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谷行一时有些错愕,心中留过一丝感动。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三山屯,替我守好这里!”胤祚开玩笑道,“说不能我有一天遭了难,还要来投奔你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仇家()
使团在三山屯停留了三天之后,就继续起程了。
对这一趟旅程,胤祚心中总是有些不妙的感觉,因此把自己手下的三百绿营军和五百八旗兵全都带上了,关键时刻还能预防不测。
张希载被胤祚留在了三山屯城,并叮嘱谷行一定要看好他,他是这次谈判的重要筹码,不容有失。
会谈的地点定在了李朝境内的咸兴府,距图门江边境五百里左右,咸兴府是咸镜南道首府,也是李朝北方的重镇,选择这里进行,足见李朝对此次和谈的重视。
本来按胤祚的意思,两国和谈,就要在边境上随便选个城市即可,这也是国际上的常用作法,但据说朝鲜国王李焞要亲自前来,所以会谈的地点就不能随意选定了。
本来胤祚认为大清就够落后的了,但进入了李朝境内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落后。
一路上随处可见面有菜色的饥民,光着屁股的孩子随处乱跑,大人的衣服也满是补丁,妇女们也要在田里帮着干活。现在已经是隆冬时节了,街头田间时不时就能看到冻死的乞丐。
车队周围,到处都是连绵的荒山,好不容易出现的平原,哪怕只有两三亩的大小,也种上了粮食。在半山腰的地方,可以看见残破的村寨,多是由树枝木材搭建而成的,像极了难民住的窝棚,砖瓦房一座都没看见。
一路上最让胤祚受不了的,就是脚下这破路,大清的道路是夯土而成的,虽然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但好歹算是平坦宽阔。
李朝的道路就是在荒草中的几道车辙,让胤祚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走得多了就成了路”,颠簸不平也就罢了,还七拐八拐。
加上一路上山地颇多,经常要五千多人排成一字长蛇走山路,最窄的地方仅容两车并行,而山路的那边就是悬崖。所幸一行人都安然通过了。
道路难行!等到了咸兴府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不得不说,咸兴府这座李朝北方重镇,建的几乎可以等同富裕县了,城里也能看见穿着整齐衣物的百姓,周围的房屋也都是砖瓦建成。
这就是李朝的国力吗?胤祚在马车中,挑开了车帘仔细打量,这里人民的生活和江北岸的鲜族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人民生活水平如此之低的国家,有了银两最先想到的事情,居然是向北方进军?
胤祚不禁有些好笑,这样一个国家,就算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就算百姓再齐心又如何?哪怕将领再英明又如何?
在绝对的生产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驿馆已到,请天朝使者歇息!”一个声音高喊道。
胤祚从马车上走下来,驿馆不由让他眼前一亮,虽不说雕梁画栋,却也是难得的华美了,就算和京城的宫殿比,也不诚惶多让。和周围的民居比,更是云泥之别。
进驿馆之前,胤祚叮嘱了车夫几句,一定要让拉车的马匹吃青储饲料,另外车架不能让李朝的人经手。毕竟是他的重要座架,大意不得。
“殿下,这座驿馆是当年,朝鲜迎接太宗皇帝的使者修建的。”吴泽作为胤祚的李朝顾问,一路上一直在给胤祚讲解,“用料规格都是按照修建王宫的标准,只用来接待我大清的使者。”
胤祚心中不禁鄙夷更胜,这种只用于外交的面子工程,即劳民伤财,又毫无意义,不愧是后世那个国家的祖宗。
“吴泽,这朝鲜为何依旧如此贫穷啊?”胤祚不由问道。
吴泽想了想道:“依在下之见,第一,是朝鲜农业落后,虽宜种稻米,但水利不便,农田产量极低,百姓们日常生活都是以粮食作为货币的,银钱都极少使用。第二,就是朝鲜从前明万历年间起就战乱不断,前有倭寇大举来攻,后有我朝大宗皇帝两次讨伐,李朝死伤极重,元气大伤。”
吴泽说得这几场大战,胤祚都是知道的,按照破坏性来讲,尤以万历年间的“万历朝鲜战争”为最,据史书记载,朝鲜经此一役,国民六去其五,战后百业萧条,农产大减,整个个李朝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太宗皇帝两征李朝,则是指的皇太极的两次进攻,满洲铁骑长驱直入,仅仅十二天就到了朝鲜汉城府下。此战结束,大清从朝鲜掠夺了五十万百姓,还逼迫朝鲜每年进贡一次,给其造成极大负担。
吴泽顿了顿,继续道:“其三,也是在下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李朝人内斗极为厉害,内耗太大,致使国家几十年来毫无发展。”
要说内斗,胤祚自认为中国称第二,世界上没人敢称第一了,但却不知道朝鲜也是如此,正想追问,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原来是索额图走了过来,一路上两人都是坐在马车里,彼此不太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胤祚觉得这人城府太深,也不喜欢和他来往,却没想到索额图自己凑了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百事行的大掌柜吧,果然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索额图先向吴泽拱了拱手,吓得后者顿时面色泛白。
