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贞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和举的发酸的手臂,下车一步步向中宫走去,她想看看李焞见到她还活着时,脸上是如何的精彩。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焞直接从中宫走出来,快步走到她身前,牵起张玉贞的手说:“玉珍受苦了。”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中宫走去。
一路上好言宽慰,语气最重的一句话便是:“玉贞以后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向本王说就是,哪怕千年人参,本王也会竭力找寻,切不可再如此孤身犯险!”
言辞真挚不似作假,张玉贞有些迷惑,既没有怀疑她采参的虚实,又没有追问她逃出来的细节,更没有责怪她一路上收买人心的种种举动。
尽管李焞本就是如此宠溺她,但张玉贞还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小心应对。
“王上!”张玉贞挣脱了李焞的手,跪在地上,李焞疑惑的回头,“王上,玉贞欺瞒了王上,玉贞有罪!”
“何事欺瞒啊?玉贞不必如此紧张,起身回话吧。”李焞的声音依旧温和。
“玉贞是受人追杀,才不得已驾车跳入山崖之下!玉贞恐此事引起百姓恐慌,故一路假称是失足跌落山崖,还请王上降罪!”
让张玉贞失望的是,李焞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他先是感到震惊,再极力压制下去,把张玉贞从地上扶起,好言宽慰,再叫张尚膳传旨,让领议政闵黯彻查此事,定要将凶手揪出。
说出自己被追杀的事情,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李焞,让他露出马脚,而现在张玉贞却更加疑惑了,莫非这事不是李焞指使的?
没多久就走入了中宫交泰殿,这里是朝鲜王后寝宫,故朝鲜王妃又称为中宫娘娘。自从张玉贞入主中宫之后,李焞连自己的寝宫都不去了,甚至批阅奏折也是在中宫进行。
走进寝宫之后,李焞屏退左右,帮张玉贞推下衣衫,呼吸也变得炙热。
张玉贞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王上,玉贞身上冻伤未愈,无法侍候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李焞面色一僵,旋即又笑道:“是本王冒失了,你方逃出险境,且休息些时日吧!”说着就退出了张玉贞的房间。
听着李焞脚步声远去,张玉贞从袖口中拿出了半截暖炉,她拿的是上半部分,像个筛子,这半对他们没有用处,所以张玉贞把它放在了落崖的那个马车处,前不久才派人找回。
博古架上摆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张玉贞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轻轻打开,把半截暖炉郑重的放了上去,压在了她小时候视若珍宝的玻璃球上,想了想,又把她第一次来月事时穿的那件亵裤垫在暖炉下面。
傍晚时候,张玉贞又将那个暖炉从箱子里取出,放在身边,盯着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走到窗前,脱下衣衫,接着月光打量自己的身体,经过月余的调养,冻疮已经恢复如初,皮肤浮现迷人的象牙白色。
手脚上的冻伤也已经消失,手指脚趾完好无损,不敢想象自己完美的身体上,缺了一根指头会是什么样子。她又想起,在篝火旁,胤祚叫她把鞋袜脱了烤火的样子……
脸上浮现一丝羞红,呼吸也粗重起来,玉手穿过高耸的山丘,滑进两腿之间,秀眉微皱,纵使咬着牙,也不由发出一声轻哼……
交泰殿的灯火幽暗,思政殿却灯火通明。李焞坐在王座上,听着闵黯的汇报,脸上冷若冰霜。
“王上,刺客的身份已经清楚了,是三韩团的人。”
“三韩团?”李焞皱眉。
“一伙民间帮会,以恢复三韩时代的国土为己任的乌合之众,老臣已经命人将此帮会的人全部捉拿,只是三韩团很得百姓支持,所以难以尽数捉拿。”
李焞知道自己治下的百姓是个什么样子,勤劳俭朴却也愚昧无知,极易受到煽动,这也是诸如三韩团之类的民间组织得以存在原因。
“主谋是谁?”李焞又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应细节,老臣还在追查。据已经招供的消息来看,泄露王妃行踪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一类,而能与三韩团这种帮会有联系的大户,老臣认为咸兴李家十分可疑!”
“闵大人!事情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吧!”侍立在一旁的右议政开口,他是如今西人的领袖,自然不能眼看着闵黯把脏水往西人的身上泼。
瞪了闵黯一眼,然后躬身向李焞进言道:“王上,老臣认为,如今王妃在民间声望日高,才是最值得在意的事情,长此以往,恐怕会让百姓只识王妃而不识王上啊!”
