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现在身处奇险,万一不小心将康熙惹怒,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但风险与收益并存,为了他商业帝国的目标,他甘愿一试。
胤祚笑道:“别人下场惨烈,那是因为他们是为了赚皇上的钱,而儿臣确是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怒极反笑道:“呵呵,让朕带头违反祖制,反而成了为朕分忧?你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定要制你大不敬之罪!”
胤祚有个特点,越是危机时刻,思维越是灵活,之前康熙心情大好,他连拍个马屁都拍不到位,而现在他却心思如电,片刻便想好了如何应对。
“皇阿玛完全可以仿照江宁织造,给儿臣一个关外制造郎中的名头,将两行收为官办,日常利银以供奉入宫,这不违祖制,又有了入股之实。”
康熙语气冰冷:“你念头转的倒快。”
江宁制造郎中曹寅,此人便是曹雪芹祖父,深受康熙信任,这个江宁织造名义掌管丝织之事,实则是康熙在江南的间谍耳目。
江南自古繁华,丝织一业获利甚多,曹寅身居高位,自然也能获很多好处,这些银子不经国库,全都流进了康熙内务府。
后来康熙下江南时,便是由内务府出银,美其名曰不劳民不伤财,实则那些银子全是从江南搜刮的民脂民膏。
现在康熙虽还未下江南,但已有了用江宁织造敛财的念头。现在这个想法被骤然戳破,当真是又惊又怒。
语气中已经布满了森然。
胤祚全不在意,接着侃侃道:“皇阿玛,江南虽富庶,但为官者不善经商,曹寅此人平常用之可以,一旦江宁制造财务疏漏,以此人之才绝不能弥补,一旦江宁织造大厦将倾,到时整个江南恐都会受波及。而关外两行是彻头彻尾的商人,论及经商手段,曹寅定然大大不如。若论及行业,银行垄断金融,百事行垄断工商,比江宁织造更是强出太多。”
历史上,康熙游历江南,江宁织造出资甚巨,财务出现巨大亏空,甚至曹寅余生都未能将亏空补上。
康熙念及与曹寅情谊,不愿治罪曹寅,可当他死后,曹家却被罚抄家,为皇帝背上了这口黑锅。
康熙又道:“商贾爱财,取之于民,富者愈富,穷者愈穷,支持工商乃取乱之道。”他是个知人善任的帝王,曹寅不善经商他是知道的,胤祚一番话切中要害,让他语气有些松软下来。
胤祚又要开口,却被康熙摇摇手阻止了。
“朕记得,三年前在乾清宫,你曾为了开放工商,与朕有过一场辩驳,当时你虽说得在理,却未能打动朕。而今你比三年前成熟许多,也懂得一步步来了,朕很欣慰。”
思虑许久之后,康熙终于道:“齐齐哈尔在你治下变得如此富饶,你也算向朕展示了工商之力……也罢,你此番立下大功,不可不赏,你既然要一个关外织造郎中的官职,那朕便陪你胡闹一回,应允你就是。”
胤祚大喜,叩谢道:“谢皇阿玛!”
康熙看着他继续道:“只是胡闹归胡闹,若两行以官家名义欺行霸市,有损民生,朕绝不会轻饶。”
胤祚当下又承诺许多,谈起经商一道,胤祚可谓滔滔不绝,连康熙都能从他话中听出几句精妙之言。
胤祚讲的兴起时,背也不弯了,声调也变高了,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逾礼了,可康熙神色依旧如常。
君臣父子,是最难把握的一种关系,此刻的康熙便是将自己代入了父亲的角色里。
日落时分,两个人在护卫簇拥下,步行回营。
大营中看到胤祚和康熙单独交谈者甚多,心中都暗暗有了计较。
大阿哥因为误射胤祚一事,被康熙禁足许久,却未有进一步处置,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康熙觉得心中亏欠了胤祚,这也是答应给他关外织造郎中官职的一个重要原因。
大阿哥被禁足,而六阿哥成天陪在康熙身边,这让众文武对胤祚的态度愈发热情恭敬,而对大阿哥却不复以往。
大阿哥心中对胤祚的恨意,在每一次冷遇中与日俱增。
过呼鲁斯太后,大军又行进半个月,到达内蒙古草原,此时正值三月,晚春时节,草原上一派连天翠绿,与戈壁的漫天黄沙简直天壤之别。
军中物资充足,周围景色甚好,回去的一路比来时舒服太多,简直如游山玩水一般。
齐齐哈尔军既回了关外,胤祚手下便已无兵可领,在军中成了个闲人,他也乐得自在,每天傍晚扎营时,便出营在草原上漫步,或是夕阳西下时在河边饮马,或是满天繁星时,躺在草甸上看星星。
广阔天地间,确能舒展人的胸怀,与葛尔丹大战的惨烈似乎也在渐渐消退了。
胤祚仗着康熙恩宠,每天离营胡闹,却也无人敢管。
胤祚游山玩水时,每每都会把阿依慕带上,她是草原人性情,拿得起放得下,如此月余,葛尔丹之死,在她心中造成的阴霾,已渐渐消散。
