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走上前去对那个猥琐少年拱手问道,他不会笨到在库存的银两上动手脚,但希望能套出来一些别的信息。
可惜那猥琐少年只是说道:“这是上面的吩咐。”
陶然不死心:“那敢问,之后可还有什么其他检查,在下及早吩咐下去,也好让储户们及早知道,不要对银行心生怨恨。”
“我不知道,听上面的吩咐。”看来那猥琐少年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银两已经准备齐全了,今日柜面上共有五千百一十八两银子,有雪花银、纹银、还有散碎的银块、银锭,火耗、成色都不同,清查起来十分麻烦,以往银行的清查只是简单的称重即可。
但这些少年检查的极为细致,检查了火耗、成色,换算成官银的重量。陶然暗暗心惊,通过改变银子的火耗和成色牟利的办法,他也想到过,但是因为容易落把柄,而且收益太少,所以他没有实施。
柜面上已经有个柜员双腿抖若筛糠了,那猥琐少年就站在这个柜员身边,每称量一块银锭,就在黑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边写边露出阴险的笑容。
他每块银子的重量和账面都是对不上的,柜员的解释为火耗。
但陶然知道,缺少的那部分都是用小刀切下来的,每块银子切一点,经年累月下来,所谓的火耗就有了十几两银子,比别的柜员的火耗要多得多。
果然,在银两盘点结束之后,陶然再没有看见过那个伙计。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的有人被找去二楼问话,去的时候战战兢兢,下来的时候踉踉跄跄。当看到鉴定师傅也上去了之后,陶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鉴定师傅在上面共待了三炷香的时间,但在陶然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鉴定师父下来后,陶然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他身边。
“张师傅,楼上的问了什么?”
鉴定师傅擦了擦汗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差事的职权和平日里工作的流程,我照实讲了……这……应该没问题吧?”看见陶然急切的样子,鉴定师傅突然觉的有些心虚。
陶然摇摇头,朝鉴定师傅一拱手,就回去了。
终于那个猥琐少年,找到了陶然,恭敬的拱手道:“陶经理如有时间的话,还请上楼一叙。”
陶然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跟着那少年上楼,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还特意和那少年搭话:“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啊?”
猥琐少年笑了笑:“我姓张,没有大名,你可以叫我狗子。”
“敢问……狗子兄弟,为何随身携带这个黑色的本子,难道有什么说道?”
狗子难得的露出害羞的表情:“这只是我的爱好……嘿嘿……”
上了二楼之后,陶然发现这里已经和他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账房们都被挤在一个小角落里,剩下的空间被许多不认识的人占据。
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审计了,审计绝大多数都是像狗子一样的年轻人,但是也有许多中年、甚至老年人,这些人或是在看账簿,或是在与账房交谈,或是把算盘打的噼啪乱响,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陶然进来,他们连头都没抬。
“陶掌柜是吗?请这边做。”有个黑瘦的男人招呼他过去。
陶然过去坐下,狗子很自然的坐在那人旁边,翻开黑本子,提笔蘸墨准备记录。
“陶掌柜不必紧张,我只是来了解一下您的职权和平时差事的内容的。”黑瘦的男人说道。
问完鉴定师傅之后,陶然就把答案想好了,这一传话已经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此时说出来十分流畅,且没有一丝破绽。
问完了话,黑瘦男人点点头,而狗子则是一脸不满的表情,陶然用余光可以看到狗子的本子上一笔没记。
“既然问完了,我们也不好继续打扰,请陶掌柜继续当差吧,狗子,替我送一下陶掌柜。”
狗子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脸上的猥琐笑容也不见了,这让陶然感到心情十分舒畅,看来这些审计的水平也不过尔尔,自己还是应对过来了。
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等等!”接着那个黑瘦男人又跑了出来,交给陶然一张纸。
“陶掌柜,我们要对贷银超过八千两的储户发函核对,这个陶李的贷银刚好是您批准的,麻烦您把此人的地址填写一下。”
陶然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勉强定住心神,接过那张纸:“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忍不住看看那张纸,发现在共列了几十个名字,陶李的八千两放在最后一位,旁边留出了小格子,那是填写地址的地方。
失魂落魄的走下楼梯,回到自己的桌前,把那张纸收了起来,摆出一副镇定如常的面孔,通过余光他似乎看到狗子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翻开小黑本记了一笔。
陶李?世界上自然是没有陶李这个人的,上次来扮演陶李的,只是一个农户,事后自己给了他十两银子做封口费,皆大欢喜。
现在要发函查证,陶然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地址,再请一个机灵点的来扮演陶李,只是这些审计如同查案的官差,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他们发现端倪。
陶然既然是山东人士,就必须要有山东口音;
既然是经营瓷器,就必须对瓷器精通,家里最好还能摆上几个;
既然是以良田百亩作保,家中就要有佃户,至少田地周围的佃户不知道陶李这个人是不行的。
这么想下去话,说不得还要把陶李的瓷器铺子复原出来,还要招募伙计,还要将他们统一好口供……
这样想下去,要做的事情简直无穷无极,而且越是复杂的计划越是容易出岔子。
陶然已经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明白,为今之计,只有远遁千里才是上策了。
但他又不甘心就此结束自己的报复,良久之后,他终于定下心意,在纸上写下“陶周,五万两”的字样。
周是他亡妻的姓氏,而五万两是他职权同意贷银的极限!
