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摇摇头:“准格尔进犯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李朝来的,到时候我们会更被动;依老臣之见,还不如早做让步,结束和谈。”
“索相的意思是?”胤祚皱眉。
“接受李朝人的条件,以海兰江为界,把他们口中的间岛,划给李朝人。我们转而……”
接着索额图洋洋洒洒陈述了利弊,且透露出已把计划呈给康熙了,相信不日就会收到康熙同意的圣谕。
胤祚心中焦急万分,耐着性子劝说索额图好久,然而索尔图颇为固执,绝不松口,对胤祚的话也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海兰江与图门江间寸土之地自然是比不上喀尔喀草原重要;无论胤祚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一味以等待上谕推脱。
谁也说服不了谁,渐渐的,两人已有些了火气。
“绝对不行!”胤祚猛地一拍桌子,那红木的明式条桌差点弹起来,笔架上的大小狼毫散落一地,砚台都翻了过来,新磨好的徽墨在桌面上蜿蜒流淌,从桌沿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打了胜仗还割地赔款,世上岂有这种道理?这还没到鸦片战争呢?就要丧权辱国了?老子不答应!”一时气愤之下,也不管索额图听不听得懂,胤祚把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索额图也气得涨红了脸,他自打升任领侍卫内大臣以来,还从未有皇子敢对他如此讲话,就算是大阿哥,见面也是一口一个索相,没想到这六阿哥胤祚居然如此目中无人,撒野也就罢了,连丧权辱国的诬蔑话都骂了出来。不由也提高了声音:“六阿哥!我才是使团正使,你在本使面前公然咆哮该当何罪!皇上临行前,将和谈事务交由老臣全权负责,本使决定的事情岂容你插嘴!况且你昨日先是公然拂了朝鲜国王的颜面,今日又在闹市肆意杀人,差点毁了和谈大计!老臣定要将这些事奏明皇上,在此之前,麻烦六阿哥好好在驿馆待着反省反省吧!”
“来人!”索额图喊道。房门顿时被两个八旗护卫推开,抱拳领命。
“将六阿哥送回房中,好生护卫!”
“嗻!”随行的八旗将士都是索额图的亲信,虽看管皇子,让他们有些迟疑,但也只犹豫片刻,便要去驾胤祚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软禁()
“我看谁敢!”胤祚大喝一声,两个护卫身形一顿,但随即又快步走来,一左一右把胤祚驾了起来。
索额图冷哼一声:“六阿哥,为了国家大计,得罪了。”
“索额图!我知道往日咱们不和,大是大非面前,我们当以国家利益为重啊!”胤祚见挣脱不开,不死心的劝道。
索额图冷笑:“谨记六阿哥教诲!谈判事宜老臣自会处理,六阿哥旅途劳顿,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说完给两个护卫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将胤祚驾去他的房间。
胤祚见事已如此,便长叹口气,挣脱开护卫,自己往房间去了。
到了房间之后,那两名护卫就守在了胤祚门口。胤祚一间房间,顿时面露焦急之色,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对大清来讲,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西北的准格尔,和方圆几千里的准格尔和喀尔喀草原相比,区区百余里的间岛轻于鸿毛。
而且清朝人也没有法理意识,在他们看来这种议和条约签了也就签了,反正过上几年也就不作数了,朝鲜依旧是大清的属国,区区土地随时都能讨回来。这一点从后世鸦片战争中清朝官吏随便签订的条约中就可见一般。
自己若是真的被困在此处,那事情无疑会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胤祚在房间内走了几圈,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又坐在桌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桌上有壶茶,便抓过来,对着嘴猛灌了几口。
从大局上,胤祚已然分析不出谈判成功的可能性,于是转而从分析索额图入手。
索额图此人与俄国人签订过尼布楚条约,对于谈判也是颇有一手的,若是给他时间与李朝人磨下去,必能为大清争取到最多的利益。
偏偏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且不说准格尔入侵喀尔喀的消息很快就要传到李朝人耳朵里,单是一道令他们速速回京复命的上谕,就不是能拖得起的。
对索额图个人来讲,他的功绩已经达到人臣巅峰,他现在唯一追求的就是能让二阿哥,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子,索额图的侄孙登上皇位。
而葛尔丹进犯喀尔喀,康熙必如乌兰布通之战那般御驾亲征,大阿哥随行,太子监国,索额图辅政,如此培植党羽扩充势力的大好机会,索额图自然不会放过。
太子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许多事情都要依赖索额图决断,万一索额图不能及时赶回,恐怕会出什么岔子,以索额图谨慎的性格就必然归心似箭。
在噶尔丹的铁骑面前,朝鲜这蕞尔小国的事务,就被朝堂上下刻意的被忽略了。
“可恶!”胤祚心中烦躁,猛地一砸桌子,那朝鲜白松木制的仿明八仙桌顿时断了个腿,连带着桌上的茶具都砸在地上,茶汤溅了一地。
胤祚透过窗外传来的微光,大致判断出了现在已到了酉时,在这个时代,这是绝大多数人入眠的时间。
但是用脚想也知道,门外那两个侍卫是不会去休息的,在谈判结束之前,索额图都要把胤祚软禁在房间里。
闯出去?