一个月后,大军离开蒙古高原,过居庸关,回到京城。
大军各部也分别回各自驻地,补充折损,此次亲征可谓胜利结束。
回京之后,康熙便一头扎进皇宫,胤祚回到许久未至的京城贝勒府,现在门外的牌匾,已换成了亲王匾额。
大门也按照亲王制,整修了一番,看起来更加气派,只是只住了些许侍女奴仆,看起来少了些人气。
现在朝廷正忙着统计军功,准备封赏,加之康熙亲征积攒下的一大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
胤祚这个逍遥王爷,却落得了清闲。
胤祚便整日在京城闲逛,他虽在京城待了十年,但对这个城市,却还没有阿依慕熟悉。
在游玩了十几天后,京城便已逛了个便,他才想起来,京城还有银行、福满楼、全聚德等产业。
这日,胤祚正坐在福满楼大堂,对着热气腾腾的涮羊肉大快朵颐。
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大喊:“小二,上酒!”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玉酿朔白()
那语气虽豪壮,却是个变声的公鸭嗓子。
胤祚好奇的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身穿藏蓝马褂,头戴八宝帽,只是个子有些矮小。
胤祚一眼便看出那人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许是哪个富家公子跑出来游玩,便也没去管他。
那个贵公子,在福满楼扫视一圈,选了张靠窗桌子坐下,在桌上拍出一块金子,扯着公鸭嗓子道“把最好的酒都拿上来。”
福满楼的小二倒没有欺他年幼,恭敬的过去收下银子,称重许久后,切下一角,其余奉还给他。
那贵公子奇道“怎么?有金子不赚?”
小二恭敬的道“福满楼每人二两银子,酒肉管饱,倒用不了客官这许多金子。”
那贵公子笑嘻嘻的将金子收入怀中道“你们讲信誉,很不错,改天我让手下都来光顾。”
小二虽然心中不屑,觉得一个毛孩子能有几个手下,但长期受到福满楼服务第一的经营理念的熏陶,面上自是没半点不敬,陪笑道“这是自然,客观想点些什么?”
那贵公子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言语间,颇为和蔼,没有京城遛狗斗鹰的八旗子弟们的臭架子,倒是让胤祚生出些好感。
伙计道“本店主打羊肉火锅,统一羊骨汤底,配以精选薄片羊肉,还有白菜、菠菜、青菜、口蘑、金针蘑、香菇等新鲜时蔬……”
大厅中的客人不同雅间,大多是不识字的,故点菜时都是伙计报菜名来点。
那贵公子道“每样少来些就好……”接着又问“你们有酒吗?要好酒!”
小二乐道“自然是有的,我们这有绍兴花雕、直隶白干、关外玉酿、甘肃葡萄酿……”
“每样来一碗。”贵公子眉开眼笑。
小二听了有些发愣,只当这个小公子第一次喝酒,便好心劝道“客官,这酒……不是这个喝法,每次只可饮一种,杂着喝会醉的。”
贵公子笑道“不妨事,我就是求一醉,越醉越好,快去拿酒来。”
小二有些为难,旁边一个大汉道“不妨事,小二你去取酒来,在下知道你们酒楼规矩,这位公子喝不了,在下喝了就是。”
小二感激朝那人道了声谢,便拿酒去了。
片刻后,小二拿酒归来,共四个坛子,虽然都是小坛,但加起来,也有十斤上下,哪怕是大清的低度酒,喝下这么多也非要醉的不行人事不可。
那贵公子随手取过一坛,倒了一杯,闻了闻自语道“果然酒香浓烈,色如琥珀,与我家乡的确是大大不同。”
之前开口那个大汉道“你这杯是黄酒,口感绵软,香甜醇和,南方人最是喜欢。”
贵公子抱拳道“受教了。”说着也让小二给那大汉倒了一碗送去。
“这杯我请你,干!”说着把酒一饮而尽,叫了声痛快,那大汉也笑眯眯的把酒喝干。
胤祚自顾自对付羊肉,对那边对饮的两个人没怎么挂怀,倒是多合隆低声道“黄酒要一口口的细抿,才能尝出滋味,这么大口乱喝,也不算懂酒之人。”
多合隆陪胤祚坐在大厅中央,而那两人临窗而坐,人生喧闹中,这话没传到那两人耳里,只是胤祚却听见了,当下打量了那个大汉几眼。
只见他身形魁梧,相貌也是巍峨不凡,桌上只放着一口火锅和五六盘羊肉,空酒坛子却是不少,酒坛上都用红纸贴着“关外玉酿”的字样。
所谓关外玉酿,其实就是百事行产的玉米酒,传到京城来,被文人们起了个文雅的名字。
除了关外玉酿外,这酒还被京城人称作“朔白”,朔字意为北方,又意为新月;既是取其产自北方之意,又指这酒晶莹无暇,如新月洁净。
不过在百姓间,不论朔白还是玉酿,最终还是被统称为烧刀子,粗浅易懂,极言其烈。
在福满楼的酒中,这关外玉酿是最烈的,从酒坛子来看,这大汉已喝了两斤多,却还毫无醉意,可谓是酒量深不见底了。
