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冷冷地看了谢三夫人一眼,带着女儿也一并告辞。
谢三夫人的脸涨红,她只能代表谢家三方,谢家宗妇自有旁人,还轮不到她。
敬国长公主捏着手中的念珠串,吞了口恶气,笑着说:“王谢二位夫人都是宗妇,自然事务繁多,日后府中开坛讲经只怕也难了,也罢也罢,随缘吧。”
意思是长公主府日后也不会再请静安师太来讲经了。
谢三夫人张了张嘴,但究竟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和敬国长公主扛声,只噘着嘴和大嫂一起告辞了。
“三弟妹,你和我坐一辆车,灵素你和素素坐一辆,”谢夫人沉着脸说。
谢三夫人哀怨地看了一眼女儿,低垂着头,跟着大嫂入了马车。
“大嫂,您听我说,那个静安师太……”谢三夫人一入马车,就连忙俯下身体,给大嫂辩解。
宗妇都有掌家的权力,像谢三夫人这般在外擅自替谢家惹事的,都会遭到责罚。
谢夫人不想再听谢三夫人提什么静安师太,劈头就训斥:“静安师太今日如何行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样的人你还如此尊重,甚至众人都厌弃她的时候,你还要为她辩解,全然不知道出门在外不仅仅代表你自己,三弟妹,你需给我一个解释。”
“嫂子,我信佛您是知道的呀,静安师太讲佛多年,深得人心,人人都说她是普济众生的活佛,”谢三夫人绞尽脑汁地想说服谢夫人。
谢夫人无奈地睁开眼,“弟妹,你我都是谢家的儿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谢家,你和王家做什么对?家主一心想和王家交好,你却一心捣乱,三弟会怎么想你?”
“……”谢三夫人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就是紧紧跟随静安师太,静安师太说什么,她便维护什么,今日……
看这个弟妹如此糊涂,谢夫人叹口气,“这个先不说了,就说你信佛之事。佛家说信佛之人要修身,多做善事,所以你信佛,我随然不信,但依旧尊重。可是你今日的行事让人诟病不少,林乐霜难道是先招惹你不成?”
“……”
“静安师太今日的行径,也分外古怪,胡乱插手他人的家事,若是三房的庶女们都因为被静安师太看重,转而欺辱你的素素,你可能忍?信佛不等于信静安师太,你且好好想想我的话吧,”说完谢夫人再也不开口,留着谢三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呆坐在那里。
第102章 长公主之怒()
秋日的夜空,高高悬着一轮残月。
谢家三房的小庵堂内,谢三夫人又跪在佛前嘟嘟囔囔地不起身。
夫人看样子又受了母亲和大嫂的训斥,谢三爷抽了抽额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素素对着哥哥谢旭抱怨:“都是那个什么林乐霜,惹出来那么多事,弄得母亲忘了要修身,为了静安师太,和林乐霜呛声。那个小娘子真正是铁齿钢牙,谁都说不过她,母亲败下阵来,还被大伯母训斥,又被祖母叫去……”
好笑地听妹妹学母亲和林家大娘子斗嘴的事,谢旭也像父亲一般摇了摇头,说:“哎呦呦,这个铁齿钢牙的小娘子长得好看不啦?”
谢三爷斜着眼睛瞪过来,世家子弟怎么能说出这样轻浮之言。
伸了伸舌头,谢旭悄声问:“是不是长得很丑?”
迟疑地摇了摇头,谢素素不情愿地说:“长得也还齐整,气韵清冷,不过还是没有我好看。”
“那是自然,我妹妹是最美的小娘子了,”谢旭甜言蜜语地哄妹妹开心。
谢素素不领情,揭破道:“你别骗我了,偷偷在书房里画林家二娘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谢旭脸上一红,扯着妹妹的发髻,笑着说:“走,去瞧瞧母亲去。”
一挥手,求个清净的谢三爷说:“去吧,去吧,夜深了,夫人还跪在那青石板上做什么,蒲团能隔得了潮凉么?”
兄妹二人在庵堂外一声一声地唤着:“母亲,母亲。”
谢三夫人一边敲着木鱼,一边数着念珠,正在佛前数落大嫂仗势欺人,婆母偏听偏信,她为了维护静安师太,如何不易,又有林乐霜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屡屡生事,求佛祖责罚于她们。
听得两个孩子不断地喊母亲,母亲,谢三夫人就有些数落不下去了,念珠也数错了。
她恭敬地拜别佛祖,怒气冲冲地出来问:“你们喊母亲有何事?没有看见母亲正在念佛么?”
