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摆摆手:“算了,算了,说得太多你也不懂,只要记着一点,乱世用重典,待我走后,在李朝人所谓的这一片间岛,你也要严格的把我的政策推行下去,对于违法乱纪者,绝不姑息!”
“是。”景额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没听出自己即将升官的意思,想了想又皱眉道,“真是便宜这群鲜族人了。”
胤祚叹口气道:“谁说我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投敌的那些一个也不能少,将他们查出来,脑袋全摘了!至于欺凌别的百姓的,这种是民事纠纷,咱们奉行‘民不举官不究’。总之,原则就是,一切都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
景额将这番话琢磨了几遍,顿时眼睛一亮,起身一拜,道:“殿下这几句话字字玑珠,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去吧。”胤祚挥挥手,景额就退下了。
坐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将案上刚刚写好的奏报卷了起来,塞到圆纸筒里,扣上盖子,再亲手滴好封蜡,又滴上火器,盖了个齐齐哈尔副都统的印信,待干透之后,将奏报交给了艾力克。
“八百里加急递到京城去。胤祚懒洋洋的道,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这两天一夜,时刻都紧绷着神经,还只睡了一个时辰,现在由不得他不困。
艾力克接过奏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胤祚一看他那样子,笑骂道:“行了行了,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了。”说着就向里屋走去,走到一半就又停了下来道:“若是实在想拍马屁的话,就帮我在城里搜罗搜罗好茶叶,顺便再采几桶干净的雪水来,井水泡茶实在是……算了,去吧……”
“是!”艾力克一抱拳,离开了房间。
胤祚刚准备往炕上躺,还没脱衣服呢,外面就传来一声:“三山屯八旗军把总谷行求见!”
“哎!”胤祚叹了口气,又将解开的扣子扣好,打着哈欠道:“进来吧。”
谷行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殿下,卑职昨夜办事不利,险些耽误了兄弟们的性命,还对殿下出言不逊,请殿下降罪。”
胤祚反映了一会才想明白,谷行说的是昨天只送来了三坛酒的事情,当时他以为是胤祚自己要喝,是以也就没太上心。当知道这些酒是用来处理伤口的之后,已经追悔莫及了。
今天他又亲自去了伤兵营,看到伤兵的伤口大多没有化脓,本应是必死的伤口,经过缝合,也开始痊愈,谷行心中既惊讶又悔恨,思来想去便来请罪了。
“不妨事,那三坛子酒也顶了一段时间,等酒不够了,艾力克他们也回来了,算不上罪过,起来吧。”
谷行心中送了口气,但还是跪在地上,这回身板跪的更直了,朗声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胤祚又打了一个哈欠。
“卑职想加入殿下军中!”
打到一半的哈欠,冰冻在了脸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劝谏()
乾清宫中,康熙帝正斜倚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奏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软榻之前跪着五个大臣,皆是一脸茫然之色,这几人分别是索额图、陈廷敬、马齐、李光地、熊赐履;总共三个尚书,两个大学士,康熙朝的重臣几乎来全了。
康熙帝将奏报放下,喝了口茶问道:“知道你们几个为什么来吗?”
沉默片刻,索额图拱手道:“回圣上,可是六阿哥再传捷报了?”
