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相比李啸军的训练,李啸考虑到他们只是做为普通辅兵,又在没有肉食补充的情况下,已是下令那些自已军中的教官降低了训练要求,却没想到还有还是有人坚持不下来。
只不过,李啸军没有吃不了苦就退出一说。
那些晕厥的新兵,由人抬到荫凉处休息,休息好了,再接着训练。
到当天下午未时,全部的清扫卫生已基本做完。看着空旷处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正围着这堆垃圾嗡嗡飞舞的苍蝇,所有百姓都从心中感觉,原来自已居住的这座堡城,竟然肮脏到了这个地步。
很快,装满了整整十多辆四轮马车的垃圾,被后勤队拖出堡外几里远处运走。堡内军民百姓,开始用水将已清扫玴净的街面与建筑,全部冲洗一遍。
终于,在接近黄昏之际,整个金家庄堡,开始变得焕然一新。清洗干净的各类建筑及石板街道,那残留的水珠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金色光芒。
每一个人看到眼前的劳动成果,无不脸上皆是满满的欣喜,各人似乎都感觉到,从这一天起,这向来破败萧瑟金家庄堡,似乎开始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接下来的三天,堡内各项工作依旧十分有条理地开展。
堡内卫生,安谦每天都安排了人打扫与维护。由于有堡兵监察,百姓开始接受每天擦澡的生活方式,街上也再未发现有人随地大小便。
后勤队除了运水到堡内外,另从边界山上的露天煤层处,运来了大批的煤块,足有七八百吨,供应堡内军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铁匠铺子的修理打造,皆不成问题。
那些跟随陈麻子与祖婉儿学习护理知识的妇人,各人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熟练。
而杜少如部军兵和民户男丁新兵,各人的军姿训练也粗粗成样,至少都能坚持下来,再没有出现军兵昏厥的情况。并且在每天的训练休息时间与晚上吃饭前,李啸的那些监抚们,皆会对他们大声宣讲的李啸军规章条例,有了这样大强度的洗脑教育,各人对这些条例规章,也渐渐地熟记于心,并潜移默化地接受。
除了被单独关押的千总杜少如每天都在切齿咒骂李啸外,堡内每一个人,都对李啸这位指挥官,越来越有一种敬畏与尊敬互相叠加的情绪。
面对堡内越来越井井有条的秩序,李啸恍然有种错觉,似乎来到这个偏远的边堡,战乱与厮杀离自已很远,平静度日才是主调。
至于粮食紧缺问题,李啸决定,再过几天,就由自已亲自带队,前往小白阳堡面见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好歹要从他那边争取些粮食过来。
李啸常常在想,莫非,自已此次入援,只会这般平静度过也说不定。
他的这种错觉,于第四天上午被彻底打破。
这天天亮刚刚放亮,飞鹞子轻骑们还未来得及放出堡内哨探,堡楼上的哨探卫兵,立刻惊讶地发现,从南边来了数百名鞑子,正押着大群百姓沿着官道北返。
卫兵以最快速的速度向甲总总长田威禀报。
田威则以更快的速度向李啸禀报。
很快,金家庄堡内军号声连绵响起,大批的军兵涌上城头,开始警戒驻防。
甲胄齐全的李啸,在一众横行队员的簇拥下,快速登上堡楼望厅,随即搭起千里镜,向越行越近的鞑子仔细瞭望。
不多时,李啸放下千里镜,脸上一脸沉峻。
“大人,情况如何?”甲总总长田威,在一旁小声问道。
“来者是女真正蓝旗,约有半个牛录的兵力,另外有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掳获的百姓有一千多人,皆是健壮男妇,另外,这批鞑子还带有大批掳得的财货辎重。以本官看来,他们这批人,定是掳得人畜财货多了,想先押出关去,再返回重新掳掠。”李啸的声音,急速而沉稳。
李啸的军情观测,十分准确。
待鞑子走得近了,堡墙上的各人,都看清了鞑子队伍的模样。
引军开路的是,便是那半个正蓝旗的牛录兵力。
远远望去,这个牛录鞑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举着两杆鲜艳蓝绸,上有飞龙旋舞的官纛,这正是正蓝旗的标志,两杆官纛由两名骑马的掌旗亲军分别举着。两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飞翎,身后有飞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这喀把什兵,就是后世满清的前锋营军士。两名喀把什兵簇拥着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白蹄辽东马,身上穿着一件涂满了蓝色清漆的精铁明甲,头戴精铜高针红缨明盔的牛录额真,缓缓押阵前行。
牛录额真,满语原意为大箭之主之意,为后金最基本的军事单位。在后金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再往上则是牛录额真,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在中军旗帜的两边,分别有骑马的白摆牙喇兵10人,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他们一色的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这些白甲,属于鞑子中精选出来的精锐,每个牛录才不过十几二十人。