胤祚苦笑,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对付强盗匪徒之流尚且勉强,更何况门外精锐的八旗侍卫。
胤祚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要是自己不与索额图大吵那一架,说不能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扭转局势。而现在被软禁,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计可施了。
心中烦闷,自然是一丝困意也无,胤祚在房中来回踱步思量脱身之法,转眼已到了三更天,门外寂静无声,正当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两声闷哼。
接着便是两具身体倒地的声音,声音不大,一闪即逝,但胤祚的心却不争气的咚咚跳了起来。
片刻,门被推开,两个一袭黑衣的大汉闪身进来,把那两个八旗兵的尸体拖进来,又飞快的把门掩上,胤祚特意看了眼那两人,气息尚存,身上也无血迹,看来只是晕过去了,还好。
两个黑衣人见到胤祚,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李庆,护驾来迟,请副都统恕罪!”说完两人摘下面罩,胤祚看清了李庆的面容,不禁高兴万分,另一个随他的黑衣人,长着一副忠厚面孔,身材颇为壮实,这人他也认识,是一个叫做吕康实的绿营兵,家中世代农耕,他因为母亲生病需要钱治病,才投身军伍。初见此人时,胤祚也只当他是来混口饭吃,没想到他经历了这么多场硬仗,变得越发的像名军人,甚至这次自己能脱身,都要靠他。
看来老实的农家子弟果然是最好的兵源,古人诚不欺我。
胤祚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回副都统,是吴掌柜通知我们的,您与吴掌柜一同回来后,就去了索大人那里,吴掌柜安顿好了家人之后,见您被两个八旗兵押进驿馆,便知事情不好,赶忙来通知了末将,末将得知消息后,本想率绿营将士前来营救,但又不敢率军冲击咸兴府,这才等到天黑脱身来救驾。害副都统受苦了,请大人责罚!”李庆说完,又是一个头扣了下去。
将他扶起,安慰道:“李百户甘愿为了胤祚,冒抗命丢掉性命之险,请二位受胤祚一拜!”说罢给李庆和吕康实做个长揖。
吕康实直接蒙了,从来都是他给别人下跪磕头,何时有别人向他作揖的,况且向他作揖的还是齐齐哈尔的副都统,大清的六阿哥,这是自己此等草民仰视都望不见的存在,能听到讲话已经是万事修来的福气了,更何况受了如此重的大礼?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而是冒着滚滚浓烟。
李庆也是一愣神,起来抱拳道:“愿替副都统效死!”
现在是千钧一发,不是惺惺作态的时候,胤祚见两人如此,也不多废话了,简明扼要,问最重要的事情:“张玉贞的房间在哪?”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会()
今夜殿下没有临幸她。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嘛,无不是多吃独占的贪得无厌之徒,哪怕睡在自己枕边的是西施在世,也难免会对路边的野花起了兴致。
何况她已经独占恩宠十余年了,就算是再炙热滚烫的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温和了吧。世人皆惋惜爱情温度的流逝,却不知剩下不温不火的平淡才是最可贵而长久的……
张玉贞内心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想的很开,至少她觉得自己想的很开。
可是为什么自己迟迟不愿入眠呢?
看着镜中的自己,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反而让她的眉眼更显得妩媚了,这份摄人心魄的美丽是只属于他一人的,而他……
张玉贞不敢想了,朝鲜大王怎么会属于一个女人,她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即便是自嘲,也是美的。
“启禀大妃,宫门外有大清使者求见。”侍女怯生生的走过来说道。
张玉贞抬眼看看窗外,打更的梆子声刚过不久,三更天没有错,谁会在这时候拜访别人?