闵黯怒道:“王上的家事你也要插手吗?”
右议政不慌不忙:“王上贵为李朝之主,只有天下事,何来家事之说?”
李焞烦躁的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都下去吧,本王累了。”两人闻言躬身告退,出门之后各自往不同方向去了。
李焞起身望向窗外,透过层层的宫墙,他似乎看到了昏暗的交泰殿。
一个老奴从阴影中凑了过来:“王上,探子传来消息,大清六皇子胤祚,于回程时染风寒病死,已追封和硕恭亲王。”
“死了?”李焞颇为诧异。
那个老奴继续说道:“大清民间有传言,胤祚是与大妃有染,被康熙以有辱国体之名赐死的。”
“呵。无稽之谈。你下去吧。”那老奴躬身行礼,隐藏在了阴影中。
李焞望着交泰殿的方向,目光深邃。
第二百二十章 再入三山屯()
张泰孝曾说踏上大清地界后,立刻自刎,但是他食言了,因为还没等他掏出刀子,一支利箭就从远处飞来,将他的太阳穴刺了个对穿。
远处那个穿着猎户衣服的人,已经飞快的抽出了第二只箭,瞄准了胤祚。这人绝对不是猎户,绝对不是!
箭还没射出来,猎户已经软软的倒下了,背上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没看到出手的是谁,只听到身前草地里惨呼声不断,显然这样的猎户不止一人。
胤祚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立刻下马,趴在长草里隐蔽起来,关外八旗兵的箭法他是知道的,五十步内箭无虚发,而且出手还快,当年满清就是凭借这样的骑射大军打败了成吉思汗的后裔。
而那个猎户的箭法显然比八旗兵还要再高许多。就在刚刚,他和张泰孝从山路走到平地,张泰孝还没来得及慷慨就义,只见嗖的一声,就摔下马了,只见太阳穴上插着一只箭。
胤祚向箭来的地方望去,只见百余步外站起个人影,第二只箭已经蓄势待发了,要不是突生变故,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远处张泰孝的尸体还在汩汩淌血,鲜血在他脑袋下面汇集,把残雪融化,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还没来得及给他哀悼,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总共二十一声,胤祚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计数,想必杀人的那个人也很佩服自己杀的如此的有韵律。
刺客是一个接一个死的,而且没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所以救他的肯定是一个人,而且是个武功高强的人。
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站起来,在躲在马身后,小心的望了望,远处林中一片茫茫,连点血光都见不到。东北肥沃的土地让森林长得异常茂盛。
“哪位好汉相救,还请让在下知晓恩公姓名!”胤祚拱手喊了一声,是站在马后喊的,以免有没死透的猎户射冷箭,自从这次被刺杀的事情之后,胤祚变得非常小心。
没有回答,胤祚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声音,看来救他的人不想留下名字。
张泰孝的尸体,只能留在此处了,这里绝非善地,谁知道这样的猎户会不会再来,速速离开才是明智之选。
虽然向导死了,但这里已不是山区,林间依稀可见小路,只要顺着路走,肯定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胤祚发现自己见多了生生死死,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张泰孝一路上虽然不苟言笑,但也算是个性情中人,还隐隐的把胤祚当做情敌,让他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陪自己走了大半个月的同伴莫名其妙的死了,胤祚也没觉得情绪有太大波动,就像张泰孝只是回李朝了一样,这样的改变不知是好是坏,想起来自己与张希载交战时,死了一千两百名弟兄,部将们都觉得是大胜,只有他觉得心里像是被捅了一样的难受。
不知以后自己会不会成为那庆祝大胜的人中的一员。
救胤祚的那人一路上都在跟着他,这是从来不在胤祚面前显露身形,胤祚知道是因为一路上不时可以闻到血腥气,隔三差五的还能看到拿着弓箭的尸体。
胤祚研究了下那具尸体,伤口在喉间,一刀毙命,穿着粗布衣服,裹着兽皮,寻常的猎户打扮,只是手上那具牛角大弓暴露了这人绝不是一个猎户那么简单。
箭头是三棱形的,带有倒刺,没有作死的伸手去摸,既然是刺客,箭上会涂毒,这是常识。
搜遍了这刺客全身,只有三四两散碎银子,证明身份的东西自然是一件没有。
拿了那几两银子,然后胤祚就继续赶路了,倒不是缺这点银子,只是觉得心里头有股气,要找个撒气的地方,把刺客的最后一点银子丢拿走,这就很符合商人的报复手段。
