母担心的不行,喝了碗安魂汤才歇下。”
林先看着父亲就是一脸的倔强,看着母亲这样心就软了。
“母亲,都是做儿子的不孝顺,让母亲担心了。”
林山也说:“母亲都是儿子不好,没有做好兄长,没有早些带弟弟回来,让母亲担心。”
母慈子孝,将林简丢在了一边。
真是气人。
林简的脸又黑了。
淮阳王看的眼热,握了握林乐霜的手。
他从来没有被母亲保护过。
林乐霜转过头来,看着淮阳王眼神之中流露出的艳羡,心不由得就软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她近来觉得十三叔就像是个孩子。
看起来冷冰冰的大人样,实际上却是一个软软的容易受伤的大男孩。
林乐霜回握了一下十三叔的手。
林先听了母亲的话,脖子才没有梗着,对着林简说:“父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林简不做声,取了鞭子,就要对着林先实行家法,要好好打他二十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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