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大臣使者们也都露出赞许之色,这首诗做的文采飞扬,确实当的上佳作二字,且自有股子大气,将之前皇子寿礼中所有诗句都压了下去。
大阿哥他们则有些不愉神色,三阿哥虽嘴上说是即兴作诗,但这首诗肯定是早已准备好了,待众皇子将寿礼都献完后才念出来,有压轴取巧嫌疑。
而且偏偏这诗做的极好,让人还挑不出毛病。
就在周围叫好声一片的时候,宕桑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下。
“恩人,这诗跟你的沁园春·出塞相比,可是差了好几个档次呢。”宕桑低声道。
胤祚心里一惊,连忙道:“闭嘴!”
可惜皇子们本就是挨着坐的,宕桑的话,自然也被三阿哥听了去。
“莫非诸位喇嘛们也有佳作?为何不一同献上?”三阿哥和煦的笑着道。
桑结嘉措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童言无忌,还望三皇子殿下不要见怪。”虽然面上含笑,但是语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被胤祚敏感的捕捉到了。
之前三阿哥与他们辩论佛法,将一众西藏喇嘛辩驳的还不了嘴,宕桑对他们正有些气恼,当即道:“佳作自然是能张口既来,你听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沁园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宕桑朗声道。
三阿哥笑道“哈哈,果然是孩童之作。”
宕桑不理他,继续道“……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三阿哥继续道“转折分外生硬,口气倒是不小,却不知你与天公比高了,将皇上置于何地。”
胤祚急道“宕桑行了!”
宕桑毕竟是少年性子,脾气上来了谁也劝不住,再加上高原之上他说一不二,虽天性纯良,没养成骄纵性子,但也不是畏畏缩缩的人。
当下继续吟诵“……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三阿哥惯性之下脱口道“你这句……却也……却也有点意思……”
周围看西藏人笑话的大臣们也都恍然惊醒,陈廷敬道“这首沁园春全词平淡,到此才算有了点生气。”
李光地也道“奇怪……真是奇怪,藏人也能写出这种词来?”
宕桑继续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最后这一串话吟诵的又急又快,待说完,戏台前已然是哗然一片。
三阿哥伸出手指指着宕桑“大……大胆!一隅之地也想称王称帝?将我天朝上国至于何处?无礼至极!胆大包天!”
费扬古直接就站起来了,目光满是杀气,右手按在刀柄上,却按了个空,才想到今日他参加康熙寿宴,未带兵器来。
周围的侍卫见场面紧张,顿时围了上来,这些人平日站在屋檐墙下等阴暗之处,引不起人注意,此时骤然围上来,才让人恍然发现竟如此之多。
陈廷敬站起来道“且慢,藏人不知我天朝礼仪,且又是一孩童之言,还请皇上从轻发落。”这是来打圆场的。
李光地却道“皇上,单看这词,确是气势雄伟,不像是出于一孩童之手,还请皇上明察。”
康熙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对着桑结嘉措道“第巴可有何话说?”
桑结嘉措双手合十,脸上仍是微笑,但胤祚已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惶恐。
这时宕桑道“此词名曰‘出塞’,乃是恭祝皇上漠北大破葛尔丹所做,乃是一首贺词!”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都有些愕然,既然是贺词,那极言风骚人物俱在今朝,便不显得突兀,反而恰到好处;而词中帝王之气也有了解释。
陈廷敬赶忙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真是妙不可言!臣听说,明代有首祝寿诗,如下写道,‘这个女人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生个儿子却做贼,偷得蟠桃献娘亲。’此等先贬后褒之法,想来藏人这首贺词也是一般手法,果真是妙不可言。”
众臣都是聪明人,顿时懂了陈廷敬的意思,赶忙开始打圆场,鼓吹这词是如何精妙,如何体现了皇上的英武伟岸等等。
现在与葛尔丹之战方歇,国库空虚,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万万不能再和西藏有战端。
这一点,身为户部尚书的陈廷敬比谁都清楚,故而他打圆场最是积极。
还在这首沁园春写得确实精妙,他吹捧起来倒也不觉得违心。
