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弹即散弹,因是一粒粒的钢珠绑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大串葡萄故得名。
这东西也是火器营从俄国人那里仿制的,用于打近距离敌军,威力极为惊人。
很快装弹完毕。
“所有人闪开!”胤祚大喊,这已经不算军令了,八旗军从没有这种操练。
好在巴海想起了猎狼那晚的情景,很快意识到了胤祚想干什么,连拉带拽的把齐齐哈尔军的正后方让了出来。
蒙古骑兵见到缺口,自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来,胯下战马加速到极致,很快距火炮已经不足二十步。
“开炮!”胤祚大吼。
四门火炮几乎是贴着蒙古骑兵的脸发出怒吼,一时间,弹丸激射,四门火炮几乎覆盖了大军整个后方。
炮响的一刹那,肢体破碎的声音甚至超过了炮声,接着是浓稠的血雾。
火炮正面,三百步之内,扇形区域,再无一个站着的活人。
胤祚仿佛淋了场雨,伸手在脸上一抹,湿漉漉,又粘稠,赫然全是通红鲜血。
“四门火炮就地炸毁!快走!”胤祚强撑着说道,大军飞速动身,呂康实手脚麻利的安放好了火药,待走出几十步之后,四门火炮相继炸膛,成了废铁。
与此同时,因火炮两轮开火,前后蒙古骑兵死伤一空,齐齐哈尔残军顺利与海兰察回合。
“退回大营!”海兰察见到胤祚没有丝毫废话,大手一挥,萨布素亲军纷纷收缩攻势,向中阵退却。
虽说离得不远,但蒙古人如疯了般死命追击,带队的蒙古千户眼睛发红,亲自拿一柄长矛策马而来,直取胤祚,巴海跳上战马迎战。
那蒙古千户极为悍勇,全不畏死,转瞬间已被巴海砍了七八刀,却死战不退,肠子从伤口流出也全不在乎。
胤祚大喊,叫巴海不要恋战,但还未开口,就听远处嗡的一声。
“小心!”阿依慕惊呼,居然从马上直接扑到了胤祚后背。
胤祚此时再想有所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
一串热滚烫鲜血溅到胤祚脸上,皮肉撕裂的声音,他听的真真切切。
一瞬间,在战场上的胤祚,离厮杀很远,似乎世界都安静了。
第二百九十章 獠牙()
胤祚回头,却看见阿依慕迷茫的目光,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再远处,海兰察右臂停在空中,小臂上赫然插着一只箭,那箭是锥形重箭,白桦木杆,雕翎箭尾,鲜血从箭头上繁杂的花纹上汇聚流下。
那箭射的极深,若非箭尾阻挡,几乎将海兰察小臂整个贯穿,创口极大,鲜血流淌不止。
阿依慕望向来箭方向,三百步,一个骑在马上的蒙古白袍勇士赫然而立,他手中拿着牛角大弓,另一只手从箭囊里又取出一支重箭,他的身边是一百身着寒铁重甲的怯薛。
“父汗……”阿依慕喃喃道。
海兰察五官拧在一起,强忍着剧痛,将手臂上的箭折断,大喊:“殿下快走!”
他话音刚落,第二发箭已至。胤祚看的清楚,那箭至少从三百步外抛射过来,这个距离就算强弩也难保精准,而这一箭,不偏不倚,正是冲着胤祚去的。
粗重的锥形箭头,赋予下坠的箭强大势能,一箭下坠之时,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
这一箭与之前角度不同,竟然绕过了海兰察,直奔着胤祚脑袋去的,阿依慕要在马上直起身子,为胤祚裆下这一箭。
虽然胤祚早已趋马狂奔,但那一箭早就算好了距离,竟直坠而来。
千钧一发时,吕康实拿着面大盾猛的跃起,替胤祚挡下了这一箭。
大盾上传来嘭的一声,夹杂木屑纷飞的声音,倒像是挡下了一记狼牙棒的重击。
吕康实本是从地上跃起迎上那一箭的,挡下箭时,人刚飞起一半,却被那箭的霸道力道重重摁回地上,摔在地上挣扎许久才爬起来。
趁着这个时间,胤祚和海兰察的军队已经越退越远,中阵也派人接应,残部终于进入中阵之中。
身旁怯薛环绕的葛尔丹放下弓,面色冷峻,朝着部下一挥手,顿时五个千户被绑着带了上来。
五个千户挣扎不休,有的求饶,有的恳请大汗给他一把刀,死在战场上。
葛尔丹没有理会,甚至没有看他们,冷冷的一挥手,人头落下,颈血飞溅。
片刻,五个千户的脑袋被吊在旗杆上,高高挂在蒙古军阵中间。
人头大旗!
