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二丫似乎终于决定开口。
“嗯?”胤祚收回目光。
正思量着怎么解决小姑娘的问题,却听她说:“大人!我会武功!”
“哦!嗯?”胤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暗骂自己想歪了,笑着问道,“多高的武功?”
“师父说我现在只算入门,想连成高手,非十年苦功不可。”
“既然如此,你好好练就是。”
“大人,您不好奇我师父是谁?”
胤祚神秘的一笑。
二丫心下恍然:“大人已经知道了?”
“你功夫尚不到家,每日出入我的府邸,早有护卫看出来了。”
见二丫有些愧疚,又安慰道:“不碍事的,你师父现在伤了内脏,与常人无异了,我留他一命,也是存了让他教你武功的心思。你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就是了。”
齐齐哈尔的户籍之全,堪称大清之首,二丫家中突然多出个来历不明的农户,早已被登记在册,加上二丫显露出的武学,更让人起疑。
所以查证之下,胤祚早就对凌子虚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了。
本想着斩草除根,但据侍卫禀报,凌子虚在教导二丫练武,这就让胤祚起了留他一命的心思。
至于凌子虚给二丫的洗脑,胤祚完全不在意,他一个人再厉害,厉害的过后世的教育体系?
虽然城中办的小学只收男生,但胤祚可以让老师去府里给二丫单独授课。
二丫见胤祚这么说,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这丫头心思多,也不知胤祚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
吃过午饭后,二丫领着胤祚在城中转了转。
见微知著,与其看那些知县的文书,不如实地走一圈体会的多。
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商贩,行走的客商有西边的蒙古人,有南边的李朝人,还有北边的老毛子,各色的商品在齐齐哈尔聚集流通。
在路边的茶楼酒肆里,能买到马奶酒,也能买到伏特加,要是肚子饿了可以吃到关外的小鸡炖蘑菇,也能吃到奶酪、手把羊肉,至于罗宋汤、香肠、牛排等在齐齐哈尔到没有多少。
无论清人还是蒙古人都吃不惯,连俄国的客商都不愿去,他们宁愿尝试更可口的大清美食。
至于李朝美食街上还真没见到李朝美食,李朝有美食吗?
二丫闷着头在胤祚前面走,完全没有阿依慕那种上了街就人来疯的样子。
“别学那些大家闺秀,都是被礼教压坏了脑子的,我府上不兴这些,你爱怎么逛怎么逛,看上什么我出银子。”
听到这话,二丫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像条游鱼般在人群里穿梭,很快就不见了。
胤祚到也不怕她丢,一来齐齐哈尔治安极好,二来人群中还有十几个侍卫,负责保护他们。
正走马观花的溜达,突然听到前面起了争执,拨开人群走过去看,发生争执的是一间铁匠铺子。
原来是蒙古来的商人要买铁锅,买了一百口铁锅,给了三十几两散碎银子。
铁匠看银子又多成色又杂,本不愿做这桩生意,但看他们远道来的,就称了半天,终于算清了银子,找给蒙古商人五两银票。
蒙古人显然没见过银票,顿时就不干了,在他看来自己真金白银的交出去了,只拿到几张纸算怎么回事。
争执中就吵了起来,颇有要动手的趋势。
胤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貌似自己初见阿依慕的时候,也是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齐齐哈尔的捕快可比九门提督快的多了,还没等吵几句,就赶过来控制住了局势,让看热闹的百姓很失望。
随着捕快过来的,还有银行的一个伙计,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找给了蒙古人,又从铁匠那收好了银票,给两拨人做个稽,就寻觅下一处有纷争的地方去了。
简单,高效,从根本上解决矛盾,胤祚自己都不知道银行什么时候开展了这么个业务。
蒙古商人拿了银子,讪讪离开了,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那轻飘飘一张纸,就代表五两银子。
铁匠则趾高气扬的把铁锅包好,给蒙古人送去了。
“我们铁匠行的人心眼实,一两就是一两,一斤就是一斤,客人可以在齐齐哈尔打听打听,要是有说我铁匠行一个不字的,你来砸我招牌!”
铁匠的话掷地有声,获得了百姓的一片叫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仲夏()
呦呵,这个铁匠铺是百事行的产业?
“李行首好样的!没给咱们齐齐哈尔丢人!”人群中有人赞道,铁匠抱拳感谢,看来有人觉得他的那番话很是提气。
而胤祚心中,呦呵,这个铁匠还是个行首?
百事行是个加盟制的商号,各个行的行首只是个荣誉称号,对其他加盟商并无管辖权。
齐齐哈尔几乎所有的手艺人都在百事行,那行首不就是意味着所有手艺人里最好的吗?
