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李焞陷入两难,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着张玉贞离去。
勤政殿上,李焞愤怒的将一桌的文牒掀翻。
金春泽前来劝谏:“王上何必顾忌愚民们的想法,以迅雷之势将王后除掉,民间固然会有些风言风语,但长久之后自然会平息。当今之计,将张玉贞王妃之位置废黜,将闵妃重立为皇后才是正途啊!”
李焞暴怒,捡起一块砚台便朝金春泽扔过去,这一下势大力沉,好在只砸在了他的脚边,墨水飞溅,洒了金春泽一身。
“世子呢?你将世子置于何地?本王就一个儿子,你想让我李家无后继之君吗!”李焞咆哮道。
金春泽面不改色道:“王上息怒,王上正值春秋鼎盛”
“闭嘴!”李焞喝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闵黯死了,你就急于成为下一个领议政?玉贞走了,你便要让闵妃占了王后之位吗?”
金春泽被李焞的目光看的一阵心虚,低下头道:“王上,老臣全是为了国家大计啊!”
“滚!”
“王上?”金春泽入朝为官三十年,还从听过王上如此说话。
李焞咆哮:“本王叫你滚!”
金春泽含怒拱手:“老臣告退。”
李焞对周围的宫女内侍道:“你们也滚,都滚出去!”
王上雷霆之怒,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勤政殿。
所有人离开之后,勤政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了李焞一人。
他仿佛浑身力气用尽,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算尽了一切,他却从未算到张玉贞会背叛他,甚至还会将世子带走不这一切定是张希载主使的,他害怕受到牵连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是玉贞的兄长,看在玉贞的面子上,本王也会放他一马
难道是闵黯的死刺激到了他?
李焞想到这里,不禁懊恼的直拍脑袋,他忍了这么久,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为何当朝就要斩首闵黯呢?
李焞对自己的愚蠢后悔不已,南人党虽然势大,但闵黯却一直恪守人臣之道,不敢越雷池一步,莫非因为玉贞总是私下召见闵黯吗?可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焞轻笑自嘲,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流到胡须上,如今大错已成,无论如何胡思乱想都是没用的了。
“玉贞”李焞轻声念道,“你什么背叛我”
半个时辰后,李焞叫内侍进来,宫女内侍们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勤政殿还是一样,李焞脸色漠然,已经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上。
“拟国书!”李焞威严的道。
马上有内侍找来了纸笔,躬身记录。
“写给大清皇帝,求他派兵平乱”李焞念道。
内侍已经想好了措辞,将李焞的意思付诸笔端,片刻后,将纸递给李焞道:“王上,奴婢斗胆如此落笔吗,请王上批示。”
李焞挥挥手道:“便如此吧。”
与此同时,住在当地一大户人家的张玉贞也在拟定国书,内容与李焞别无二致,也是请求康熙派兵帮助李朝平叛,只不过落款是李朝王世子李昀。
“玉贞,大清皇帝会出兵吗?”张希载有些不确定的道。
张玉贞想了想道:“大概不会,无论我们和李焞谁胜了,大清的宗主身份不变,这只是李朝的内乱而已,康熙没必要出兵。”
张玉贞说话时,又铺开了一卷新纸,开头一行字“尊大清六皇子殿下赐鉴”
“你要写给胤祚?”张希载不可思议的道。
张玉贞淡然一笑:“有了妹妹的这一封信,大清便要出兵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璞玉浑金()
春节年假结束,齐齐哈尔各地官吏开始当差。
胤祚如约送弘历来到火器厂,同行的还有阿依慕。
火器厂学堂的先生听说王爷世子也来了火器厂一个个如临大敌,有些甚至连讲台都不敢上了,还是教国学的先生最有胆识,与教俄语的传教士调换了课程。
虽然弘历只有四岁,但却是直接参加了学堂三年级的课程。
老先生在讲台上郑重其事的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论语道“昨日我们讲到‘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谁还记得五美四恶指的什么?”
讲台下学生们踌躇许久,终于有人举手回答“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老先生如饮醇酒的摇头晃脑一阵,欣慰的点点头道“说的不错。”
然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很浅显,一一被人回答上来。
在皇家先生的教育下,弘历早就将论语背的滚瓜烂熟,老先生提的那些问题对他简直轻而易举,看别人回答了许久,也鼓起勇气举手回答问题。
老先生自然认得弘历是谁的,目光一凝,深吸了口气道“你来答。”
老先生提的问题是“颜渊、仲弓、樊迟三人问仁,为何孔子三次回答皆不相同?”