周围的蒙古骑兵看了这一幕,愈加不顾生死。
算上被巴海杀死的千户,攻齐齐哈尔军的共为六个千户,此处只挂了五个脑袋,算是给战死的那人保留了一些尊严。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双方大战持续一夜,双方士兵早已疲惫不堪,但战况却愈加胶着。
接着朦胧的晨光,胤祚勉强可以看清战场局势。
最早被踏破的镶红旗大营已经是一片焦黑,被无数蒙古铁骑踏为平地,镶红旗全军覆没,三阿哥生死不知。
索额图前锋营人数在一万上下,凭借人数优势渐渐站稳脚跟,缓缓向中阵靠近。
正黄旗大营防卫前锋营右翼,首当其冲收到葛尔丹提铁骑冲击,已是摇摇欲坠,要不是背靠前锋营也逃不掉全军覆没的命运。
四阿哥的正红旗方一接敌表现悍勇,当正黄旗大营不支向前锋营靠拢时,他很明智的选择回撤至中阵,受损最少。
中阵康熙亲率近四万人,是葛尔丹的主攻对象,寒铁重甲怯薛,查干赤那狼群分两路进攻,如两把钳子嵌入中阵中,将中阵搅的鲜血淋漓。
左翼怯薛头领是个高如巨兽的将领,寻常清军只到他腰际,看起来鹤立鸡群,他手持一个极狰狞的狼牙大棒,他身高臂长,又力大无穷,一个横扫便将五六名清军砸成肉酱。
他浑身寒铁重甲染的黑红,挂满了断臂残尸,布满狰狞疤痕的脸上挂着诡异笑容,宛如魔神,周围清军被吓得胆寒,轻易不敢上前。
寒铁怯薛由他开路,很快便在中阵中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而右翼那边离胤祚太远,他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见也是一样的腥风血雨,阿奴达拉虽是女人,但凶名赫赫,她身边的查干赤那被草原人视为神物,更何况还有那群狡诈到了极点的狼群。
右翼面对阿奴达拉,绝不会比面对这个人形怪物轻松。
胤祚及海兰察残部,进入中阵中修整,葛尔丹的两颗獠牙离得较远,一时半会还攻不到这边。
趁这个机会两军抓紧治疗伤员,处理伤口,检查武器装备。
两军都是训练有素,又经过数次战阵,虽然因为损失巨大而士气消沉,但基本的事情还用不着胤祚操心。
海兰察的伤口极为严重,皮肉外翻,狰狞可怖,而且无论撒多少金疮药上去,总是被血冲散。
这种贯穿伤胤祚不敢随意缝合,只能用绳子绑住他手臂辅助止血。
当出血终于控制住的时候,海兰察已经面如金纸了。
阿依慕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不过初次上战场的她没吓的尖叫呕吐,已经让胤祚非常欣慰了。
顾不上安慰她,已经有镶黄旗的将领快步走来,在胤祚面前抱拳:“殿下,皇上找您。”
胤祚看了阿依慕一眼,她微微点头,示意胤祚不必担心。
跟着那将领走到中阵之中,一片高地上,康熙在一大堆将领的包围之中,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那些将领一个个的面色更加不堪,全是一脸忧色,正向康熙建言退兵。
胤祚环视一圈,萨布素不在其中。
“皇阿玛。”胤祚快步走来,冲康熙拱拱手,事急从权,跪礼被胤祚自动免去了。
见皇上不下跪,这事可大可小,皇上没开口,众将自没一个会蠢到在这个当口节外生枝。
待走进了康熙,胤祚才注意到,康熙身后还跪了个人,一身八旗甲兵的普通号衣,脸上身上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俨然逃难回来的一般。
按理一个甲兵,没有面见圣上的资格,那人脸埋的又低,胤祚看不见他长相,正觉得奇怪,突然记起这人身形有些熟悉,脑海中蹦出一个人来。
胤祚顿时怒火中烧,只觉得全身血液猛地涌到头上,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
快步走上前去,在一种将领惊讶的目光前,将那人一脚踹倒,尽管用尽了力气,但一晚上的紧张,两腿早就没了力气,加上盛怒之下,用力偏了,竟只是将那人踹了一个跟头。
“王八蛋!”胤祚怒骂。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寒铁怯薛的末日()
“嘶!”周围全是吸冷气的声音。
地上跪着的那人是三阿哥,镶红旗大营被破,三阿哥在几个心腹将领护卫之下,穿着普通甲兵号衣才勉强逃得一命。
主帅逃跑,镶红旗大营群龙无首,这才急速溃败。
为了救他一人,不仅镶红旗大营全军覆没,中阵更是折损数百人。
大敌当前,康熙还未来得及发落他,众将心中虽恨不得他死无全尸,但也无人敢表露出来。
这个六阿哥那一脚,众将心里还在暗暗叫好,可接下来的那句“王八蛋”是真的让这些尸山血海中面不改色的将领惊到了。
普天之下,谁的老子都可以骂,唯独皇子的老子是骂不得的。
何况三阿哥的老子同样也是你六阿哥的老子。
一句王八蛋,直接让胤祚陷入不臣不子,不忠不孝的境地了。
有的将领额头上冷汗都落下来了,蒙古人的弯弓钢刀算个屁,康熙的雷霆之怒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胤祚还有几分急智,指着三阿哥更加凶狠的骂道:“你这忘八端的东西,自己贪生怕死,误了全局,我胤祚耻为你的兄弟!”
