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镇抚,这是何故?”眼见得安谦等人走近,李啸大声问道。
“李大人,方才据其他百姓举报,就是这二人,帮鞑子制作了爆破木箱,才炸塌了我金家庄堡南北城墙,故在下将这二人擒下,交于大人法办。”李啸停下脚步,安谦便急急地向他介绍。
李啸脸上,立刻显现出严肃的神情。
只是他的心中,却突然狂跳不已。
这两人,能制出爆破木箱,岂不是我军中紧缺之人才。
这简直是上天送给自已的礼物啊!
“这么说,是你二人,帮鞑子制作了这爆破木箱的?”李啸心下激动,却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两名一脸惶恐之色的工匠,互相对望了一眼,扑通一声,跪立于地。
“李大人啊,那汉军参领逼迫我二人,若不制出这爆破木箱,便要取我二人性命,我二人畏死,不敢不从哪!”
二人说完,磕头如捣蒜。
李啸见得这两人皆是面相憨厚之人,脸上严肃之色顿时减去很多,他轻声道:“你等受人胁迫,却是情有可原。两位且起来说话。”
两名工匠面面相觑,却不敢起身。
“李大人叫尔等起身,你们没听到么?”安谦在一旁喝道。
两人皆是浑身一颤,忙又磕头,再道一声谢谢大人,方站起身来。
“不知两位匠人如何称呼,以前却是做何职,又是如何落到鞑子手中的?”李啸微笑问道。
“大人,在下姓宋名大,以前在南镇抚司火器局,主事提炼硫磺。只为朝廷连年拖欠工匠薪水,小的无奈,便于今年偷偷逃回宣府中路老家,却没想到,前段时间鞑子袭村,才将俺一家人都俘获。”高个的宋大首先说到。
“李大人,在下名叫于能,以前曾在万全都司兵器局中,主事则是制作焦炭,以供提炼精铁之用。小人运气差,前几月回东路探亲,就逢鞑子入侵,在下便率家人逃往山中,好不容易听闻鞑子去了大同与山西,在下方从山中出来回到村内,本欲重返镇城,但担心路上多有鞑子流寇,想着等鞑子退出关后,再行返回。只是没想到才在村中呆了一周时间,这股鞑子又前来袭村,小的来不及脱逃,便成了鞑子俘虏了。”矮个的于能,一脸畏缩地对李啸叹气说道。
包括安谦在内,所有人都惊奇发现,这位年轻的李千户脸上,此时却是一脸欣喜的笑容。
“安谦你且退下,我有话与这两位匠人说。”李啸向安谦作了个手势。
安谦等人退下后,李啸便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若要本官放了你们,却也不难,只不过,你们得答应本官一个条件。”
“请大人示下。”二人见有回转余地,皆急急而问。
“你二人,自此之后,便在我军中效力。我军却是急缺二位这样的人才。若二位同意,你二人以往诸事,可一笔勾消,若不然。。。。。。。”
李啸未说完,宋大于能二人,已又是扑通跪地,宋大大声说道:“大人不杀我二人,在下已是感激不尽,现在还得李大人这般看重,收留军中,我二人还复有何话可说。定要为大人尽力效心,至死方休!”
“起来,起来,二位已愿入我军,本官甚是欢迎,且随本官入官厅,再作详谈。”李啸一脸灿烂笑容,虚扶二人起来。
李啸延二人至官厅院中,请二人入坐。
二人受此荣宠,皆脸现十分窘色,见李啸热情延请,方斜签着坐下。
李啸随后又与他们聊起家人,二人连忙告诉李啸,因为两人做出了爆破木箱,那汉军参领便决定留二人全家性命,没有让他们去冲阵,故全家老却都得以保留。
李啸暗想,看来这技术性人才,到哪都会受到优待呢。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的家属全在军中,二人也会更加尽心效力。
这时,宋大小心地向李啸问道:“大人,在下想问,我军是长驻这金家庄堡,还是战后便要返回山东呢?”
“我军皆是山东军兵,鞑子出关后,便要自返山东。”李啸答道。
“哦,这样呀。”宋大应了一声,脸上却是十分惋惜之色。旁边的于能亦是一脸思索状。
李啸察觉有异,忙问道:“怎么,二位却有曾甚想法?”
“禀大人,在下在想,若大人能在这金家庄堡长期驻守便好了。”于能挠着头说道。
“哦,这却是何故?”
“大人,您有所不知,前几二人奉命制作这爆破木箱时,曾四处探查过这金家庄堡地界。后来发现,在那边界山与汤泉河的交界地带,除了有大量的露天煤矿外,还有极多的并生硫磺矿,纯度颇高,若能开采,当可为制作火药之良好原料。”
宋大的这番话,让李啸内心,狂跳不已。
高纯度硫磺,这可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原料!