第二百二十九章 饕餮纹()
“劳驾!我要贷银子,听说你们这利息最低不知是不是真的。”数日后的清晨,一个矮胖的商人在银行门口如是喊道。
早在他没说话之前,就已经有机灵的伙计围了上去:“客观放心,全齐齐哈尔就数银行利息最低,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到处打听打听,保准听不到一句不是。
您要贷多少银子?贷的多的话,我们还可以出车给您送过去,当然了您要是嫌现银太重,我们还可以给您提供银票,现银放在银行里,还能生利息呢!”
胖商人似乎颇为意动:“你是说贷了银子还能存回去?”
伙计点点头:“不错,等您需要取银子的时候,再来用银票取就是了,要是您是在齐齐哈尔地界做生意,说不定连取银都不用,用银票就能当银子使。”
胖商人欣喜的大声说:“那好,我贷五万两!”
这话一出整个银行一楼都被震动,储户和伙计都不约而同的装过头来,看能一口气贷五万两银子的豪言壮语是何人所说。
还是大堂经理反应最快,跑过来一脚踹开了那个目瞪口呆的伙计,恭敬的做出个请进的手势:“客官,这里人多眼杂,楼上有香茗茶点,您不妨楼上请。”
胖商人高兴的拍拍肚子道:“好,就去尝尝你们的茶。”随着胖商人上楼,陶然隔壁的风控经理立马对手下的伙计使个眼色:“去查查这人什么来头。”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能一口气贷五万两银子的,绝不是普通人,车马奴仆总会有的,打尖住店也一定挑甲字第一间,打赏小二的银两也是少不了的,说话谈吐中总会暴露一些事情。
假如这些都没有,那因何没有也能从平日看出端倪,是为人节俭呢?还是家道中落?还是手头吃紧?
整个齐齐哈尔数得上名号的茶楼酒肆,基本都在百事行的掌控下,银行伙计去打探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机灵点的小二已经懂得故意套些信息,来向银行换银子。
过了半个多时辰,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来了,看他一脸忧色,恐怕没什么好消息,紧张的对风控经理耳语两句,风控经理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想了片刻也上楼去了。
这些全都落在了陶然眼里,看着风控经理上楼的背影,眼底露出了浓浓的喜色。
这时一个不起眼的黑瘦商人来到贷银窗口,对那柜员小声说:“贷银,五万两!”
那柜员神情如同见了鬼,一早上两个贷五万两银子的?这是平时一个月的贷银量啊,齐齐哈尔银行自成立就一直为贷银太少而发愁,今天难道要时来运转了。
艰难的回头,发现掌管风控的李掌柜不在,环视一圈,只能向陶掌柜投去了求救的眼神,五万两银子早就远远超过他的职权,此时连咽口口水都觉得十分艰难。
陶然见状,微笑着走到柜台,对那黑瘦商人拱手:“这位客官,楼上雅间满了,不妨到鄙处坐坐。”
风控经理走到楼上没有立刻进去,五万两银子是一笔天大的贷银,万一破坏了,自己万万承担不起后果,还是现在外面看看再说。
雅间的隔壁有个小房间,里面可以清晰的听到雅间中的谈话,透过斜向下的隔窗,还可以看得到里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房间就是为了监视雅间而设立的,他平时在没少在这里蹲着,三两步就走进去,轻轻关上门,没发出一点动静。
“这位客官,我们贷银的规则就是如此,基本年息为百中取五,五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两千两百两;您要是能拿出足够的质押之物,利息还可以降低;若是质押物太少的话,还可能升高”大堂经理谄媚的笑道,顺便帮那胖商人倒好了茶水。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向了桌子上的茶点,拿起个藕粉桂花糕一口吞下,又喝了杯茶顺顺食。
“不就是质押物吗?说吧想要什么?房契地契、古董字画还是绫罗绸缎?”胖商人好不容易吧嘴里的食物咽下。
大堂经理笑的更开心了,忙说:“都可以,我们这有专门的鉴定师傅,您不管是拿什么来,我们都可以折算成银子来定价。”
说这些话的功夫,胖商人已经吃完了一盘奶油松子卷酥,茶壶里的茶也喝的一滴不剩,正瞅着空盘子砸吧嘴。
大堂经理见状立马让人再上了一些,同时心生疑惑,这胖子不会是打着贷银的幌子来吃白食的吧?