谢旭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我和妹妹只喊了母亲这么几声,母亲就受不了,母亲****喊佛祖几千几万声,又都说些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佛祖只怕也会烦呢。”
“你这个小竖子,看我不抽你,”谢三夫人大怒,就扑了过来。
“快跑,快去找父亲,”谢旭拉着妹妹就朝厅堂跑去。
谢三夫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谢三爷斜着眼睛看了看妻子,额角抽了抽,说:“回来了。”
“哼,不回来做什么,这是我家,”谢三夫人的口气及其不善,谢三爷不应声了,继续捧着本竹简看。
夺过夫君手中的竹简,谢三夫人怒道:“大嫂真是……还有婆婆……说了我许久。”
一通数落。
谢三爷:“……”
最后谢三夫人说:“都怪你不顶事,不是家主,呜呜呜……大嫂说我,又不是宗妇,乱说话……”
谢三爷被搅得头疼,搂住妻子哄:“知道你受委屈了,谁叫我是老三呢,以后就别乱说话了么,大嫂也难么……”
门后,谢旭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想,定要找个机会,会一会林玉雪口中的那个懦弱蠢笨的嫡姐。
王家。
王夫人和王丰跪坐在大屋正中的席上,王志哈哈大笑不止,王琳也说的眉飞色舞。
“家主说的不错,这个外甥女,真是……”王夫人也用袖子抿着嘴笑。
一想起来今日静安师太,臭屁哄哄退场的样子,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王志的一双眼睛发着亮光,说:“表妹最有主张了,定然是从薛神医那里学来的法子。”
“哈哈,自然是的,”王丰笑着说:“薛神医当年恶整先帝的时候,便用的这个法子,”
薛家世代从医,但恪守着一条规则,不入宫为皇室治病。
先帝为了救治心爱的成贵妃,将薛神医强行绑入宫中。薛神医说只能治一病,先帝答应了,接着就不小心中了招,腹肿如鼓,放屁不止,以至于旁人不能近身,也不能上朝。
没法子,先帝只好求薛神医解了此术,放走了薛神医。
薛神医后来惹了仇家,无处可去,才躲进王家的。
想不到,林乐霜学医没有多久,便已经学以致用了,王志觉得表妹真是聪慧,一脸的钦慕之色。
见儿子如此,王夫人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叹口气说:“霜儿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有了这样的父亲,后宅不安,日后只怕姻缘会有影响。”
王志的脸色暗了下来,伸长着耳朵听。
谢家和王家有意议婚的事,王志已经知道了。
作为王家将来的家主,他的妻子必须是在才智、性情、家世上都出色的女子。
在父母眼中,林乐霜显然并不合格,即使她是王家的女儿生的。
王丰叹口气说:“可不是么,霜儿这么厉害,只怕没有那家的公婆会喜欢呢。”
“可是,这不能怪表妹啊,若是林家能像咱们家似的,表妹一定也很温顺,看今日那庶女的样子,就知道在家里表妹都过得什么日子,”王琳很喜欢林乐霜,立即辩解。
王丰点点头说:“可不是吗,你表妹日子过得苦呢,以后会好起来的,只是女儿家眼下正是性情养成的时候。霜儿在那样的家里,不得不尖刻厉害以图自保,但时日久了,性情就不讨人喜欢,谁家里会喜欢有这样的媳妇呢?”
“小娘子要贞静为先,柔顺平和,又不被他人左右,方是好性情,”王夫人趁机教育女儿。
“哎……”王志和王琳兄妹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敬国长公主此时也在叹气,荣大念着飞鹰从南方传来的信讯,淮阳王嘱咐大姐,千万莫要因为信佛,偏向了静安师太,而委屈了他的小友。
“委屈……”敬国长公主叹了口气,又摇头苦笑不已。
荣大也陪着笑说:“淮阳王对林大娘子上了心……”
“有了小友,就忘了大姐啦,小十三那里知道这个小娘子,压根就不会吃亏,瞧瞧她把本宫这赏菊宴闹得,”敬国长公主半慨叹半抱怨。
谭婆子鼓足勇气说:“林家大娘子的确口才了得,又会判断形势,又有手段,臣也佩服的很,只是,这样对待静安师太是不是太过了?”