这个问题对论语还没学完的学生们来说确实有些难了,因而许久没人举手,这才让弘历抢到了回答的机会。
学堂上的学生们大多是十岁上下,骤然看到一个小不点起来回答问题,一个个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弘历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害怕,小声的道“克己复礼为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爱人知人,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这乃是孔子三次回答,究其不同之因,曰因材施教……”
讲台上的老先生一时没有听清,还特意走下讲堂,但当他听清弘历在讲什么时,顿时露出震惊神色,连连点头。
待弘历讲完,老先生拱手道“学生受教了。”说完对着弘历一稽到地,然后转身便离开教室,留下一群学生面面相觑。
教室之外,胤祚也一脸的莫名其妙,那老先生满脸怅然之色,走到胤祚身前道“王爷,世子乃是跟随大儒求学,以草民之能实在不敢误人子弟,这便辞去老师一职……”
胤祚连忙安抚,还不容易才将老先生劝住。
刚刚弘历的声音小,胤祚在教室外面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弘历学习刻苦,记忆又极佳,刚刚对仁的解释乃是照搬皇宫派给他的先生的解释,其文采见地自然远超这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老先生。
下午是绘画课,教画的老师是齐齐哈尔有名的书画先生,他笔下的寒梅苦竹乃是齐齐哈尔一绝。
不仅如此,他教小孩子绘画也很有一套,不求神韵,甚至不求相像,只求有其心意,这在重文人画的大清绝对是离经叛道的存在,因此他的名声也只局限在齐齐哈尔一地,整天卖画为生,若不是来火器厂做了绘画老师,估计吃饭都成问题。
下午的画作题目为新年。恰好新年刚刚过完,孩子们对年节的记忆一定极为深刻,此时画出来,下笔应当也很自然。
老师布置完题目,也未讲如何画法,便发下纸笔,让学生自己花,而他在讲台上也铺开纸笔作画,一时间学堂内安静无声。
半个时辰后,不少学生画完,先生也从讲桌上抬起头,走下讲台,一各个的看学生的画作。
胤祚兴办小学的最初目的,一是扫盲,二是为齐齐哈尔培养小吏,因此学堂教的多而杂,却未能精细。而简单的绘画也是小吏必须的技能。
正巧皇家教育中虽也有绘画科目,可是在十岁后才学习,因此在绘画一道上,弘历与普通孩子相差无几。
学堂中,那先生还在每一个学生桌前穿梭,遇到画的好的,不时停下评点两句。
不过当他走到弘历的桌前便停了下来,皱眉看了许久。
“谁教你这么画的?”那先生问道。
弘历老老实实的道“无人教过学生,学生自己画的。”
先生眉头越皱越紧,终究道“这幅画给为师欣赏一番。”说罢便拿了弘历的画,走出教室大门。学生们则继续上午时的面面相觑。
门外胤祚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又出事了吧。
那先生捧着弘历的画卷,走到胤祚面前,道“世子大才,草民愚钝,恐难当教导重任。”
胤祚心中疑惑,接过画卷一看,也有些愣了,画的很简单,一个小院中,胤祚和阿依慕正襟危坐,弘历坐在两人下手,院外漫天烟火。
这样一幅简笔画只能称得上勉强入眼,但若是想到这是一个四岁孩子画出来的,就有些可怕了。
别的同龄孩子还在画墨点也似的太阳、猪圈一般的房子,火柴棍一般的人物时,弘历竟画的出简笔画了,而且此前还从未有人教他作画,想想未免有些恐怖。
那先生想了想道“这画有些眼熟,好似是一本书上的……”
胤祚一愣“大清还有带插画的书?”
