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
三阿哥所言,即是揭露胤祚对军中事务的不熟悉,又是暗指他不能吃苦,以兄长姿态教训弟弟,还让人挑不出毛病,一番话可谓诛心了。
萨布素面露忧色,康熙已微有怒容,以他之明,岂会看不出三阿哥实在故意挑刺,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老三所言确实属实,胤祚的想法太过理想了些。
一时间,对他提供金鸡纳霜积累的一点好感,都淡了许多。
胤祚微微一笑:“看,还是绕回到了物资不足的原点了,既然如此,皇阿玛不如移架营外,看看我为大军准备了什么。”
康熙眯起眼睛道:“好。”说着就往门外走,胤祚为他挑起门帘。
临出门时,胤祚意味深长的忘了三阿哥一眼,三阿哥被看的有些心虚,胤祚轻笑,走出营门。
大阿哥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出去,众皇子和文武大臣们也都在后面跟上。
走到外面,康熙抽了抽鼻子笑道:“确实不大好闻。”
胤祚道:“皇阿玛,这便溺之物处理不当也是疾病之源。”
“朕知道,只是这些伤病士兵无力运恭桶,而身体强健的又怕去了同样染病,所以只能任其如此了。”康熙叹口气,他拄着拐杖,走的缓慢,但步履坚定。
军营库房周围,拆了十几个帐篷,空出了一大片空地,东路军的粮车陆续来此卸货清点,卸货的粮车排成长串,一直排到军营之外,不见其尾。
每辆粮车之上都装的满满的,看起来物资极充盈。
胤祚扶着康熙走到一处高地上,俯瞰着下面交卸粮草的情景。
“皇阿玛,只要做好相应的防治措施,就不会被感染的。”
“哦?说来听听。”此时皇子和百官们还没跟上,康熙与胤祚说话的态度也随意了些。
“比如戴着口罩、手套、鞋罩、围裙,搬运恭桶时要极力避免被秽物沾上,也要少与病人接触,运完恭桶之后,纵不能清洗全身,也要将双手反复清洗。全军平时也要饭前饭后勤洗双手,这样染病几率会降低很多。”
康熙听乐了:“你倒有自己一套歪法子。”沉默片刻后康熙又说:“与李朝一战,你部伤员死亡极少,可是用了这个法子?”
“回皇阿玛,除了勤洗手以外,还有缝合和消毒两种手段,若是皇阿玛有兴趣,儿臣此行也带了征李朝时的绿营兵,可以由他们为皇阿玛展示。”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会抬杠的三阿哥()
“是被索额图抹去编制的那个绿营?”
“正是。”
“你好大的胆子。”
“儿臣只是把他们编为民壮,这些绿营是儿臣好不容易训练出来,就这么说散就散了,太过可惜,作为民壮随军,还能为大清出力。”
康熙看着胤祚微不可查的一笑:“耍滑头。”
然后,皇帝又收敛了笑容,严肃的道:“李朝的事情索额图做的过分了,先是诈你去与李超谈判,又说你已死,把朕都骗了过去!”虽然声音平淡,但是胤祚在里面听得到山呼海啸般的愤怒。
“你见朕只字不提索额图的事情,朕很欣慰,现在大敌当前,他又领着前军,一切以剿灭葛尔丹为重!待这事了了,朕再找索额图算账,到时候朕给你一个交代!”
“谢皇阿玛!”胤祚跪下来,磕头谢恩,只觉得眼圈有些发烫。
“起来吧,”康熙看着下面排成长龙的粮车道,“至于你,你和李朝王妃的关系,你在李朝干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还有你居然还把葛尔丹的公主也带来了戈壁,你知道百官有多少人参你意图不轨?真是胆大包天!待葛尔丹授首之日,你也跑不了。”
胤祚吓得一机灵,连忙跪下来,连道儿臣有罪,不过心里却不以为意,康熙之前对索额图的态度是君上对臣子的雷霆之怒,而对胤祚则是严父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俨然是云泥之别。
看胤祚态度尚好,康熙冷哼道:“起来,给朕讲讲你怎么搞来这么多的粮食。”
此时,臣子和皇子们刚好赶到,大阿哥赶忙来扶助康熙,胤祚识趣的离的远些。
康熙没有让胤祚闭嘴的意思,于是胤祚便从他去齐齐哈尔推行新作物讲起。
皇上想知道胤祚怎么搞了这么多军粮,胤祚便通过这种方式方告诉他推广新作物的必要性,以及东北自然资源的富庶程度。
当众人听到齐齐哈尔丰收,满满一筐粮食还没有筐贵时,都一脸不敢置信。
唯独萨布素一脸得意的笑容,齐齐哈尔也算他的治下,他也是与有荣焉。
此时粮队中稻米已经过完,装着稻米的麻袋整齐摞在一起,如同长城。
车队开始装卸俄国人的食物,大列巴、腊肠、腌驴肉、酸黄瓜等等奇形怪状的食物,臣子中有人问胤祚怎么会有这么多俄国人的军粮。
于是胤祚把派胡匪去俄国人地盘“征粮”的事情也讲了。
讲完之后三阿哥痛心疾首的说:“六弟,《尼布楚条约》刚刚签订,你怎可与沙俄妄起争端?”