“定价?不会把我的上好的水田当成杂草丛生、荆棘满布盐碱地吧?”见又上了茶水点心,胖子顿时来了精神。
“哈哈。客官说笑了,您说的那是当铺里的规矩,银行里断无此种情况,您若不信我现在就叫鉴定师傅上来,您出个物件,咱们一试便知。”大堂经理开始拿话试探他。
几个伙计端着新茶点进来,胖商人看到茶点换了样式,不由高兴起来,拿起块菱形白蜂糕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叫来,叫来,让我试试他。”
等鉴定师傅蹒跚走进雅间的时候,茶点已经一扫而光了,大堂经理咬着牙又去叫了第三次茶点,搞得端盘子的伙计都拿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胖商人豪爽的从身上取下个玉佩,抛给鉴定师傅,鉴定师傅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去接,张牙舞爪下好在接到了,可怜五十好几的吓得捂着胸口喘了好久。
等喘匀了气,那把玉佩凑到眼前仔细观看,又用手在玉佩上不停摩挲,看了半天后赞叹道:“啧啧,不愧是和田玉,玉料通透,朱砂沁深入肌理,包浆很厚,转动间光华流转,却又温润自然,上雕饕餮纹,雕工略显粗糙,却又胜在至简至普”
趁着鉴定玉佩的功夫,伙计已经把茶点重新上好了,这回上的是蒸饺、馒头、豆沙包,看都是些饱腹的吃食。
看来厨子是觉得雅间里的人饿狠了,雅致的点心吃了浪费,干脆来点实在的。
“这是个古玉,可能是前明乃至蒙元的东西了,八成是土地出来的,不过已经出来很久了,不然包浆不会这么透亮”老师傅还在喋喋不休。
大堂经理打断道:“不知师傅认为价值几何啊?”
鉴定师傅不满的看他一眼:“一百两!至少一百两!”
第二百三十章 局()
大堂经理心下大定,一百两银子的玉佩绝不是普通富户买得起的,而对这个胖商人来说,一百两银子的玉佩可以随手乱抛,这挥金如土的态度,证明此人绝对出自大富之家,顿时对他身份确定了几分。
再看他吃馒头的样子也觉得这是人家不拘小节的体现。
“客官若是喜欢,叫厨子多做些就是,我们厨子的花生酥、红枣糕做的都极好,您走的时候带上一些给家里人都尝尝。”
大堂经理笑嘻嘻的说道,“这茶叶您喜欢也带一些,都是上好的铁观音,我们东家最爱喝这个,论及铁观音,只有我们银行的才是最香醇的,连茶楼卖的都比上我们这。”
胖商人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抄起茶壶就把茶水干了,以示对茶水的喜爱。
风控经理在外面疑惑之心更重,他的伙计没有打探到这胖商人的任何消息,这人应该是早上进城的,来时也没有车马随从,可能连早饭都没吃。
如此寒酸之人,怎么会贷五万两银子,但在外面看了许久,那挥金如土的气概却不像装出来的,是确确实实没把那玉佩当回事。
鉴定完了玉佩,鉴定师傅就走出去了,但是谈话还是继续,胖商人和大堂经理敲定好了贷银的细节,胖商人出具了自己的籍贯文书,双方都很满意。
胖商人最终决定用直隶的一千亩良田出质,因为身上没带地契,故合同也没签。
约定好明天带地契签合同,胖商人就准备离去了,大堂经理热情的给他装好了茶叶点心,胖商人则把那玉佩留下了,当做个信物,谢绝了大堂经理准备的车马,就一个人出去了。
风控经理此时已经放心了,因为那玉佩就值一百两银子,茶叶点心再贵,也不过几十两,至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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