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驳斥鱼寒的说法,只可惜对于对手的任何贬低都无法解决眼前的困难,更不能让吕祖谦顺利想出什么不战而胜的损招来。
“瞧见那位没有?”没有直接回答吕祖谦的问题,却是突然指向了依旧在校场内忙碌的某个背影。
“他?不就是个来自异域的奴仆?”吕大儒的眼神不错,顺着鱼寒指的方向就看到了那个黄毛卷发的真正蛮夷,也更加感到了困惑。
“您老若能把他给弄到台上,最少得有八成的胜算!剩下那两成……”没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只因鱼寒也不能确定那位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再不济,他也能替您老争取到好几个时辰!”
知道公元前五百年古希腊数学家毕达哥拉斯首先提出了大地是球形的设想,听说过亚里士多德对这种猜想进行的论证,这就很厉害了?
那位国师大人得感谢老天爷让他跑到了大宋境内,虽说这年头甭管东西方都没多少人认可他的理论,但华夏民族的包容性好歹来说还是要强上一点,再加上有东汉时期张衡那不太成熟却更先进的浑天说作为铺垫,就算是出现了争执也依旧属于学术范围。
但若是换到了这个时代的西方世界,就他这套正确的理论,别说是去糊弄那些个国王啊大臣什么的,即使是对着一个卖菜大娘瞎嚷嚷,那也得被人家直接当作妖言惑众的异教徒!至于这接下来么,他得有超过十成机会被别人给烤来吃了!
“可他毕竟是国师身边的……”不能完全理解鱼寒的损招,好在吕祖谦的脑子也还能继续保持清醒。
并非是在杞人忧天,毕竟这年头的仆役,说穿了还不就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就这些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倒霉蛋,能有胆子跟自家的主人唱对台戏?
“咋就不能?”若是换了别人,鱼寒还真不敢做出这种保证,但对于这位么……
如果不是前些天无聊,派人去打探了金国国师一行的人员配属,鱼寒还真不敢相信人家居然能弄个最虔诚的牧羊人在身边显摆!
就那位,据说还是在教廷获得过身份认证的,若不是前些年跟着十字军外出寻找迷途羔羊时被萨拉丁手下那些异教徒给逮着了,人家压根就不会被贩卖到大宋境内!
具有如此特殊身份的西方人士,若是让他摸着圣经发誓,他敢撒谎并且对自己的信仰做出诋毁么?
既然金国国师是在寻找突破口,打算利用西方的观念来冲击华夏传统,鱼寒干嘛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辩论?有那位国师的忠实奴仆临阵倒戈就够了,犯不着让吕大儒等人去费那闲工夫!
“吕先生,您且附耳过来!”驳斥金国国师的理论,那只是迫于眼前的微妙形势,鱼寒可不愿让太多人都被那种错误观念所误导,至于需要充当挡箭牌的吕祖谦么……
谁让人家是君子呢?反正老祖宗都说了,君子可欺之以方!不糊弄他,还能糊弄谁去啊?
况且如今这角落里,也就只有他老人家和自己的关系不是那么亲近,即使真被绕晕了也犯不着心疼!
辛亏吕祖谦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鱼寒打的什么主意,否则人家说不定还真能干出点什么冲动的事。
“以夷制夷之策虽好,然……”对于金国国师那种浑然不顾华夏经典,而只引用异域邪说的做法,吕祖谦等人也是颇为无奈。
如今鱼寒既然给出了这种损招,吕大儒当不介意偷懒,更不介意欣赏一场免费的猴戏,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跟那小混蛋说的一样。
把那位给推上去跟自家主子胡搅蛮缠,即使失败也跟大宋朝廷扯不上任何关系,还能替彭龟年等人争取到不少时间。
但考虑到金国国师提出的那个现象,吕祖谦还是难免显得有些信心不足,因为那确实不是通过经史典籍就能够驳斥的。
“一支筷子就能解决的事,也值得您老操心?”能让吕祖谦等人找不到任何理由驳斥的现象,对鱼寒来说似乎完全就不算什么,略微嘀咕了几句就转向旁边嚷道:“梓葶,再把你兜里那幅画借给吕先生留着防身!”
自己兜里的画?不就是昨天闲得无聊,在公子的教导下捣鼓出来糊弄人用的么?