所以就是这么一个行首称号,却让各个商号争夺的你死我活。而百事行通过行首的选择,就可以起到制定行业标准的作用。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也就散了。
齐齐哈尔的捕快、小吏们效率实在太高了,这让看热闹的百姓们很不满意。
以往非见红不看的老大爷,现在为了几个商贩鸡毛蒜皮的吵架,就能端着瓜子看半天。
胤祚看着那些个抱着瓜子摇头叹息的老大爷,若有所思。
二丫逛了一圈回来了,手上啥也没拿,虽然有胤祚一句承诺,但是孩子还是节俭的。
这是好事,应该表扬,所以胤祚给了侍卫一百两银子,让他把二丫刚刚驻足过的摊子全都买下来。
“大人!”二丫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大清银子是爷,一百两银子拍下去,那些个捏泥人的、卖糖葫芦的、卖小首饰的、卖瓶瓶罐罐的立刻把摊子撤了,商品大包小包的包好送来。
心思活络的还打听贵人家在哪里,要直接送过去。
“二丫,你们家现在每年收入有多少啊?”胤祚随口问道,但态度却有些严肃。
二丫知道这是在谈正事,想了想才说:“现在我家的地里种了稻子,秋收时除去口粮,能卖二两银子;农闲时我娘回去城里帮工,绣些花样能有一两银子;上家里鸡鸭的蛋、稻田里的鱼之类的,能有三钱银子。”
“三两三钱吗?别人家呢?大抵都是如此吗?”
“不是,我家算少的,男孩子的多的人家,种的地多,去城里帮工赚的也多。像我永强叔家,每年至少五两银子。还有吕老实家,因为当了兵,每年有十两银子呢。”
胤祚点点头,眉间稍有些舒展,从侍卫那拿了个糖葫芦递给二丫,又问道:“那城里物价如何?一口铁锅二两五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物价也在涨,母亲一直在抱怨城里的肉价,至于铁锅,可能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城里的生铁涨价了,所以铁锅顺势也涨了。”
二丫说完,咬下一颗糖葫芦,满足的笑起来。
“通货膨胀啊。”胤祚笑了笑,没想到在大清也能遇到这种问题。
护卫叫把二丫送回家,胤祚直接去了银行,现在有件事情急需确认一下。
二丫回到家中,她的师父坐在台阶上,手中一个酒葫芦里面,仰起头极豪迈的喝了一口。
她的母亲正借着残阳余光刺绣,这次的图样是鸳鸯戏水图,还配着俗气的红双喜,这是城里娶亲最流行的款式,没这样一套背面,都不好意思办喜事。
侍卫把买的东西,在院子中放好就告辞了。
“回来了?”凌子虚瞥了二丫一眼。
“是,弟子回来晚了,请师傅责罚。”二丫跪在地上。
凌子虚仰头又喝了一口酒:“他信了吗?”
“依弟子看,信了八分。”
“嗯!六阿哥也算是个人杰,全信才有假,八分就是最大的信任了,起来吧。”
“是。”二丫起身。
“今天的事情,你办的不错,为师就不责罚你了,去把为师传你的长拳演练一遍,再扎一个时辰马步就睡吧。”
“是。”二丫答应一声,开始在院子中练功,待结束之后,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向师父道了一声,就回房睡觉了。
没了光亮,张氏就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此时凌子虚一葫芦酒喝完,她默契的取过葫芦,又打开酒坛,给他填满。
“殿下于我们母女有救命之恩,你为何执意要娶他性命呢?现在齐齐哈尔一派太平景象,都是托殿下之福,安享盛世不好吗?”
