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贼兵围城()
“孽子!看为父的不……”
“夫君!小心身子骨……”
“公子!赶紧……”
“爹爹,别打了……”
又是一个平凡的日子,祐川县后衙之内又在上演着那熟悉的一幕。
县令鱼程远高举戒尺,在愤怒地咆哮。
为人妻母的鱼夫人在唉声叹息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情窦初开的上官倩妤实在难掩担忧的神色,时不时地轻声做出某些提示。
至于某个穿越者,则正在鸡猫子乱叫着躲避新一轮的打击。
也唯有那只跑来蹭吃蹭喝,据说是跨种族爱情结晶的白色生物,还能有心情悠闲地晒着太阳看着大戏。
不是不需要去担心魏通判的报复么?
不是已经做出了发奋图强的决定么?
老怀甚慰的鱼大县令不是正在忙着给自家调教出个才高八斗的神童么?
怎么这一家子会有如此闲情雅致,没事就闹出这种父子相残的动静来?
这事,还得从鱼寒决定通过金榜题名这种最正规的途径去接近大宋决策层说起!
以前的鱼程远看似严厉,实则并没有去奢求什么。以至于他的教导主要是为了能让宝贝儿子懂得更多为人处事的道理,那些所谓的苛刻要求完全能够通过死记硬背来完成。
但如今不一样了啊,如今鱼寒都主动把目光盯在了殿试场上,他这当爹的能不更多费些心思么?
鱼程远做好了诲人不倦的准备,鱼寒也为了实现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而决定专心致志!
可真等教学进入了正规之后,这两父子才无比悲哀地发现,现实永远是那么的残酷!
神童?
一想到自己曾经对宝贝儿子做出的评价,鱼程远就感到害臊!
就眼前这小混蛋,哪有资格去玷污如此高贵的称呼啊?
除了拾人牙慧,东拼西凑地给整出一篇看似四平八稳实则狗屁不通的文章,他还会什么?什么都不会!
这简直就是一块冥顽不灵的朽木!不!说朽木都还是抬举他了!
一天最少得挨两次揍,一篇文章往往写上个三五天都不能让亲爹满意,鱼寒如今也是满肚子的委屈没法倾述。
记忆中的那些宋代考卷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高明之处啊,自己怎么就不能邯郸学步给临摹出一份来呢?
话说这大宋朝的科举考试也太过严苛了些吧?
想要金榜题名,不仅要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还得有七步成诗的敏捷思维,更需要有妙笔生花的文采。
而且这些还仅仅只是最基础的要求,若不能洞察秋毫,捎带着做出一篇泾渭分明的好文章,甚至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无法获取!
“大人……”
或许是为了不让望子成龙却又失望透顶的鱼程远气坏了身子,也或许是为了给某个不学无术的穿越者留下点苟延残喘的机会。就在殴打即将进入最激烈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牛二那有些惶急的呼唤声。
“何事惊慌?”在后衙的时候从来不太注意形象,甚至不介意让某只来历不明的宠物欣赏闹剧。但在外人,特别是属下面前,鱼程远永远是那个颇具官威的县令大人。
整了整衣衫,确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狠狠地瞪了鱼寒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反贼……反贼又……又把咱县城给围了!”作为祐川县城内唯一有着正规编制的差役,牛二虽是显得有些慌乱,却还是努力地用最简洁的语言说出了正在发生的危险。
为什么是又?
因为大宋国富民强,因为大宋国泰民安,因为大宋……反贼特别多!
大宋国祚三百余年,如果不算上被金国给赶到江南之前的那些岁月,仅是南宋存在的一百五十多年里就发生了两百多起农民起义!
被大宋百官写入了奏折,更被详实地载入了史册的事实,却偏偏能够在几百年后被刻意忽略,没人能说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如此频繁的农民起义,偶尔有那么一两起会发生在祐川县周边,似乎也不太奇怪!
“又把县城给围了?话说这些个反贼……”作为本地的父母官,鱼程远是有足够理由愤怒的。
这些个反贼,就不能把眼光放得更远一点,成天盯着堪称穷乡僻壤的祐川县干嘛?
“大人,您还是赶紧上城楼去看看吧!”三年里被围了两次,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牛二在渡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显得无比镇定,甚至还能主动提出建议。
“看?看什么看?本官……”这还真不是有意推卸责任,毕竟整个祐川县就只有一个县令和一个正规衙役。就算外面的反贼再没有战斗力,也能轻易就把这俩倒霉蛋给收拾了。
略作思索,不打算以身殉国的鱼程远决定还是按照老规矩处理这种突发事件。“你个惫懒货,还在此作甚?赶紧寻个由头出城,前往西河州搬请救兵!”