康熙一笑道:“捷报确也不假,但是朕找你们来,却不是为了让你来拍马屁的。”说着把手中的奏报递过去,“看看吧。”
索额图将奏报接过,周围的大臣都围了过来,只见在白卷上接着一列列工整的字迹,陈廷敬一眼就看出了是胤祚的笔记,洋洋洒洒足有两三千字,以六阿哥那惫懒的性子,能写这么多字,倒也稀奇。
众臣读了许久,一开始看到大战告捷,脸上都露出欣喜表情,但是越往后读,表情越怪,到最后都表情各异。
索额图低头思量,陈廷敬眉头紧皱,李光地暗暗摇头,马齐有些诧异,熊赐履则是表情淡然。
“怎么样,列为爱卿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康熙帝平静的道。
李光地当先道:“皇上,六阿哥这篇奏报,看似在讲军务,实则是在向圣上进言啊!以战事大捷,来阐述火器之利;以对待三山屯百姓的政令,来阐述各民族分居之弊;以敌军之暴行,来劝谏陛下征讨李朝,永绝后患。”
康熙帝点点头:“不错。朕也看出来,胤祚跟着纳兰明珠,确实长进了不少,这话也学会拐着弯的说了。”
马齐这时开口道:“殿下,别的事情臣不好说,但推行火器一事,臣认为势在必行。”
陈廷敬也道:“不错,现我大清定鼎天下不久,周围强敌四顾,正是需要扩军备武之时。而此战将火器之威尽显,臣以为应尽早将此等火器发扬开来,广泛装备于军中,并对六阿哥及其火器厂予以赏赐,以示皇恩。”
“臣复议。”其余的几个大臣也拱手道。索额图嘴巴张了张,却也没开口。
康熙道:“朕也正有此意!马齐,赶明你调一批神机营的工匠去齐齐哈尔。”
“臣遵旨。”
索额图这时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六阿哥对鲜族百姓的处置恰到好处,但是其所言的民族融合,以及各民族平等、杂居等办法,就有些难以实现了……为稳定关外局势,不如先将鲜族人迁出,这样,既能维持稳定,又能化解当地百姓之间的仇恨。”
马齐连忙道:“臣也是这个意思。”他是索额图提拔上来的,而且又都是满臣,在这个问题上,自然站在一起。
陈廷敬他们虽然不敢苟同,但奈何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以自己汉臣的身份,不敢胡乱插嘴。
“索额图言之有理,民族问题,兹事体大,不可随意决定,”康熙摁了摁太阳穴,“明天上朝再议议吧。”
“嗻。”大臣们齐声应道,索额图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之色,然后很好的就被掩饰下去了。
“关于战后如何处置李朝,各位爱卿有何看法啊?”康熙帝又问道。
李光地开口道:“征讨李朝一事,臣认为可行,一则图门江以北,朝军折损颇多,实力衰弱。二则我军大胜,正可携兵锋鼎盛之势南下,且此次大战,乃是李朝人挑起,师出有名。三则,朝军在我大清境内,诸多暴行,不加以严惩,有损我天朝威严。”
还是年纪太轻,心直口快,不懂圣上心里想的什么,陈廷敬看了李光地一眼,心底叹口气。
“皇上,臣认为不妥,李朝乃是我朝开国之时就定下的不征之国,且对其宽大处理,也能让其他藩国认识我大清的胸怀。”索额图道。
早在明太祖时期,就将李朝等周边国家确立为不征之国,清承明制,李朝又是最早归顺大清的藩国,自然也成了大清的不征之国。
索额图说得虽然全是废话,但是陈廷敬还是不得不拱手道:“臣附议。”
李光地疑惑的看着陈廷敬,片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朝廷最大的敌人,至少康熙心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葛尔丹,在剿灭葛尔丹之前,周边各国应尽力安抚,以免徒耗国力。
熊赐履、马齐等人也拱手道:“臣附议。”
“既然如此,索额图,朕命你为正使,胤祚为副使,并调吉林将军手下五千八旗兵马,前往李朝与其商定停战事宜。”康熙威严的道。
“臣遵旨。”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了,就都散了吧。”
“皇上,”熊赐履说道,“六阿哥在奏报里,还建议成立延边区,将李朝人口中的间岛都划定在此区,并让景额担任统管该地事物。陛下可否准奏?”他是现任的吏部尚书,对这件事情颇为在意。
康熙挥挥手道:“既然是胤祚推荐的人,便准奏吧!另外马齐,你根据军功,把有功的将士都赏一赏,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臣遵旨!”马齐和熊赐履应了一声,五人缓缓的退出了乾清宫。
刚走出乾清门不远,一个小太监就走到索额图身边,悄悄的道:“索大人,太子有请。”
索额图暗骂一声,往周围看看,所幸那些大臣们都走远了,四周没什么人,便随着那个小太监走到了东宫。
东宫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的东边,大清立国至今,也只有康熙朝设过太子,所以东宫现在也只有二阿哥胤礽住过。
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乃是索额图的侄女,算起来,索额图乃是胤礽的姥爷。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索额图乃是二阿哥的重要支持者。
刚一到东宫,胤礽就迎了出来,屏退左右后,急不可耐的问道:“索大人,圣上召你前去,可是为了六弟的事情吗?”