三阿哥已经是心如死灰,他管镶红旗大营,不论什么原因,镶红旗全军覆没,他作为主将难辞其咎。
有了这一耻辱,日后无论大阿哥还是太子继位,都不会再重用他,一辈子只能顶着个无能王爷的名号了。
他跪在康熙身后请罪时,康熙甚至连头都没回,与将领探讨军情也未间断,仿佛世上从未有他这么个儿子一般。
当他被胤祚踢倒在地时,心中的漠然、不甘、愤怒等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变成了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狂喜。
三阿哥当即从地上站起来,指着胤祚大喊道:“胤祚!你与阿奴达拉早就认识是不是?你昨晚在阵前与阿奴达拉交谈许久,已然觉察出了她的诡计是不是?你知情不报该当何罪?你这是欺君罔上!你莫非是想以我军之危势,来成你力挽狂澜之功绩?一将功成万骨枯,胤祚!你为了自己一人之荣辱,而至征讨葛尔丹于不顾!至朝廷大计于不顾!至皇阿玛于不顾了吗?”
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仿佛胤祚已然成了罪人一般。
就连胤祚都觉得可笑,这哪里是诘问,简直就是疯狗乱咬,几日前的三阿哥虽蠢,但尚有一些城府,如今镶红旗全军覆没的打击之下,三阿哥只剩下牙尖嘴利了。
见胤祚不回话只是冷冷看他,三阿哥又大声道:“是了!你福晋就是葛尔丹女儿!你岂会不认识阿奴达拉!胤祚,你可敢把她叫来对质!还是说阿依慕已经投敌去了?”
胤祚怒火直冒,正要回敬几句,突然康熙一拍桌子。
“闭嘴!”康熙低沉怒吼,“将胤祉关起来!战后再做发落!”
康熙一发话,三阿哥顿时又委顿下去,被亲兵带走了。
“胤祚!”康熙又道。
“儿臣在。”胤祚拱手。
“火炮尚余几门?”
“六门。”
“将葛尔丹的寒铁怯薛轰毙!”康熙用手一指。
胤祚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人形巨兽步行而战,身后寒铁怯薛如一柄尖刀,锐不可当,无论刀枪弩箭还是火铳鸟铳,都难以伤及他们分毫。
寒铁怯薛皆为重骑,冲入中阵中,渐渐丧失马速下马作战,本已为任人刀俎的鱼肉,可那些寒铁怯薛极为骁勇,无论马战还是步战,清军都不是他们对手。
一时将中阵缺口越撕越大,形势岌岌可危。
胤祚目光移向另一侧,阿奴达拉的进攻已然受阻,当他看到右翼密集黄甲的萨布素亲兵的时候便明白,康熙已经将萨布素派去抵挡阿奴达拉了。
胤祚看清了战场形势,拱手对康熙说:“皇阿玛,中阵人马密集,开炮误伤太大,请皇阿玛让我率鸟枪兵加齐齐哈尔绿营兵,即可平敌。”
康熙移会盯着战场的目光,死死看着胤祚,他的眼睛里满是通红血丝,看起来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
康熙点点头,指着那巨兽般横行无忌的蒙古人,缓缓道:“提那怪物人头见朕。”
清军与葛尔丹寒铁怯薛相交之处,简直如人肉碾盘,双方士兵都是踩在不是垫了几层高的尸体上生死相搏。
寒铁怯薛阵型的刀尖上,一个长得魁梧如怪物的蒙古勇士悍勇绝伦,他脚下的尸体堆得如同小山,以至于清军打他都成了仰攻。
那怪物杀的正酣,远处蒙古军阵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巨号声,那声音极低沉,远远而来,响彻整个战场。
“西日莫,大汗让我们退兵!”部下劈死一个扑上来的清军,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脑浆,大喊道。
那怪物怒道:“取康熙狗头!”与此同时,狼牙棒狠狠一拍,将一个清军将领砸成血肉,连带他脚下的尸山也砸下几寸,当真叫一个血肉四溅,仿佛尸海狂涛。
另一个部下拼死靠上来道:“西日莫!我们已经重创了清狗,现在可敦攻势受阻,我们也被清军缠住,退兵才是智者之行。”
“取康熙狗头!”西日莫双目赤红,浑身都是腥臭血肉,他面前清军最多,但狼牙棒一挥,清军非死即伤。
在清军眼中,西日莫宛如恶鬼;但在蒙古人眼中宛如战神。
草原勇士跟随英雄,主将不退,部下没有逃跑的道理,纷纷继续搏杀,而周围清军,慑于他们可怖气势,纷纷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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