要不说大宋官兵对于农民起义的镇压是非常成功的呢?兵到乱除,这绝对不是传说。
牛二对此深信不疑,却并没有按照鱼大县令的吩咐立即转身离开,然后再偷偷摸摸找个狗洞出城。
犹豫片刻,牛二最终还是善意地提醒道:“大人怕是忘了,前些天知州衙门传过话来,长道那边亦有反贼出没,如今大军已前往围剿,恐无暇顾忌咱这祐川!”
“既是已有大军前往围剿,祐川城外又何来反贼?莫非……”并非是在质疑大宋官军的剿匪能力,鱼程远只是不明白反贼怎么会有能耐突出重围跑到了祐川县城来胡闹。
“大人怕是误会了!围咱祐川县的并非长道反贼,听他们那口音应是来自北边!”慌乱是慌乱,但牛二也并非什么事都没做,至少他在前来通报之前就已经判断出了反贼的来历。
“北边?岂不是洮州之贼?那佟老贼……”突然想起了某些官场规则,鱼程远放弃了在属下面前咒骂同僚无能的举动,最终也只是颇为无奈地苦笑着摇头道:“既是外无援兵,本官便也只得孤身付险去会会那些胆大妄为的贼子!”
“爹爹且慢,孩儿陪您前往!”上一次反贼围城的时候,鱼寒正因犯错而在接受闭门思过的处罚,再加上西河州官兵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消除了危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结识那些传说中的英雄豪杰。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去观察宋代起义大军,鱼寒除了好奇也更担心亲爹的安危,琢磨着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发生也能凭借长年挨揍锻炼出来的结实身板化解一二。
“这……”若是金军南侵,鱼程远说不定会第一个弃城而逃,毕竟祐川县年久失修的夯土城墙在正规军的眼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换了反贼围城么……
鱼大县令还真不信,就那些个饥肠辘辘的家伙有能耐构成什么威胁?
思索一番,觉得让宝贝儿子跟着去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这才点头接受了鱼寒的好意。
第25章 县令招安()
乱!
很乱!
赶到了据说是被反贼重兵围困的西门,眼前的混乱场景却让鱼寒感觉有些晕头转向。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有的只是平素里围观杂耍艺人的那种兴奋。
扶老携幼的祐川民众似乎正在为了抢占城头上一个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而发生争执,鱼寒甚至看到那个熟悉的脂粉店老板娘还有闲情逸致在向旁人推销着什么!
各位大叔大爷大娘大婶,城外来的可是反贼!你们能不能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能不能稍微有点见识,别什么热闹都要跑来凑上一凑?
腹诽着,却无力去阻止什么,最后还是仗着亲爹的官威挤上了城墙。放眼望去,鱼寒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才是那个最没见识的笨蛋。
衣衫褴褛,骨瘦如材,面有菜色,少部分人拧着破菜刀烂木棍更多的则是赤手空拳,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愤怒与疯狂只有无边的绝望!
话说这是反贼么?简直就是一群饿得快要被风给吹跑的难民才对吧?
传说中那些身高八尺武艺高强的好汉呢?
传说中那些旌旗招展的热血场景呢?
还有那传说中战马嘶鸣的紧张气氛呢?
都跑哪去了?
糊弄人也不是这么个糊弄法啊!
既然都嚷嚷着要造反了,咱还能不能稍微用点心思,别整得跟闹着玩似的?
“尔等贼子,不服王化,聚而作乱……”鱼寒正在为自己没能看到传说中的义军而暗生懊恼,作为本地父母官的鱼程远却因来到了城头而必须做出应有的表态。
“城头上的狗官听着,吾等乃是……”没有队形的队形,一阵慌乱之后似乎终于选出了个大嗓门的汉子,好在这威胁的话语还算中规中矩,否则怕是真没人有心情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本官成天无所事事就忙着在后衙教导儿子,怎么就成狗官了?
脑门上似乎已经冒出了黑线,
却又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就与那些个反贼计较什么。
原本还打算耐着性子多听一会儿,可也不知道这些个反贼是太没见识还是怎么的,越骂这理由也越……
“爹,就那些个砌猪圈的破石头能换多少钱啊?您老咋能为了征税就……”听着城外的叫骂声,鱼寒也是一头冷汗,他咋就不知道自己亲爹还会犯这种糊涂呢?