“吕先生请赐教!”不着痕迹地翻了翻白眼,仿佛明白了那个混蛋的自家公子是打的什么主意,可梓葶碍于身份还得做出配合。
“哦?吕某且……”好歹也是一介大儒,吕祖谦的绘画水平不算太高,但鉴赏能力那还真不能小觑。
接过了梓葶手里的画卷,对于这个平日里只是在家中帮着打杂的弱女子也不抱太大希望,只是考虑到鱼寒刚帮着出了个最少能拖延时间的损招,这才耐着性子徐徐展开,却……
“啊?这……”幸亏儒生们都坚信浩然正气可驱鬼神,否则差点把画卷给掉地上的吕祖谦怕是要被吓出个好歹来。“这是画?”
“多稀罕啊!您老要把这当成真的,那也行!”没办法驳斥船帆理论,也不打算驳斥,鱼寒的应对之策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把这种现象解释成能够被更多人接受的视觉误差!
第97章 耍猴的吕大儒()
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把对手的焦急反应看在了眼底,金国国师的嘴边已经开始挂满笑容。
打着强娶柴家外孙女的旗号,甚至不惜动用了早些年埋下的暗棋,为的可不是防止宋方派出满须经纶的大才子!
不怕宋国才俊出现在擂台上,就怕他们不来!
此番南下,傻子才会认为自己是在秉持医者仁心。
给宋国太上皇留下子嗣昌盛的希望,为宋国埋下皇权争夺的隐患,或许在宋国君臣看来这已经是歹毒至极的阴谋。
但只有金国国师心里才最清楚,这不过就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而已!
只是挑起朝堂之争有什么用?
今天能凭借武力灭掉宋国,明天就不知道会从哪个穷地方蹿出个骨头更硬的明国来!
要打,就得先想办法把可能遭遇的反抗降到最低。
寻找到突破口,以更先进的理论直击让这个民族拥有强大凝聚力的儒家学说!
在这场辩论结束的同时,立即动用事先准备好的宣传手段,就可以顺利地逼迫宋国君民开始质疑传统。
只需耐心地等个三五载,让这种强烈的思想冲突慢慢发酵,从而引得宋国民心大乱,届时再配上雷霆般的军事打击,这富饶的南方还不就是自己囊中之物?
暗恨自己带来的那些金国大儒太过无用,不仅一点忙也帮不上还差点给对手找到了可趁之机,心里却已经在幻想着马踏江南的场景。
渐渐地失去了耐心,金国国师决定再给予彭龟年等大宋才俊最后一击。“汝等……”
“汝等不学无术之徒,怎还有脸在此……”更先进的理论还没来得及被显摆,刚才已经黯然离去的吕大儒却已经厚着脸皮再次出现。
终于来了?不过您老这出场方式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了?
咱再怎么说也杵在这里跟人耍了好些时辰的嘴皮子,您老就算不能进行劝慰,那也没理由一上来就骂人啊!
不学无术?您老在这天下间好好找找看,能有几个跟咱一样不学无术的大才子?
难怪鱼贤弟那小混蛋经常看您老不顺眼呢,就这种行为,实在是应该……
应该怎样?
从小接受尊师重道教育的彭龟年没好意思继续胡想,只是按着平时的规矩躬身对吕祖谦道:“吕师……”
“孽障!元晦若在,定然被汝气得掩面而逃!”被迫答应了鱼寒的要求,就算心中有再多不忍,吕祖谦也还得先对彭龟年进行一番毫无底线的贬谪。
怎么回事?这不是吕祖谦吗?听他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在帮着自己说话?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金国国师感到了困惑,前些天拐着好几个弯才糊弄得大宋某位重臣帮忙把那个关键损招送到了孝宗皇帝面前,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还埋下了这么个暗棋。
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自带干粮的奸细?
相信所谓的王霸之气,也相信自己的权势,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也正在印证着金国国师的这种猜测。
“国师适才所言,可是天体圆如弹丸?”非常恭敬的态度,仿佛是吕祖谦在替对方做出总结性的发言。
“然也,此乃至理,不容反驳!”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金国国师先前说得要更为直白一点,所以也就当然不会对吕祖谦的这个总结提出任何异议。
“国师言之甚是,此典故本就出自西鄂伯著《浑天仪注》,吾等又岂能……”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羞愧,只因刚才为了获胜,吕祖谦还特别示意彭龟年等青年才俊忽略掉这本传统天文著作。
浑天仪注?怎么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天体圆如弹丸?
眼前这位自带干粮的大金国细作,如果不明白本国师的心思,就别忙着在这里瞎捧臭脚啊,你这么一说,那不是在坑人么!
本国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突破口,如果宋国早就有了地球是圆形的观点,甭管谁输谁赢,都不能用来对传统观念形成打击了,这场辩论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更关键的是,那所谓的西鄂伯是谁啊?