这时五阿哥也帮腔道:“不错,六弟,这事你做的过分了,涉及两国边事,你应做奏明皇阿玛,岂可自行定夺?”
大臣中也有人出来帮腔:“皇上,臣斗胆劝一句,罗刹人好勇斗狠,若不主动招惹,其还会遵守《尼布楚条约》,若我们主动寻衅,恐怕会给他们出兵的口实,这不是妄起争端吗?况且罗刹国本就是一片荒芜,就算得之亦毫无用处,从这些军粮就看出来了,我大清富有四海,又岂会在乎这一点粮食?还请皇上下旨早早禁绝此事。”
后面还有更多的大臣跃跃欲试的准备出来说上两句,都被康熙挥挥手阻止了。
“萨布素,你是黑龙江将军,你说说看,胤祚这法子是好是坏?”
萨布素上前平淡的道:“皇上,老臣是个粗人,讲不出诸位大人那样的大道理,不过老臣却知道,自六阿哥征粮令实施以来,关内匪患大清,以往白山黑水间山山都有山大王,而现在就连黄花闺女都敢在几个小伙子的陪同下上山采参了。
另外黑龙江一代,原本俄国人极多,在边境之外,更是有许多俄国人营寨,其中最大的一座营寨叫雅库茨克,俄国在此屯兵千人之多。
就在一年多之前,老臣得报,雅库茨克毁于缺粮引起的内讧,而其他大大小小的营寨也都相继被荒废,现在莫说黑龙江沿岸,就算是边境以北百余里,都见不到一个俄国人的身影了。”
这话说完,朝臣中许多人已经羞愧的低头不语了,毕竟就算他们说出再多大道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承认。
而三阿哥不依不饶的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六弟这法子有一时之功,但也有无穷之患,切不可为了一时小利失了大局啊!”
萨布素怔了怔,然后面露微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老臣受教了。”
康熙怒斥:“老三退下!混账东西!老将军坐镇黑龙江几十年,连朕都要恭敬请教,轮得到你去提点?”
三阿哥被骂,顿时噤若寒蝉不做声了。
胤祚瞟了一眼三阿哥,被他三番五次抬杠,自己也有了几分火气,便说道:“皇阿玛,儿臣在行事之初,便做了充足的调查,依儿臣之见,沙俄短期内不会再与大清动刀兵。”
“何以见得?”康熙来了兴趣,毕竟现在六万沙俄鸟枪队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了。
“俄国虽然在北方与我大清接壤,但其领土大多是些苦寒之地,人烟稀少,其主要人口还是分布在泰西人的地盘上,而俄国是个内陆国家,想在泰西获得一个出海口,所以他们的扩张重点其实是在泰西瑞典和土耳其等地,并无多余军力与大清作战,这是其一;
其二,俄国人的大军主要也驻扎在泰西,黑龙江等地的罗刹人,其实大多是哥萨克人,这些人算是俄国的强盗,沙皇将他们放在我们边境,安的心思其实和儿臣派征粮队去的心思一样,所以我们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算不得主动寻衅,俄国也犯不着为了哥萨克人的生死,劳师远征。
其三,当年雅克萨之战时,俄国是凭借射击军叛变上位的摄政王索菲亚当政,而如今俄国的沙皇是索菲亚的弟弟彼得,这个年轻的沙皇与他那愚蠢的姐姐不同,他不会为了所谓的脸面意气用事,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俄国的利益,换句话说,只要大清与俄国没有强烈的利益冲突,两国就会长久和平;反之,不论有没有《尼布楚条约》,也不论有没有大清的胡匪,两国终有一战!”