“孽子,为父何曾……”鱼大县令那个冤啊,都没法说!可这众目睽睽的,他又不太好意思揍儿子出气。
“公子,您啥时候去偷的小鸡仔?咋就没带上咱呢?”鱼大县令都已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作为他儿子的某缺德小衙内当然不能幸免。
“滚!本公子能有那么无聊?要吃烧鸡还不简单啊,跑城里逛一圈,动动嘴皮子就能糊弄来,还犯得着去偷?”忙着替自己个做出辩解,鱼寒却没留意到亲爹那目光似乎有些异样。
“还有那城内的……”或许是因为没有受到阻止,那汉子的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而且瞧这架势也没打算放过狗官身边的那些狗腿子!
“两百斗粟米?就咱这小身板,能扛得动么?”帮闲们从来都是只负责杵在城门口充面子,办差跑腿的事都是牛二在负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有了这能耐。
“大老爷,您就赶紧想个辙,可不能任由他们如此嚣张下去了!”本只是来瞧个热闹,面馆老掌柜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成为挨骂对象。
为了二两拉面就去勾结官府欺压良善?您这是在高抬本掌柜呢,还是在拐着弯地继续骂某个狗官?
是得赶紧想个辙,要不然这一堆一堆的荒唐罪名给砸过来,自己怕是真得成为大宋官场的笑柄了。
“兀那贼子听清了,我家县令大人慈悲为怀,许尔等每月合计三石口粮!”还没等鱼寒搞明白自家亲爹这是要干什么,就听得牛二已经扯着嗓子继续吼道:“尔等若是应承招安,则立即跪地求饶,否则……”
招安?
这就招安了?
话说这条件是不是太那啥了点?
城外可是有上百号反贼啊,就算他们看上去不太那啥,但人家大老远地跑过来能看得上你这每个月总共才三石的口粮?
考虑到祐川县也确实太过贫瘠,县衙里能够自由支配的粮草极为有限,鱼寒倒也不太好意思埋怨亲爹太过吝啬,却也认为这种条件根本不可能被接受!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吾等有罪,吾等愿受招安!”意外就是这么发生的,招安就是这么容易!
分配到每个人头上还不足每月四斤的口粮居然就轻易化解了一场危机,那些据称是来势汹汹的反贼没有丝毫犹豫。
要知道镇压起义自古以来都不是什么好差使,败了的结果自是不必多言,胜了其实也没多大好处甚至一不小心还可能留下千古骂名。
可再瞧瞧祐川县令鱼程远呢?成功避开了所有麻烦,没费朝廷一兵一卒,甚至都没花什么心思,闹着玩似的从牙缝里挤出点余粮就招安了百余反贼。
很神奇吧?
确实很神奇,但这还不是最神奇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些反贼或义军是如何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保持着高效顺畅的联系,反正小小的祐川县是在五天里被人家给围了七次。
几十人一群,几百人一伙,实力最强悍的居然有上千之众。
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饥寒交迫,这些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反贼或义军在将目标定在祐川县之后所采取的行动甚至都是大相径庭。
仿佛经过演练似的,那些反贼或义军总是会先挑个嗓门最大的站到前面,紧接着就是唾沫横飞地把城头上的狗官给臭骂一顿。
没人在乎城内的狗官做过什么,也没人在乎这骂的有没有道理,反正只要不让对方无视他们的存在就行。
一旦对方喊出了招安的口号,甚至都不用开出什么条件,他们立即纳头就拜顺道,还不忘高呼几声青天大老爷!
各位大叔大伯,你们可是在扯旗造反啊,还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
不说非得把祐川县城给攻破,至少也该耀武扬威一番之后再漫天要价啊!
老是这么跑来胡闹,没瞅见祐川百姓最近都懒得跑到城头上来看热闹了?
第26章 安置难题()
西河州的报捷折子却已经发出,这次也不知道郝知州和魏通判是出于什么理由,硬是强忍着恶心把某块滚刀肉的名字给添了进去。
朝廷的反应很迅速,向来慷慨仁慈的大宋官家自然也不为让自家臣属感到委屈,当即就赐下了非常丰厚的奖赏。
然而看着分配到自己头上的那五百两黄金以及三百匹布帛,鱼程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郁闷,却并非贪心不足。
被扣了个平叛首席功臣的帽子,鱼程远可不是他那个不谙世事的傻儿子,他非常清楚西河州同僚们送给他的那个安置叛军的差使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明白亲爹心烦的缘由,在鱼寒看来西河州的大人物都让出了首功还不能顺便偷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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