黑火药的成份,一硫二硝三木炭,三者缺一不可。而硝石与木炭,相比硫磺来说,却还是易得得多。
这高纯度硫磺矿,在中国这个缺硫的国家,十分稀少,可是相当难找到的。
要知道,现在朝廷火器局制作火药,木炭与硝石,皆是国内自产,只有所用的硫磺,基本都是从硫球等地进口,价高路远,且多有海盗劫持,得之却是不易。
这般宝地,本以为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发现竟是一直静静地躺在自已的控制范围内。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一块巨大馅饼!
李啸原本一心只想返回山东的心思,开始重新活动了。
送走宋大于能二人后,李啸有如一只焦躁的狮子,在院中来回踱步。
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样的宝地,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已手里!
那么,该采取什么办法呢?
李啸在院中踱步良久,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计策。。。。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线()
李啸心下想定长驻金家庄堡的计策,自感尚未思虑周全,且现在鞑子未退兵时机也不成熟,故暂未对任何人说出。
光阴匆匆,很快,便到了闰八月初二这一天。
这段时间内,李啸全军整顿兵马,操练新兵,修缮城墙,掩埋尸首,救治伤员,安顿百姓,金家庄堡内,又渐渐趋于平静安定。
这天下午,李啸正在堡内视察百姓安置状况,忽有城头警备堡兵匆匆来报,说南面有数百骑兵马,正快速向金家庄堡方向奔来。
李啸连忙登上堡门望厅,果然,约有三百多明军骑兵,行伍不整,旗帜散乱地向自已方向奔来。
“啊,竟是姚参将!”
李啸从千里镜中,惊愕地看到,头盔已丢,发鬏散乱,一脸血渍与污垢的参将姚文昌,率领着包括家丁队长洪猛在内的一众残败兵马,向金家庄堡慌乱奔来。人人脸上,皆是恐慌惊骇的表情,似乎刚从战场上逃得性命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初从山东武定州一同出发时,这姚文昌参将,可是带了足足五千兵马啊!
很快,姚文昌残部行到金家庄堡堡门前,姚文昌一眼看到正在堡门上的李啸,连忙翻身下马,声音凄凉地大喊道:“上面可是李千户,某是姚文昌啊,请速开城门!”
李啸忙令人开门,放了姚文昌一众人等入内。
姚文昌一入堡内,竟紧紧地拉着李啸的手,放声痛哭。
“姚参将,听闻贵部不是去了万全右卫么,如何变得恁的?”见姚文昌如此失态,李啸惊疑莫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提了!完了,全完了,我姚文昌兵马尽丧,彻底完了啊!”姚文昌松开握住李啸之手,双手捂面,哭声愈恸。
“李千户,且听在下与您道来。”旁边的家丁队长洪猛,哽咽回道。
李啸听着洪猛的叙述,不觉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这姚文昌部,自当日收到朝廷兵部派往万全右卫的军令后,但依洪猛之计,故意在路上迁延时日,一天只行走不到二十里,以期愈晚到达愈好。
而且,为了拖延时日,本来姚文昌部走北直隶西边保安州地界,这样可以少走很多路程。结果姚文昌与洪猛商议决定,以道路不熟为由,故意改走东边的延庆州地界,入宣府东路,从东路往西走,至万全都司处,再折向北边,终究抵达万全右卫。
二人这般选择,当然是为了尽量延长在路上的时间。
只是说来倒霉,姚文昌部正行进到被鞑子烧毁的龙门卫主堡之时,忽遇从南河北边过来的上千名鞑子,这批鞑子见得行伍散乱又带着大批粮草辎重的姚文昌部,简直就如饿虎遇到肥羊一般,立即展示攻击。
士气低落军无战心的姚文昌部,被鞑子雷霆一击,迅速崩溃。
鞑子追亡逐北,肆意屠杀,姚文昌部四下溃逃,血流遍野。
半个时辰后,姚文昌部全体步兵皆灭,粮草辎重尽落入敌手,只剩数百骑兵保护着姚文昌本人,拼死渡过南河,逃到北岸,才总算逃得性命。
走投无路,人生地不熟的姚文昌等人,正四顾茫然之际,忽然想到,当日李啸部,正是被派往这龙门卫的金家庄堡,一行人这才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向金家庄堡行来。
“可曾看清鞑子旗号?”
“看清了,是正蓝旗鞑子!”