宕桑见前一个还在不停攻讦他的朝臣,下一秒就纷纷变了脸色,惊的目瞪口呆,想起这词并非他所做,刚刚挨骂时,不能将胤祚供出来,现在受了夸赞,自不能继续隐瞒了。
便道“众位大人,小子惭愧,这词并非小子所做,作者另有他人。”
众位大臣心想“我们还不知道这不是你写的吗?但现在谁写的词重要吗?这词除非是皇上自己写的,否则谁写都犯忌讳,求求你还是别添乱了。”
胤祚也是连拉带拽,要把宕桑摁下来,可这小子一股牛脾气,之前跟着自己看花姑娘时还没表现出来,现在脾气上来谁劝也不好使。
偏偏那些西藏喇嘛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不阻止宕桑,还对胤祚怒目而视,对胤祚拉拽宕桑的行为颇为愤慨,要不是顾忌胤祚皇子身份,估计就要冲上来打人了。
终于,宕桑扯着嗓子喊道“作者便是我的恩人,大清六皇子殿下。”
顿时场面安静下来,满朝文武加皇子们齐刷刷的忘了过来,一时气氛诡异至极。
李光地心道“有门,既是六皇子做的,那便是皇家做的,虽不算皇上亲笔写就,也比旁人做的好得多。”
当下打定主意,整整衣襟到胤祚面前拱手道“殿下能写出此等词作,着实大才,微臣妄为殿下授课五年,微臣实在是羞愧万分,今日微臣便要向圣上请辞此职,以彰微臣之罪。”
虽然言辞恳切,但脸上却神情惭愧,不论这词是不是胤祚做的,先把这个作者身份套牢,到时皇上有奖也罢有罚也罢,都不必招惹西藏使者。
至于什么为皇子授业的职务,他早就不想干了,这活便是劳心费力,出力不讨好,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请辞。
陈廷敬也过来对胤祚盛赞一番,反正六阿哥已有了诸多壮举,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他一番赞扬说不定能让皇上转怒为喜,就算不嘉奖六阿哥,也不至有什么处罚。他倒是确确实实的好心。
自从纳兰明珠被贬后,朝中便是索额图一家独大,现在索额图告老还乡,朝中便隐隐以李光地、陈廷敬、熊赐履、杜臻等一众中年尚书衔官员为首。
现在有了两个重臣做表率,拍马屁的对象又是风头正劲的六阿哥,众官员顿时跟上,马屁纷至沓来,让胤祚目不暇接。
康熙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幕,神情平淡,他深谙帝王之术,往往臣子乱,帝王便明,故臣子们起了争执或是一致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都不会讲话,哪怕明知臣子们在演戏,也要让臣子们将戏演完,再做决断。
三阿哥则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的一首七律,不过收获了数声赞誉,而现在胤祚却将本该属于他的风头尽数抢去了。
机关算尽、殚精竭虑营造出的场面,却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三阿哥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仓央嘉措()
许久后,康熙开口问道:“胤祚,这首词真是你所作?”
胤祚此时已经没了狡辩余地,硬着头皮道:“确是儿臣于草原上时有感而做。”
康熙点点头,这词语句平直,难得的是词里飞扬的豪情,以胤祚水平,做出倒也说得过去,当下便道:“做的不做,朕很喜欢。”
听到这话,文武大臣齐齐松了口气。
桑结嘉措面色也柔和许多。
此时戏已演完,戏子们也都谢幕下场,唯独诸葛亮还站在台上,有些畏畏缩缩,康熙不明所以,一时也没有动身离开。
八阿哥低声道:“唱啊!快唱啊!”
胤祚转头,阴恻恻的朝着宕桑微笑。
宕桑被看的心里发毛,嘴上还是邀功道:“恩人,您的大作流传于世,应当高兴才是。”
胤祚阴冷笑道:“是啊,我很高兴啊,今天我这个风头算是出大了。”
宕桑有点害怕的道:“恩人改日若是来了西藏,一定要告知在下,在下定设宴相迎。”
这时西藏第巴桑结嘉措道:“宕桑,我们该走了!”
胤祚苦笑对宕桑道:“认识你算我倒霉,快快滚吧。”这话出口,周围西藏喇嘛纷纷又转过头来,目光恨不得要吃人。
从这些藏人的反应,胤祚已猜出宕桑是个重要人物,况且又是半大少年,说出沁园春词又是出于好心,也没了跟他置气的想法,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宕桑见胤祚不生气了,顿时喜笑颜开,另外一边,桑结嘉措已向康熙辞行,这个西藏第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心想快快告辞。
康熙虽不明所以,但也准许他们离开。
西藏喇嘛们起身,跟周围使者大臣们告别,当先离开了。
宕桑被喇嘛们夹在中间,走出五六步,念念不舍的回头道:“恩人来西藏时,别忘了把云姐姐也带来。”
周围皇子脸色顿时变得精彩,八阿哥更是苦苦憋笑。
胤祚笑着反击道:“怎么,你还真想来个不负如来不负卿?”