张氏的声音很小,像在自言自语。
酒坛里的是玉米烧酒,香醇浓烈,最是醉人,一葫芦约有五两,凌子虚喝完正在一只手拄着头打瞌睡。
“给。”张氏把装好的酒葫芦递给凌子虚,“伤身,少喝点吧。”
凌子虚接过酒仰头就喝,听到张氏的话又讪讪把酒放下道:“也罢,今天晚了,不喝了。”
张氏这辈子见的男人不多,但也不少,但在喝酒时能听人劝的男人,她只见过这一个。
这人是有故事的,但是张氏不问,他也不说,两人有种默契。
张氏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就知道夫为妇纲的道理,这些事情她本不该问的。
既然决定从了这个男人,便安守本分就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妇道人家该掺和的。
“回房吧?外面天冷。”张氏关切的问了一句。
凌子虚从台阶上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齐齐哈尔深深望了一眼,笑着道:“回房。”
五月初五,端阳节。
仲夏时节,即便是帝国极北的齐齐哈尔,也难逃酷热的袭击。
往日人满为患的集市也没那么拥挤了,而冰饮摊子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将西瓜榨汁,兑上水和冰糖,放入罐中,再把罐子放入盛满水的缸中,在缸里撒入硝石,缸中水逐渐成冰,散发悠悠寒气。
再破冰将罐子取出,点缀上一颗冰过的樱桃,一份大清版的冰淇淋就新鲜出炉了。
这样的一份冰饮只要二十文,放在以往二十文是一个家庭半个月的伙食费,现在愿意出二十文只为贪一时之凉的,大有人在。
冰饮也分等级,最次的只在水里放了糖,硝石加的也少,形成半冰不冰的样子。好一点的搭配上水果。
再好一点的还会放牛乳,冰成菱形或者花瓣状,浇上蜂蜜,放在晶莹透亮的德化白瓷里,赏心悦目的如同艺术品。
第二百四十三章 龙舟()
来自山东的行商刘子瞻看着德州白瓷里的一块冰饮怔怔出神。
“刘兄,冰饮化了岂不可惜,还是莫要再看了。”同行的魏瀚海笑眯眯的提醒道。
和一身商人打扮的刘子瞻不同,魏瀚海一身靛蓝长衫,上身配蜀绣马褂,头顶**八宝帽上镶着一块羊脂白玉。
手上一柄乌木骨折扇,上书《梦墨楼法帖》,字迹沉着浑融,力透纸背,末尾一方红色小印落款,赫然便是葑叟先生的真迹。
仅他这一身行头就抵得上几百碗这样的冰饮了。
虽然衣着名贵,但丝毫不给人奢靡之感,反而显得端庄大气,贵不可言,只一句话就看出绝不是寻常人物。
为人又中正平和,既没有大人物的目中无人,也没有纨绔的飞扬跋扈,很容易让人新生好感,一路上已经把商队里不多的几个女娃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刘子瞻听了劝告,笑眯眯的用银勺小心翼翼的挖了一角下来,含在嘴里,脸上浮现陶醉神色。
商队总共十几人,坐了五桌,每人都是一份同样的冰饮,脸上也同样都是这样神情。
天气炎热,冰饮放了许久,又淋了蜂蜜,已没有那么结实,银勺轻轻一挖,就能挖下一角。
我的个乖乖,怪不得能卖上一两银子,这滋味真是他娘的绝了。刘子瞻在心里赞叹。
“魏公子,原来我们卖来的硝石,是为了做这个,嘿嘿!怪不得关外的硝价这么高,想在想想,还是关外人的脑瓜子敞亮啊。”刘子瞻哈哈笑道,他读过书,托先生给自己起个文雅名字,先生便给了他子瞻二字,说是宋朝一个大词人的字。
他乐呵呵的改了名字,但是名字文雅了,说话可没沾到什么文气,还是一样的粗鄙,平时倒也还好,一激动济南府的家乡话就出来了。
魏瀚海淡淡一笑:“非也,硝石溶水后,可以用降温法或蒸馏法,将硝石再提炼出来。故齐齐哈尔冰饮虽多,但耗硝却不多,真正耗硝的地方还在北面呢。”
一个做男孩子打扮的少女跑过来,坐在两人桌边:“爹!这冰饮味道真好,不过做法倒也简单,等回家了,女儿给你做。”
这是刘子瞻的女儿,丫头身子却是个男孩性子,平时连厨房都不去的人,会突然想起来孝敬爹了?还不是看上了人家魏公子,想显摆两下?刘子瞻又是欣喜又是心酸。
“哼!”刘子瞻还没说话,角落里一个小伙子就冷哼一声,站起来了,朝刘子瞻拱手道,“掌柜的,我牙疼吃不了冰的,我去看马。”说完就自己出去了。
女孩瞪他背影,小声音骂道:“装什么装?齐齐哈尔外面胡匪都不见一个,现在硝石都交卸了,反而会有人惦记马?可笑!”
刘子瞻暗暗叹息,这些小儿女间的恩怨情仇,让这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也感到头疼。
魏瀚海没说话,吃完了冰饮后就打量着店铺的装潢,他男生女相,一双丹凤眸眯起来,颇有几分倜傥风度。
女孩看的心里高兴,觉得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不像贺勇那副小肚鸡肠的样子,看了让人生厌。
旁边小二来殷勤的添茶水,刘子瞻赶忙说不用,这顿冰饮是魏公子请客,花了十五两银子,已经是格外的破费了,再加茶水钱实在是过意不去。
小二却笑嘻嘻的说道:“客官,这茶是不要钱的。”刘子瞻这才让他倒茶。
“容小的多句嘴,外面日头大,看马的客官太辛苦了,不妨让他进来坐着吧。马都拴好了丢不了的,我们这边别说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