洪猛急急而回,李啸不觉一声长叹。
毫无疑问,歼灭姚文昌部的,正是在自已这金家庄堡连吃败仗,不得不退兵而去的正蓝旗甲喇额真爱巴礼部。
估计这股鞑子,把全部的怒火与积郁,都发泄在这倒霉的姚文昌部头上了。
也是算此人倒霉。
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炫耀般地向姚文昌等人说出了李啸军当日如何守住了金家庄堡,并斩获了极多鞑子首级之事。
听了田威的夸耀,姚文昌洪猛等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洪猛的嘴巴,更是张得简直可以装下一个鸡蛋。
“这狗鞑子,也就能欺负下你们,要是碰上我军,老子一定要敲掉它的狗牙,砍下它的狗头!”
田威这句结束的话语,让姚文昌脸上一片羞红,再难抬头。
“田威,休得在此自夸嚼舌!还不快快退下!”见姚文昌如此难堪,李啸对田威怒喝道。
田威讪笑两声,应命而退。
“各位死战得脱,已是不易,请先下去歇息,再作商议。”李啸安慰了姚文昌几句,便让卫镇抚安谦带着众人,寻出几处空宅,让他们安顿休息。
望着姚文昌等人颓唐的背影,李啸心下,不觉又是一声长叹。
说起来,还是自已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进程,这本来可以蒙混度日的姚文昌部军兵,遇到这场无妄之灾。
这其中的因缘牵扯,如何能让人不为之一叹。
那么,现在这姚文昌残部,却该如何处置?
返回官厅的李啸,犹在院中踱步思虑不已。
如果自已只是这般收留他,那么,等到了鞑子退兵之后,这姚文昌,定会被朝廷兵部严加问责。而山东总兵刘泽清,也会因其兵马丧尽,对其痛下狠手。若是这般,这姚文昌,左右是逃不出一个死字。
李啸心下,并不希望姚文昌就这般窝囊殒命。
上次在山东武定州处,李啸部与姚文昌部手下军兵,发生摩擦冲突,姚文昌责罚自家军兵,并向李啸道歉并盛情款待一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的人,在打仗作战方面,可称庸碌,但在人情处世方面,却是极会见风使舵之徒。
他见得李啸军兵强悍难犯,作为一个坐营参将,竟能放下身段来拉拢一个小小千户把总,这样识时务懂权变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值得结交的。
况且这个姚文昌,作为刘泽清亲信部下,乃是其手下四大金钢之一,在山东西北部一带,颇有势力,是个实权派人物。
如果李啸现在能对其施以恩惠,助其脱离必死之结局。以此人的权变通达来看,李啸可以料定,这般雪中送炭之举,姚文昌定会对自已感激涕零,日后怕亦是多有回报。
也就是说,如果自已施恩搭救姚文昌,无疑能在与自已一向敌对的刘泽清阵营中,挖动了对方的基石,并安排了一颗对自已相当有利的棋子。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啊。
李啸终于停止了踱步,脸上现出思虑已定的表情。
当天晚上,李啸去官厅偏房中,拜见祖大乐。
祖大乐此时已然大好,出身武将世家的他,身体其实相当强壮,因为没有伤到骨头,又有李啸给的百年老山参补气血,恢得得相当快。
见得李啸进来,祖大乐正要招呼他坐下。李啸却向他示意,让他屏退众下。
属下退出房后,李啸沉声对祖大乐说道:“祖大人,在下今夜前来,却是有事要与大人相商。”
“李啸你欲谈何事,但言无妨。”
“祖大人,在下欲谈之事,却是现在首级与俘虏分配之事。”李啸沉声言道。
“哦。”
“祖大人,自我军驻守此堡,前后共获得女真鞑子首级697颗,蒙古鞑子首级255颗,汉军首级249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以及被掳明军335人。在下现在,却在为如何分配这些首级而发愁。”李啸开门见山,对祖大乐直言道。
“李啸,这般大胜,却是我军自宁锦大捷以来,未有之壮盛军功啊。若不是每次晋升终有限定,李啸你凭这般大功,升至总兵亦是足够。”祖大乐一脸欣赏之色地望向李啸,又压低声音对李啸问道:“你可是怕上面贪没你之军功?”
“正是。”李啸轻叹一声道:“在下在这边无恃无依,若就此上报,恐这般军功,根本送不到朝廷兵部,被已被宣府一众上官瓜分吞没。”
“莫非,李啸你来见老夫,可是要老夫帮忙上报军功?”祖大乐微笑而道。
李啸拱手致礼:“正是此意,若无祖大人帮忙上报,则吾等血战所得之军功,尽为他人做得嫁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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