索额图可是朝廷一品大员,居然会主动向一个平头百姓开口,还一副夸赞的语气,放到别人身上,可能现在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了。
虽不知索额图这话什么意思,但吴泽的身份被一口道破,胤祚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的,笑眯眯的拱手道:“怎么,索大人对百事行的生意有兴趣?不妨入个股如何?十万两银子,每年就可以分得四成的红利。”
索额图摆摆手:“六阿哥说笑了,老臣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老臣来找六阿哥是为了明日谈判的事情的。”
“哦?”胤祚听到这里,也来了精神,他毕竟是副使,明日也是要上谈判桌的,此时确实应该与索额图商议一下。闻言也就不推辞了,跟着索额图去了他的房间之中。
一直商议到了子时,敲定了所有细节,胤祚才从他的房间出来,结果没想到吴泽就站在门外。
见到胤祚出来,吴泽连忙上来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要小心索额图。”
“为什么?”胤祚有些诧异。
“阿尔吉善去年秋天被处斩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主帅无能累死三军()
回到房中之后,胤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阿尔吉善是索尔图的儿子,去年来胤祚府上挑衅,还拿义威帮的事情威胁他,胤祚一怒之下,就参了阿尔吉善一个贪污渎职之罪,被康熙帝判了一个斩监侯。
之后胤祚忙于别的事情,就忘了这一茬,而索尔图和自己见面时,表现的都很亲热,要不是有吴泽提醒,胤祚甚至都不知道和索额图之间有杀子大仇。
胤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平复下了不安的心情。
当年做的事情还是欠考虑,明明是和索额图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非要争强好胜的去参人一本,搞得自己和当朝第一权臣成了死对头。
带着隐隐的不安,胤祚沉沉睡去,第二天午饭时,李朝的国王终于驾到了。
胤祚和索额图领着使团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驿馆门口迎接。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庞大的队伍从远处而来。
为首的是几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兵,而后是十多名举着肃静回避的侍卫,再后是几百身着红色布甲的护卫,排场十足。各色人员足足延伸数里地。
早就被官府通过气的百姓们,一个个都闭门不出,街上清净异常。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朝鲜国王的仪仗才算走完,一辆巨大而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驿馆之前。
在太监宫女的服侍下,一个英武逼人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他身着大红蟒袍,胸前和两肩上都绣着烫金团龙,胸前一道镶玉的腰带突兀的穿过,头戴黑纱翼善冠,毫无疑问,这就是朝鲜国王——李焞。
按照道理,朝鲜国王虽是一方亲王,但也是大清臣属,进到大清使团,应当首先上前拜礼,而李焞下了马车之后,站在原地,目光在索额图和胤祚身上不断扫过。
胤祚心中颇为恼怒,正要开口训斥,这是后方又驶来一辆硕大的马车,其豪华程度仅略逊于李焞的车架。
宫女将马车帘小心的挑起,低声道:“大妃,到了。”
片刻,马车中走下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一身赤翟衣,金线绣着团凤,在胸口之下,同样有一个突兀的镶金腰带,云鬓高耸,上面遍布各色宝石和金步摇,阳光下端的是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在场的大清官员也不由赞叹一声,唯独胤祚差点笑出声来,因为那发髻实在是太古怪了,要是唐宋时期那种堆成小山一般的云鬓,胤祚倒也能欣赏,明清时期的发髻也凑活,但这朝鲜王妃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流行趋势。
把一头秀发盘成了个头盔的样式,而且还是日本武士的头盔样子,比之还要大上不少,远远看去简直与大头娃娃一般无二。
哎!古人这审美观这是无药可救了……胤祚一边笑,心底还一边叹息。
李焞等到王妃走到自己身边,才走到使团的众人身前,躬身道:“朝鲜第十九代国王李焞拜见天朝使者。”一口标准的汉话。
索额图笑眯眯的让李焞起身,然后与他颇多寒暄,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胤祚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李焞。他年龄四十上下,长的英气逼人,唇边留着精心修剪过的胡子,颇有一股阳刚之气,谈吐也颇为不俗,从外表上看倒也称得上是一位英主。