“咦?恩人读过我的诗?”宕桑满脸疑惑。
他说这话时已经走远了,胤祚却还是听到桑结嘉措怒斥的声音:“慎言!”
随即藏人使者出了戏园。
胤祚自语道:“狗屁你的诗,明明是老子的诗!”
台上诸葛亮沉淀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唱曲。
这本不是他们表演的内容,但就在第三出戏上台之前,一个公公找了过来,教了他们唱这段曲子。
不愧是宫里的曲子,听起来就是别致,只是这唱腔极怪,听起来略像他们徽调,却又处处不同。
他是戏班的台柱子,有十几年徽调的底子。学唱宫里的调子,自然转瞬间也就会了,但让他上台唱这可就要了全戏班人的老命了。
且不说这个调子没有排演,没有伴奏,没有形体套路,没头没尾。
就是这私自加戏这么一条,就够他们戏班人掉脑袋的了,但宫里的公公说是受一个阿哥所托,左右都得罪不起。
故而台上的诸葛亮一时陷入两难,踌躇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开嗓。
不唱是死,唱了说不定皇上还能喜欢,赏赐不敢奢望,脑袋保得住就行了。
诸葛亮清了清嗓子,这个曲子没头没尾,他也不知说些什么,便直接开口:“五花马,青锋剑,江山无限……”
这两句一出来,台下人纷纷皱起眉头,暗想这是瞎唱什么呢,康熙也是眉头大皱。
诸葛亮心里暗道:“完了……”但嘴上还是唱道:“夜一程,昼一程,星月轮转……”
康熙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诸葛亮余光已经看到有侍卫冲进了后台,将乐师等人全部制住了,他自己双膝一软,也跪下告罪,只是还没等他开口。
台下便爆发一声大喊。
“啊!那他娘的是仓央嘉措的诗!”
从大阿哥到十五阿哥无不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胤祚。
胤祚猛地一拍桌子:“那小子是仓央嘉措!”
康熙也愣了,还没等他出口斥责,胤祚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喊道:“皇阿玛,别让西藏使者跑了,那个宕桑旺波就是仓央嘉措!”
康熙道:“仓央嘉措是何许人?”
胤祚道:“活佛!六世dalai活佛!”
看康熙紧皱的眉头,胤祚知道自己太过急躁,平静下来解释道:“皇阿玛,五世dalai早就圆寂了,桑结嘉措对外号称活佛闭关,自己偷偷在民间找到了转世活佛,只是一直不为他进行坐床,意欲自己掌控大权。这事在藏区颇有传播,儿臣见那些藏僧对宕桑多有崇敬之色,便心中有猜测,刚刚拿民间传言的活佛——仓央嘉措的诗作试他,果然漏了马脚!”
这时理藩院官员也道:“皇上,五世活佛已闭关十四年,外界确有传闻其已圆寂。”
李光地道:“皇上,刚刚西藏第巴走的匆忙,看似莫名其妙,但若是将那个念诗的孩子当成是六世活佛,一切便合情合理了,第巴怕我们看出端倪,是以早早离去。”
康熙沉思片刻下了决断:“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口谕给九门提督,不准放西藏使者出城,立即去办!”
“是!”内侍太监领了命,小跑着出宫。
“周泰!”
“臣在!”理藩院尚书拱手道。
“你去彻查这个叫宕桑旺波的人,顺便安抚住藏人情绪。”
“是!”周泰也领命去了。
其余一些大臣也都领了命令,待一切结束妥当之后,台上的戏子早已经吓得瘫软在了台上。
有内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那些戏子如何处置?”
康熙想的都是仓央嘉措的事情,有些不耐的道:“这些小事你们自决吧。”
“是!”太监答应道。
胤祚接口道:“我觉得他们曲子唱的不错,这点两银子拿去赏了吧。”胤祚说着掏出一把银票,约莫应有五百两上下。
太监喜滋滋的接过银票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康熙冷哼一声:“你倒宅心仁厚,只是你怎知这太监会刁难他们?”
胤祚暗道康熙果然老辣,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九九,只得诚惶诚恐的道:“儿臣不敢,只因这些戏子唱的最后一首曲子……这个……不巧也是儿臣谱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慈善()
康熙轻哼道:“不学无术!”
“是。”
“以后把你毛毛躁躁的性子改一改。”
“是,儿臣知错。”
康熙看了胤祚几眼,估摸实在是再挑不出刺了,便道:“现在寿宴的事情了了,你在宫里也没什么事,早些回关外吧,李朝被你搅的可不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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