而且说话间也颇有不凡,有种古豪侠的直爽,让胤祚来了些兴趣,自铁氏兄妹走后,他的身边就缺少一个高手,也许今天便能弥补上。
此时贵公子已经打开了第二坛酒,却是甘肃葡萄酿,那大汉道“葡萄酿带有轻轻果香,入口不烈,喝起来没有酒的滋味,但也比白水好上不少。”
贵公子道一声受教依旧向他敬酒,两个人又对饮一杯。
他第三坛开的是直隶白干,大汉又是如此点评一番,多合隆听起来颇为不屑,嘀咕了几句,要不是胤祚在,当场拍桌子骂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待贵公子开关外玉酿时,那大汉说道“关外烧刀子!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入口辣嘴,入喉烫喉,入胃烧胃,这才喝的痛快!这杯酒你不敬我,我也要讨一碗来喝了。”
胤祚心里一直想听听这大汉对玉米酒如何评价,听到他一番盛赞后,颇有些暗暗自喜。
贵公子也被大汉言语中的豪气折服,换了个碗来,跟他喝了一碗。
那公子年纪尚轻,又没吃东西,连喝了四种酒,已然有些醉意,尤其最后一碗朔白,足有三两,那贵公子喝下去,脸上很快便泛红。
那大汉见他有些微醉,便也不再劝酒,两个人也不再讲话。
片刻后,小二将火锅羊肉时蔬等上齐,贵公子看着一桌子饭菜,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而后便自斟自饮的吃起来。
那大汉不时与贵公子闲聊几句,是以胤祚一时也不好上前打扰。
胤祚既对那大汉起了结交之心,一时片刻,便也不急着走了,要了壶铁观音慢慢喝。
福满楼是不供茶水的,就是怕客人喝起来没完没了,耽误生意,不过胤祚就是东家,一声令下,自有人去买上好的铁观音过来。
一个时辰后,那公子酒足饭饱,他身量虽小,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很大,一桌子菜都吃了个干净,连四坛酒都喝了个七七八八。
正休息间,那公子问道“你们这的姑娘都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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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恩人()
旁边走过的小二明显愣了愣,笑着道:“对不住了,这位客官,我们这是酒楼,没姑娘,您要找姑娘,得去……”
“咳咳!”一个年纪稍长的伙计干咳了几声,小二吓得一机灵,陪笑几声,不说话了。
贵公子醉眼朦胧的道:“奇怪,真是奇怪……你们街上没姑娘,酒楼里也没姑娘,姑娘都去哪了?”
胤祚听到这话,突然猜到,这个贵公子,恐怕不是清人,大清礼教甚严,女儿家平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贵公子可能是从一个民生更开放些的地方来的。
胤祚仔细看他面容,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双目有神,面庞棱角分明,皮肤偏黑,颇有准格尔人的相貌特点,又有点像藏人,胤祚看不太准。
不过就在十天之前,理藩院似乎以大礼接待了西藏的一伙使节,这个少年可能是使节中一员。
小二走后,贵公子突然开始唱歌,歌声婉转悠扬,只是配上他的公鸭嗓子,颇有些难听,歌词全是藏语。
胤祚藏语学的不精,那贵公子吐字又不清晰,只能依稀听出“爱情”“雪域”“姑娘”等字眼,显然是首情歌。
藏人与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汉人不同,那里对男女之情是非常开放的,女儿家成年了,便会被父母赶到外边住,单独搭一个白帐篷,以示可以婚配,若是有男子心动了,便可以同居一段时间,若是怀孕了,便可以成婚。
所以贵公子在现在只是唱几首情歌,这在胤祚看起来,已经非常合乎礼数了。大堂里的人大多听不懂贵公子唱的什么,福满楼也常有些醉汉喝醉了酒耍酒疯,也就随他去了。
贵公子的歌只有五六句,但以藏语唱出,句句押韵,也颇有种别样的美感。
待贵公子唱完,那大汉道:“公子要找姑娘?”
少年已经有八分醉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大汉哈哈笑道:“我领你去便是。”说着起身就去拉那贵公子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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