离有人烟的地方越近,刺客就越少,等胤祚到了三山屯城下的时候,他激动的差点流出泪来。
仰着头看了许久的天空,才向城门走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城中也正常的秩序,只是地处边陲,来往的行人客商寥寥无几。
像胤祚这样牵着五匹马风尘仆仆的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城门官兵的注意,一个城门卒已经搭弓上箭了。
如果可以,胤祚宁愿风餐露宿,一路走回齐齐哈尔,也不想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进入三山屯,但无奈张玉贞给他的补给已经全部用完了,再不进城又要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了。
而周围的村庄因为大战,基本都没抹平了,而有人烟的几个村子又随处可见巡逻的民壮,被当做李朝跨境的参民一刀砍了,冤死了都没地说理去。就胤祚现在的形象,用汉话说自己不是参民都不会有人信。
思来想后,他还是决定来三山屯碰碰运气。
守门的兵丁见胤祚在城门前久久徘徊不去,起了疑心,围了上来。
“什么人?为何在城门前站着?”一个小卒盘问道。
“我想进城,可遗失了官府的文书,故而久久立于此处。”
城门卒们听了这话,更加警惕,悄无声息的把胤祚围在中间,一旦他稍有异动,立马兵刃加身。
“你是李朝人?”那小卒声音变得冷漠,李朝越境的参民他是知道的,都是一伙亡命之徒,边军的弟兄不少都是在李朝采参人的手上。
胤祚摇摇头,断然道:“我是清人,带我去见把总大人吧。”
那小卒戏谑的说:“你说不是李朝人就不是啊?还想求见把总大人,老子越看你越像个刺客!”
长期身居高位,让胤祚差点忘记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在大清只有银子才是万能的,其他的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胤祚忙拿出那三四两散碎银两,散给了周围的小卒,又犹豫再三,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刁难他的那个小卒:“诸位兄弟辛苦,买买酒喝吧。”
送银子也将就方式方法,不能是买东西那样掏银子付钱的冷漠样,也不能是一副财大气粗样,最好是即自己肉痛,又能让别人把银子拿的舒服。
那个小卒现在就很舒服,脸上的鄙夷已经换成了媚笑,拱手道:“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个灾,遇到个难的,文书丢了也很正常,在回乡补办就是,我们要是因此刁难,未免太不近人情,且进城去吧!只是把总大人公务繁忙,却不是我等想见就见的。”
“明白,只是还请军爷多多通融!”胤祚说着,又递过去一张十两银票。
第二十二十一章 我死了?()
想当初三山屯把总谷行想投奔自己,自己怕被人诟病拥兵自重,没有同意,还安慰他说不等有自己投奔他的一天。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当再见到谷行的时候,他正在院中射箭,离靶子三十步,靶心红点只有碗口大小,谷行连发三箭,箭箭命中红心。想到鸦片战争时期的八旗军,五步之内连硬布都射不穿的箭术,胤祚不禁暗暗叹息。
三箭之后,谷行摇摇头,似乎对自己的箭术不大满意,还要再射。
带胤祚来的小卒几欲张口,又不敢,一直在旁边立着抓耳挠腮。
“谷把总箭术如神,只是却对身边之事视而不见是何道理?”胤祚可没有看射箭的耐心,话一出口,就看到那个小卒又惊又怒的看着他。
“你,你……你算什么东西,怎敢打扰把总大人练箭?我看你是找死!”说罢就揪住了胤祚的领子,要把他拉出去。
胤祚没管那小卒,反而提高了声音说:“谷行!你就是这么带兵的吗?”
这回谷行再也保持不了射箭的心态,怒气冲冲的回头,目光变得疑惑,然后看见了那小卒,顿时大怒:“放肆!”
小卒拉的更起劲了,不过胤祚身上好歹有些三脚猫功夫,不是一个守城门的兵油子拉的动的,只能龇牙咧嘴的白费劲。
谷行怒不可遏,上去一脚就把那小卒踹出去,那小卒直接从台阶上飞落,脸部砸在地面上,转头来已经满脸是血。
“还不快滚!”小卒闻言,一溜烟的跑远了,便跑还边在疑惑,把总大人莫不是踹错人了。
四个多月的时间没见,谷行没有了当初那股锋芒,而是一副消沉之态,把总官服穿的松松垮垮,脸上胡子拉碴,人也消瘦许多。
胤祚打量谷行的同时,谷行也在狐疑的打量他,仔细的看了许久,才问:“你是谁?”
“你失忆了?”胤祚颇为诧异,怪不得谷行一副颓废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失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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