先生笑道“王爷日理万机,自是不知道这些闲书的。”说着回教室从他的行囊中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了胤祚。
胤祚接过翻阅,发现这是本画册,总共二十四张图,画的应是二十四孝一类,印刷极为拙劣,笔画也极为简单。但对于这时代的孩子来说,这无异于是漫画书一类的东西了,想来在孩子间应当传的很火。
先生在册子中翻了翻,指着一幅图道“应当是这幅了。”
胤祚看了看,原来是刻木事亲的一张,只不过弘历的画中将木像替成了真人,又在屋外添了烟火,看起来倒很像过年的样子。
虽是临摹,但四岁孩子能依靠记忆临摹成这个样子,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此时,胤祚身后有人道“世子乃是奇才,需以高人教导,若是放在这学堂之中,恐怕会埋没了这块璞玉浑金。”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打炮()
胤祚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许久不见的梅文鼎。
梅文鼎拱手道“老朽上午听闻学堂中又出了一位惊世神童,特意前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世子殿下,实在冒昧了。”
胤祚道“劳梅先生费心了,学堂中待了一日,我也看出此处绝非理想的求学之所,只是让弘历回去受宫里那一套教育,恐怕也不妥,哎……”
梅文鼎疑道“王爷何出此言?皇宫遍请天下名师,论育人之道天下当无出宫廷之右者。”
胤祚干笑了两声,恰好学堂内放学,弘历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看见梅文鼎,立马变得步伐稳重,缓缓近前,恭敬的道“先生好。”
梅文鼎眉开眼笑,连声夸赞弘历是个乖孩子。
胤祚笑着让弘历先去找他额娘玩,等晚上再带他去看放炮仗,弘历道了声好,又恭敬向梅文鼎告别离开。
胤祚望着弘历离去的方向道“看,这便是宫里教育出的孩子。”
梅文鼎品味着胤祚语气“尊师重道,有礼有节,不好吗?”
“他才四岁啊,说话举止便如此老气横秋,回答问题时直接照搬标准答案,作画时也要照着画书临摹,生活在一个条条框框里,就是做的再好又如何?长大了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胤祚感慨。
梅文鼎被胤祚观点惊到,有些结巴的说“可……可古往今来育人之道便是如此啊!自孔圣以来……”梅文鼎开始一大长串的说教。
待梅文鼎说完,胤祚淡淡道“可惜时代变了啊……”
梅文鼎一愣,拱手道“请王爷明示。”
胤祚摇摇头“多说无益……晚上我要带弘历去看大炮仗,梅先生同去吧,顺便把孙儿也带上,我也让戴梓将他子女带着。若是匠人们家里,有与弘历同岁的孩子的,也都一并叫来,孩子不能自己长大,需要有些玩伴。”
梅文鼎道“草民遵命。”
胤祚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梅文鼎万万想不到,胤祚口中的大炮仗,就是火炮,而放炮仗的地方,就在火炮试射场那里。
试射场上,除了最新型的神威二型炮外,还有各个版本的铁模炮,还有红衣大炮,俄国人的十二磅野战炮,虎蹲炮、臼炮等等,简直如火炮发展历的展览一般。
就连梅文鼎都叫不全所有火炮的名字。
来的人除了胤祚一家外,还有戴梓、梅文鼎两家,此外还有十几家匠人,都领着五六岁的孩子。
梅文鼎和戴梓交换个眼神,都没明白胤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人都来齐了,胤祚一声令下,火炮开始逐门发射,先是虎蹲炮、臼炮再依次上升。
此时正值傍晚,太阳已然落下,天边一片晚霞。
火炮发射的火光分外清晰,可声音却比往常火药发射弱了许多,戴梓一听便知道这是减少了火炮用量所致。
减少了火药用量,炮弹自然也飞不了多远,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适合观看炮弹落地,烟尘弥漫的效果,而且没有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更适合孩子们观看。
若说是一场大炮仗倒也并无不可。
戴梓的子母弹是这场炮仗秀上的重头戏,圆球形子母弹爆炸效果极佳,夜空中爆炸产生的鎏金海胆简直美轮美奂,比之烟花还要漂亮许多。
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能发出响声的炮仗,而女孩子也喜欢如烟火般美丽的事物。
胤祚的这一出炮仗秀倒是非常受孩子们喜欢。
不少匠人家的孩子年纪不大,也不懂什么规矩,就直接跑到近前大呼小叫的跑跑闹闹,胤祚吩咐孩子不可离火炮太近,倒也没去管他们吵闹。
弘历看着那些吵闹的孩子,目光中流出些羡慕,但也没跑过去加入他们。
梅瑴成和戴言年纪稍大些,但万炮齐发的场面还是从未见过的,两人看的也十分入神,连互相出题刁难的事情都忘记了。
铁模炮发射完毕后,神威二型火炮开火,装载挂铅圆筒状子母弹,虽说火炮内只装了寻常药量的一般,但爆炸距离也和满药量的圆球形子母弹相当了。
而圆柱形子母弹的爆炸效果也与寻常子母弹不同,空中一阵炸响后,万点金光冲出,如向地面洒出一张金黄大网,整片地面被激射的密集子母弹打的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