胤祚站在康熙身边侃侃而谈,声音很大,一应皇子包括文武大臣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八十章 沙俄鸟枪兵()
俄国宫廷地处东欧,距北京几千里,大清对俄国知之甚少。
民间甚至将俄国称呼为罗刹国,意为恶鬼之国,传言罗刹人均为地狱所生,来为祸人间的。
大清官吏们此时已经以天朝上国自居了,每到大朝会之际,周围小国万国来朝,俨然盛世气象,自雅克萨之战大败俄国人后,大清官员们就更不将俄国放在眼里。
胤祚说的这一番话不要说康熙不甚清楚,就连参加尼布楚谈判的索额图恐怕都懵懵懂懂,更别说这些只知道空谈的大臣皇子了,是以一时间无人出来答话。
许久,三阿哥才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六弟倒是对俄国知根知底啊。”
“知根知底”一个词用的精妙,胤祚从中嗅出一丝通敌卖国的诬陷。
当下便朗声回道:“知根知底谈不上,我相信一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与空谈臆想相比,我更愿意相信基于事实的东西。”
既解释了他对俄国了解的原因,又讽刺了三阿哥是在空谈误国。
一时间三阿哥这个杠精也憋红了脸,无话可说,确实谈及俄国,他还赶不上胤祚知道的一星半点。
在皇子大臣们争吵的时候,康熙一直眯着眼睛,未发一眼,待众人争吵结束了,康熙才道:“既然征粮法确有奇效,又有老将军的保荐,那朕便照准了,下次再擅作主张,朕决不轻饶。”
胤祚称是,这事情就过去了。
三阿哥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放在别的皇子身上,与别国寻衅滋事,是天大的罪名,为了到了胤祚这,只有一句轻飘飘的下不为例?
在争论中,大阿哥也始终没有说话,但当康熙说了那句“决不轻饶”之后,大阿哥隐晦的看了胤祚一眼,眼神中满是妒恨。
“胤祚,你说俄国人的六万鸟枪队会参战吗?”康熙问道。
“皇阿玛确定那不是葛尔丹的疑兵之计?”
“六弟,俄国鸟枪队半月前就已经陈兵色愣河一带,此事是索额图大人探马来报的,应当不假。”大阿哥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说道。
“哦,”胤祚点点头,心想怎么和史书上说的不一样啊,所谓的六万鸟枪队不过是葛尔丹布的疑兵,明明是子虚乌有的啊,为何现在出现在了外蒙古?难道真的要与葛尔丹联手?
见胤祚不说话了,三阿哥脸上露出得意神色:“六弟,你之前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却不知俄国派出六万鸟枪队的事情,你可有调查啊?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你寻衅滋事不会引俄国兴兵,现在俄国大军就在眼前,你还不知错吗?”
胤祚闻言看了三阿哥一眼,在康熙皇子中,此人容貌中等,才学中等,连性子都冲动,简简单单的就被人当了枪使,倒是牙尖嘴利,抬得一手好杠,抬起杠简直如疯狗乱咬。
在皇位竞争中,此人唯一的优势,就是生的靠前,早早的便能替康熙做事分忧。
康熙是个不讲亲情的帝王,他两立两废自己的太子,又囚禁自己的大儿子,斥责八儿子;但同时,康熙又极重皇子的亲情,不论是对康熙的孝道,还是皇子间的兄弟之情,都是康熙选继承人的重要指标。
是以像三阿哥这般,在康熙面前不停诘问自己兄弟的做法,已经就是自损八百了,而伤胤祚一百都无,他还乐此不彼。
此等做派不要说与八阿哥、四阿哥比,就是比之大阿哥、太子,哪怕跟他胤祚自己比,都是弗如远甚。
这些皇子阿哥们,在胤祚小时候都是与他一起读书长大的,那时候胤祚是畅春园最差的一个学生,皇子们爱看他的笑话,也因为胤祚对皇位的威胁最小,大都爱与他亲近,哪怕有些性子不和的,也不会这般恶言相向。
而现在看到胤祚受宠,皇子们的态度都有了转变,哪怕是与他年龄最相近,私交也是最好的五阿哥,脸上也是一脸漠然。
最是无情,帝王家!
胤祚心底叹息。
三阿哥被胤祚看的身上发冷,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三哥所说不错,俄国人派出鸟枪队的事情,我确实缺少调查,这一点是我错了,胤祚认错。”胤祚说着向三阿哥行了个礼。
胤祚的反应明显超过了三阿哥的预期,愣了片刻,既没还礼,也没讲话。
康熙一直在看着下面的粮车,当听到胤祚说自己错了的时候,移回目光看了胤祚一眼。
等三阿哥想起自己应该还礼,以显示气量的时候,胤祚已经继续开口了。
“在与大清的交战中,葛尔丹一直想利用俄国人的力量,却不知俄国人也是在利用他,签《尼布楚条约》时,葛尔丹趁机在草缘掀乱,使大清在谈判上处于劣势。但在乌兰布通之战上,俄国人可曾派兵?准格尔策妄阿拉布坦叛乱,俄国人可曾派兵?现在葛尔丹成了丧家之犬,仅有五万余残部,又被我们大军在戈壁上围追堵截,对俄国人毫无利用价值了,此时他们反而会派兵吗?”
胤祚不是战略专家,但他相信历史不会轻易改变的,从结果反推原因,总是可以讲的很合理。
文武大臣都陷入思索,就连萨布素也轻“咦”了一声。
这些日子,俄国人的鸟枪兵,一直是悬在众文武心头的一把利剑,现在听胤祚这一番话,顿时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照你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