胤礽生的圆脸,今年不过弱冠之年,唇上留了一缕胡子,给他略显青涩的面庞平添许多成熟。
索额图点点头,低声道:“六阿哥在在奏折中,向皇上提了三个建议,皇上采纳了一个,否了一个,待议了一个。”
胤礽舒了口气,笑道:“看来,圣上对于六弟态度依旧啊。”
索额图没有笑,盯着胤礽的眼睛缓缓道:“六阿哥对你的威胁,已经超过大阿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康复()
经过近半个月的愈合,呂康实的伤口已经快要好得差不多了,那难看的线也在几天前被拆掉了。
想到自己受伤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即恐惧又茫然,虽然只是腿上被敌人砍了一刀,但是他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听八旗军的人说,伤兵营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从早到晚都是伤兵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鲜血和腐臭的味道,每天都有伤兵受尽伤口的折磨之后死去,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至于谁能活下来,就全看天意了。
虽然被被战友救下来了,但呂康实心底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拉上的雪橇,殿下什么时候来给自己治伤的都不知道。
他当时只记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的酒香,而后自己的伤口创来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锯在锯他的骨头似的,他拼命的叫喊挣扎,但身子被死死地摁住。
当疼痛积累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老兵口中阴曹地府一般的伤兵营了。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暖和,比在帐篷里暖和多了,身上的被子和垫子塞满了厚实的棉花,盖在身上还有些沉重,却令人安心。身下的土炕不断的传来热气,透过垫子,直达被窝。
他向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处民居,身边躺的也是同样受伤了的弟兄,但是既没有听到哀嚎,也没闻到血腥和腐臭味。
三顿饭都是有人送进来的,基本顿顿都是窝窝头和酸菜汤,偶尔还有一两块肉干,甚至有一次还送来了冻梨。咬破漆黑的外皮之后,清凉甘冽的汁液涌出,他边吃边哭了出来。
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呂康实不知道,但假如伤兵营就是地府的话,那呂康实甘愿下十八层地狱。
跟呂康实住在一起的是两人,一个断了一只手,一个瞎了一条腿,都是颇重的伤,但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虽然不能再留在军队中了。但殿下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朝廷书吏的差事。
就算是对那些读书人来说,这都是让人眼热的差事。有了这份差事,两人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呂康实几乎是带着嫉妒的目光把他们送走的,而他自己腿上的伤并不妨碍行动,愈合之后,便可以继续回绿营军中了。
他也舍不得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况且,这次他作战勇敢,又负了伤,已经被殿下晋升为班长,统领五个士兵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被称作吕老实的啊!虽然人长得高大,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被人扇一巴掌都不敢吭声的货色,没想到却敢在战场上杀人。每次想到自身的变化,呂康实心中就一片火热。
这样回去之后就没人敢欺负他了吧。呂康实如是想到。
今天外面阳光不错,连续下十多天的大雪也停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扫雪,伴随着孩童们在雪地玩耍打闹的笑声,传进了房中,让呂康实心中痒痒的。
他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兵营的生活虽然舒坦,但心里总觉的少了点啥,而且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老实让别人端菜端饭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呂康实打算提前离开伤兵营了。和军医说了下,军医叮嘱他不要乱动伤口,不要让伤口碰水等,就放他离开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大街上,最后在向自己住的房子看了一眼,心中对打仗的恐惧也消散不少,反正伤了还能治回来,就算是残了也有一份好前程,那还怕啥?
伤兵营周围是众多民居,但见不到多少在街上行走的百姓。让呂康实有些诧异的是,三山屯城中治安极好,连小偷小摸的人都看不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戒严的公告,每走几十步就能看见巡逻的兵丁。
三山屯是座小城,城中的军营也只够两三百人,所以绿营军和八旗军都驻扎在城外,城中的军营留给了三山屯原本的军队。
在往城外去的路上,呂康实路过了县衙,和别处不同,这里围了几百名百姓,将县衙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周围几十个兵丁正在维持秩序。
在县衙旁边有一片木墩,不时有人被带到木墩前被砍头。木墩周围的土地都被染成了暗黑色。每砍一个脑袋,周围的百姓,就高兴的一声大喊。
呂康实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城外的军营,军营的校场上正在操练。凝神听去,可以听到“一二一……预备……放……”等命令的声音,显然受训的乃是绿营的人马。
向军营守门的士兵禀明身份之后,很快军营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四十来岁,身形精瘦,面庞漆黑,下巴上留着一缕胡子,眼神颇为锐利。
呂康实惊喜的道:“李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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