自诩完全掌握了历史的进程,金国国师却怎么也想不起宋国境内何时有了这么一位被忽视掉的大人物!
难道是预料当中的宋国穿越者?但他既然存在,怎么就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历史的举动?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同类的威胁,金国国师却压根就想不到,这只不过是鱼寒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大宋朝的西鄂伯不是穿越者,但也肯定不是这个时代的谁!
西鄂伯本名叫做张衡,是西汉的天文学家,他能有这个称号,还不是前些年呆在开封城内的前前前大宋官家闲得无聊给敕封的?
金国国师能借着太上皇的余威直接插手大宋科举,还折腾出一道数百年后的经典截搭题来刁难鱼寒,虽说最终是挨了骂,但他能指望那个小混蛋不用采取任何报复手段?
不就是对经典的掐头去尾么?把这种差使交给吕大儒,那可是再适合不过了!
果然是个狂妄的国师,果然是对华夏经典不屑一顾的国师。
特别留意着对方的反应,也有些佩服某个小混蛋的精准判断,吕祖谦却再次把矛头转向了彭龟年等青年才俊。“汝等无知小儿,先贤之作怎可诋毁?须知……”
“吕……”金国国师可以对西鄂伯的身份产生质疑,熟读经典的大宋青年才俊却不能允许吕祖谦在这里曲解先贤著作!
天体圆如弹丸,确实出自《浑天仪注》,但张衡用来形容的是苍天,咱现在讨论的是脚下大地的形状!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仁兄……”阻止了同伴的辩解,只因彭龟年闻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只属于某个小混蛋!
“先生果是大才,本国师适才倒是糊涂了,既有先贤为证,又何须在此与这些……”虽说有些埋怨吕祖谦打乱了自己的部署,但金国国师也找不到理由来拒绝这种送上门的胜利。
“国师怎会糊涂?定然是因此等无知小儿……”毫不客气地臭骂着彭龟年等才俊,想尽各种办法拖延时间,直到那个事先指定的帮凶终于出现,吕祖谦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吕某每读先贤所著,无不感慨天地之大。今喜得国师当前,故欲讨教些许,还请国师不吝赐教!”大儒么,碰到感兴趣的话题就难免会有些不顾场合,所以倒也没人能对吕祖谦的这种做法提出非议。
“吕先生过谦了,本国师能与先生畅谈,亦深感幸事!”仿佛是碰上了知己,国师也认定吕祖谦这是在拐着弯地帮忙。
华夏典籍那么多,自己干嘛非要试图进行全盘否定呢?反正现阶段只需针对儒家学说进行打击,就可以搅乱民心。把东西方的观点都融合进来,岂不是更容易被世人所接受?
想通了这一点,也终于体会到了吕大儒的良苦用心,金国国师当然得配合着这位自带干粮的细作一起唱起了双簧。但他却并没注意到……
作为倒霉的虔诚牧羊人,国师家的管事原本对那些绕口的之乎者也不太感兴趣,但谁让旁边忙着跟同伴阐释经典的彭龟年不小心把话给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呢?
就那么直白的解释,如果还听不懂的话,管事就得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和语言天赋了!
开始的时候还不以为意,甚至还在为自家主子能找到这么个帮手而庆幸,但越听越……
“天转如车毂之运也,周旋无端,其形浑浑,故曰浑天。”啥意思?
按照吕大儒慎重其事的解释,这就是说汉代的张衡已经认识到地球并非静止,更不是什么宇宙的中心,而是跟其它星辰一起被镶嵌在某个天体上做着有规律的运动!
而比这更狠的是,张衡他老人家还说过一句“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按照吕大儒的解释,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世人天外有天!
刚否定完地心说,又紧接着否定日心说?这不是打算把管事那颗七窍玲珑玻璃心给直接砸成碎渣么?
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虔诚的牧羊人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不用说……
“噢!我的主人!我英明的主人,我睿智的主人,我仁慈的主人……”一大串的形容,一大串的吹捧,白色苍白的管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哀嚎:“您怎么可以相信这种异端邪说,怎么可以否认无所不在的神那伟大的……”
成了?这就成了?看来把这蛮夷给绕进来,也没某个小混蛋想的那样困难么!
做好了看戏的准备,但吕祖谦还是决定对眼前这位忘记尊卑的异域奴仆做出谴责:“汝这恶奴,怎可如此无礼?某与国师相谈甚欢,何需汝在此放肆?”
“安德鲁神父,您可能是误会了,还请先等一会,等本国师忙完这……”金国国师对自己的奴仆使出了尊称,这很是有些让人感到奇怪,但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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