又将目光移到王妃身上,胤祚差点又笑出声来,她刚刚也随着李焞行礼,此时缓缓直起身子,硕大的“头盔”显得颇为沉重,像是要把她脖子压断了一般。
“诸位天朝使者,本王已命御膳房准备了宴会,不如现在就移步前往吧。”李焞的声音让胤祚收回了目光。
他在驿馆门口站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连忙虽着众人前往宴会。
胤祚转身之后,张玉贞也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怒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天朝的皇子两次嘲笑于她。
这种感觉比别的男人流露出的贪婪目光,更让她讨厌。
李朝的宴会承袭明朝传统,采用的分餐制,李焞和王妃居于首位,朝鲜王公大臣居于右边,索额图和胤祚等人位于左位,这也是李朝以左为尊的缘故。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小几,要脱了鞋跪坐在桌前,这是汉唐时期的传统,朝鲜和日本人一直延续了下去。
宴会的食物准备的倒也简单,基本就是米糕、米肠、大酱汤之类,配以一些鱼肉、海胆之类的海味,不过量都不多,泡菜倒是不缺。
尝个鲜倒也可以,但是吃多了却也觉得不过尔尔,反观对面的李朝官员们,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似乎是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宴会上李焞和索额图交谈甚欢,不过也没有冷落胤祚,不时的递上一两句话,胤祚都冷淡的回了。
他对李朝的人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想浪费口舌。、
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一直默默坐在李焞身边的王妃,突然举杯站了起来:“妾身听闻殿下以两千军力,大败我一万精兵,颇为敬佩,特来敬殿下一杯。”
顿时宴会上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在场所有的李朝官员都望着胤祚,表情各异。而大清的官员大多一脸诧异,也都看向胤祚。
在主位上,李焞的表情平淡,但眼中已微微有些怒色,而王妃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纤纤玉指,捧起酒杯。
一个后宫的妃子,能在这种宴会上露脸,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敢胡乱说话,而没什么人制止。这说明她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权势已经大到了一定地步。
而联想到后世历史上对于张玉贞的评价,胤祚更倾向于相信后一种解释。
缓缓起身,端起酒杯道:“王妃过奖了,有道是主帅无能累死三军,有张希载此种将帅,别说一万精兵,就是十万大军又如何?”说完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围静到针落可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参茶()
虽不知这王妃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但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以免中了什么陷阱。
再者这朝鲜上下,对待他们像是接待客人的一般,也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因此颇为不客气的说了这么句话。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宴会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索额图伏过身来,低声道:“六阿哥何出此言啊,这不是平白与朝鲜交恶吗?”
“咱们本就是战胜一方,我就是提醒下他们,免得忘了咱们来干嘛的。”胤祚小声道。
这时坐在末尾的一个朝鲜官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胤祚,愤慨的说了一大段话,用的朝鲜语,胤祚一句也没听懂,不过那股嚣张劲确实显露无疑了。
坐在上首的李焞顿时大怒,也同样用朝鲜语说了一通话,那大臣一摔袖子就准备愤然离席。
胤祚顿时道:“慢着!”同时转向身边的议官:“他刚刚说什么?”
那议官吓坏了,哆哆嗦嗦道:“……他说咱们屠杀他们的国民,是蛮夷之举……说间岛本就是朝鲜国土,是咱们偷袭在先,才取得的胜利。”
胤祚大怒,对李焞道:“殿下,此人所言就是李朝的态度吗?”
李焞面上怒色一闪而过,很快和颜悦色的道:“朴大人酒后失言,希望天朝使者不要往心里去。”
“在我朝,失言最轻都要掌嘴,没想到在贵邦却只需离席便可,如此毫无礼数之国,也敢以礼教之邦自居吗?”胤祚从座位上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时,王妃开口道:“我王上只是为了不扫天朝使者雅兴,才未对朴大人当堂惩处,既然殿下想看,那不妨就让朴大人在此受刑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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