“是那位大清的皇子殿下吗?”张玉贞问道。
“回大妃,正是大清皇子殿下……”侍女神色犹豫,终于咬咬牙道,“只是皇子殿下衣衫散乱,身后又跟着两个黑衣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善事。”
“呵呵。”张玉贞轻笑,这个六皇子,总是喜欢做出人意料的事情。初次见面时无礼的盯着自己乱看,宴会上当着百官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现在又深夜拜访。
是打定主意要自己难堪吗?还是要用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呢?
呵,无聊的男人。张玉贞从小到大,从不缺乏追求者,她家是做通译的,在李朝这是有钱有势的煊赫职位,她自然是像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原以为会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淡的过完一生,谁知十四岁的那个上元节灯会上,她的美貌令所有人惊为天人。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山呼海啸般的人流跟随。勇武的侠客,文雅的书生,挥金如土的公子,品茶吟诗的雅士,形形色色的追求者她见的太多了,那些追捧她的手段让她觉得新奇,但很快就厌烦了。
“让他走吧。就说我已经就寝了。”张玉贞想了想,淡淡的道。她不想自己和李焞之间有隔阂,一丝一毫的隔阂都不想有。
侍女如蒙大赦,应了是,就赶忙去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大妃有些着急的声音:“等等,替我更衣,让皇子殿下去偏殿等候。”
片刻之后,张玉贞看到在偏殿里的大清六皇子殿下,衣物有些散乱,申请到还算淡然,至少比他身后那两个一脸惶恐之色的侍卫强多了。
“胤祚拜见大妃殿下,深夜冒昧前来,叨扰殿下,还望殿下不要责怪。”胤祚起身作揖。
“六皇子深夜前来,必有要事,想来是谈判出了什么问题吧?”张玉贞狡猾的笑道,胤祚的深夜造访,加上李庆、吕康实两人一身黑衣,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什么。
和老谋深算的索额图比起来,六皇子看来还是太过年少,竟然向谈判的对手释放出了如此不利的暗示,看来李朝还能在谈判上捞到更多的好处啊,如此一开,兄长张希载的战败的恶劣影响也能被冲淡不少,张玉贞已经开始庆幸自己冒险,深夜会见胤祚的决定。
然而胤祚听到她的话,只是淡然的一笑,丝毫没有被人抓住把柄的羞恼,反而更像是嘲笑。
张玉贞心里有些没底,微怒道:“怎么,六皇子觉得臣妾的话很好笑吗?”
“回大妃的话,胤祚此来不为谈判之事,而是为大妃而来的。”胤祚又一拱手,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盯着她。
张玉贞脸上一红,继而羞恼无比,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胤祚,大骂道:“六皇子怎可如此孟浪,深夜拜见本宫已是唐突,竟还敢出言羞辱!待明日谈判本宫定将此事报与大王,看他如何治你得罪!”
本以为一番话会让胤祚噤若寒蝉,至少也有所收敛,但没想到那抹嘲讽之色更浓,气的身体都有些微微哆嗦。
待张玉贞喘了几口气之后,胤祚笑道:“大妃若不怕再被贬为禧嫔,明日尽管去向大王告状,看大王是先惩治胤祚孟浪之行,还是先追究你夜会在下之责?”
“你!”张玉贞怒击,指着胤祚说不出话来,胸口上下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自她被升为李朝大妃以来,还从没有人敢如此威胁她,哪怕是李朝之主李焞也是对她百依百顺,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如如此羞辱。
生了半天气之后,张玉贞突然冷静了下来,胤祚还在为这女人变脸速度之快感到震惊的时候,张玉贞冷冷的说到:“六皇子倒是好手段,想以此来要挟本宫?哼!痴心妄想。今晚的会面,本宫向大王说,大王会怪我不守妇道;六皇子若是与大王说了,大王必恼羞成怒,到时候两国边境战事再起,恐怕这不是大清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吧?“
胤祚点点头道:“不错!大妃果然聪慧,所言分毫不差,只是大妃想错了一点。”
“愿听六皇子赐教。”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要挟大妃,而是来救你的。”
张玉贞冷哼一声,笑出声来:“笑话!敢问可是有刺客今晚要来行刺本宫?六皇子殿下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说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转身,往寝宫走去。
“笑话就讲到这吧,本宫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今晚的会面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劳烦六皇子忘掉吧……”
“胤祚请问大妃,可信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张玉贞停住了脚步。
“民间可能是有的吧?那容我换个问法,大妃相信王室里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张玉贞闭口不言,但也未转过身来。
胤祚继续问道:“在李朝失宠的妃子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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