“哼,太过?”敬国长公主的眼光似电,“谭女史,你跟了本宫几十年了,什么没有见过,那庶女没有多年的骄纵,怎么能够如此?别看她哭的可怜,要看看她都求了些什么?谢家的两个蠢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又哼了一声,说:“今儿这些事件件戳在我的心上,静安师太什么人看不上,要将这么个庶女带在身边,时时出入贵妇人圈中,目的又是什么?又为了这个庶女的生母,说什么要将正室夫人和嫡女撵出府外七七四十九日,这和成贵妃又有什么区别?本宫是越听越怒,又羡叹不止,若不是如此,今日怎么能够放过林乐霜。”
谭婆子一震,连忙伏在地上,落下泪来:“臣……臣以一心之私,扰乱了心绪,臣错了。”
第103章 明月沟渠()
荣大和谭婆子一起退下,两人提着羊角灯,走在寂寂的长廊上,并不做声,只有秋虫在不断地鸣唱。
“女史跟随长公主多年,应当比我更加知道长公主的心思,长公主对林乐霜羡叹不止又是为何呢,”荣大貌似不经意地问。
是啊,为何呢?
谭婆子怎么能不知道,敬国长公主有两件憾事,一是深恨年幼无力保住胡皇后的性命;二是为了弟弟,不得不和情人分别,等终于能够回到大兴,情人却化作一杯黄土。
这两件事,是长公主心中之痛,经常为此彻夜难眠。
谭婆子的心中,已经将敬国长公主放在了后面,所以才会忘之脑后,站在自身的喜好之上,为静安师太说话,企图引起长公主对于林乐霜的反感。
相知多年,一点点变化都能捕捉得到,而敬国长公主的愤怒,正是源于对谭婆子的失望。
命身后的侍女们都退下,看着荣大那张轮廓鲜明的脸,谭婆子声音微颤,“阿荣,你我都在长公主麾下,相伴多年,你……你……”
“做人臣子的,应当忠心才是,女史,你跟随长公主信佛,应当知道,一切都应随缘,不是你的,越是紧紧握住,越是握不住,”荣大低下眉睫,轻轻地说。
“那你呢?你还不是紧紧跟随长公主左右,即使她始终还想着那个死人,千方百计想要招魂一见……”谭婆子声音变得凄楚,“而我怎么看着你,你都看不见,你又是如何随缘?”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何其多,我看着你,而你却看着她,大家都不快乐。
荣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伴着长公主多年,虽然不是姐妹,却有着姐妹的情分,长公主为你做的,你为长公主做的,都何其令人感动。何必为了我这么个不详之人,和长公主离心。”
“能在公主身边,有一处容身之地,我就很快乐……正因为相处这么久,才不想看到你再虚掷年华,公主她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心思,”荣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谭女史了。
谭女史再也忍不住伤心,“哇”的一身哭了出来。
一片云彩移了过来,遮住了那轮残月,院子里暗了下来。
荣大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谭女史这是第一次对着他哭,兴许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该怎么做,只有看谭女史的选择了。
谭女史因他对长公主的念想,和一直如同姐妹般亲厚的长公主离了心,可他却无法接受谭女史。
若是能够,岂不是皆大欢喜,长公主兴许会格外欣慰,她最亲近和信任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
只是“情”之一字,如何会这么容易得解。
我以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时的林简也深有此感。
林玉柔送静安师太回到竹园之后,便哭着找到了父亲,将在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又求父亲命嫡姐给静安师太解药。
大女儿又惹祸了,而且这一次招惹的可能还是敬国长公主,林简越来越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林乐霜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只要林乐霜不将事情惹到他的头上,他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哭哭泣泣的三女儿,林简心里厌烦。
静安师太倒霉,他从心里是高兴的,早看不惯那个尼姑,没事装什么普度众生,在他家里装神弄鬼,把他当猴耍。
明明一颗药的事情,就能让小娇康复过来,非要弄出来那么多事,泥人也有个土性子。
林简是个泥人么?
他是个粗人。
更何况他在小娇和小娇的儿女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却猛然在林乐霜和夏姬等人的提醒下,不止一次地发现,小娇更看重的是林府,而不是他。
而他最疼爱的儿女们,心里最看重的是小娇,而不是他。
也许换个人,小娇一样能将对方迷得三魂五道,生儿育女,若是运气好,已经成了嫡夫人了。
林简从小娇的迷咒中渐渐醒来,开始忙着宠幸从外面买回府的小娘子,夜夜做新郎,期望着能生出来几个儿子,趁着还在壮年,好好培养一番。
可林简也粗中有细,静安师太背后的牌,他还没有摸清楚,自然不会暴露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柔儿,你别哭了,等霜儿回来,为父定要问个明白,看她究竟意欲何为,”林简劝林玉柔收住哭声。
夏姬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嘴角微微抿起,心中暗笑,静安师太刚来林府的时候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如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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