这10个白甲兵由两名分得拔什库分别统领,这两人身上盔甲与白摆牙喇兵相似,唯一区别是他们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
在白摆牙喇兵前,是20多名骑马的马甲兵,排成较为稀疏的一排,人人皆披铁甲暗盔,帽缨为黑色,手持虎枪或长柄虎刀,由两名壮达统领而行。
骑兵队再往前,则是排成两排后金军主力步兵。后金军制,一个牛录三百兵,三人中有一人披甲为战兵,其中分为步甲,马甲,余者是辅兵,分有马的跟役与无甲的徒步跟役。
李啸注意到,鞑子步兵阵中的后排是30名步行的马甲兵,60名步甲兵组成,大部分人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铁甲。这些步兵,由那些盔上黑缨,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库统领。
而鞑子军阵的最前方,则是30多名跟役腰挎翎刀或梯刀,手持坚硬的步弓,人人身挎两壶满满的箭袋,一壶轻箭,一壶破甲重箭,大多数辅兵没有着甲,身穿的战服杂乱不堪,只有3个看似统领的壮达身穿了棉甲。
这半个牛录的正蓝旗鞑子,之所以让跟役走在最前方,摆出前步后骑的架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但遇到明军突袭,可以迅速地就地摆成战阵。
鞑子阵后,则是被绑成一团,人人脸带悲哀与麻木色彩的被掳百姓,这一千多人挨挨挤挤的踉跄前行,哭声震天。
见得这些被掳百姓的悲惨模样,站在城墙上观看的军兵,无不怒火中烧。
被掳的百姓之后,则是三十多辆被银箱与粮食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与牛车,缓缓跟行,木质车轮因为货物大过沉重,发出吱呀吱呀的挤压声。
最后面押阵的,则是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
皇太极征服蒙古诸部后,编审喀喇沁、奈曼,傲汗等部共得壮丁七千八百三十名,组编成蒙古八旗,具体编制与满洲八旗类似,同样以三百人为一牛录,一百五十箭丁为一佐,五十丁为一马甲。
除了这八旗蒙古外,还有外藩蒙古三旗,由前来投靠的外喀尔喀诸部蒙古,土默特部与投降的插汗部组成,由于这三旗人数较故都是小旗,所以他们的编制与八旗蒙古略有不同,皆是五十丁为一佐,十丁为一马甲,他们的旗号盔甲也还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没有象八旗蒙古一般被女真人同化,他们一个佐队中,皆是一名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各人俱戴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步兵则只戴红缨帽,无盔甲,明人称其为红缨鞑子。
正因为见到这些鞑子的兵力与旗帜不同,李啸才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外藩蒙古鞑子,当然,这些外蕃蒙古鞑子是哪一旗,以前属于什么部落,这就不知道了。
“李大人,怎么办?是就此放他们过去,还是。。。。。。”田威低声急问,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李啸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的明军被后金打怕了,任何后金军的风声鹤唳,都能把明军吓破胆。
前段时间,宣府东路南山参将毛镔,带部分兵士到永宁开会,永宁城的守将担心他是后金军假扮的,四门紧闭,在城上与之对话许久,也不敢放他进来,毛镔最后竟然只得怏怏而回。惧怕后金兵到如此地步,让人啼笑皆非。
而就在这八月初,后金二十来个骑兵在山西崞县掠获妇女小孩千余人,经过代州城下,明军军士望见城上自己的亲人,互相悲啼甚久,城上的明军却不敢发一矢,任后金兵放肆取笑,从容过去。崇祯皇帝后来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直跺脚。
“哼,别处明军畏鞑如虎,本官却视他们如同草芥!这么多粮食辎重,这么多可以升官晋爵的大好鞑子头颅,如何可以轻易放过!”
李啸咬牙切齿说完,一双英目中,闪着嗜血恶狼一般锐利凶狠的光芒。
第一百零五章 吞狼(上)()
“咦,那个守堡的尼堪明将,莫不是疯了!”
正率队北返的正蓝旗牛录额真拜克图,惊异地看到,几百步外的金家庄堡堡门吊桥,轰地一声砸落于地,大团大团的明军军兵,从堡门口汹涌而出。
与这名牛录额真一样,他身旁的鞑子军兵,各人脸上无不是惊讶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现在明军屡战屡败,失城陷地,已被后金大军打得有如惊弓之鸟。却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军堡中,竟还有明军敢主动出堡邀击?!
这个守堡明将,简直是天包了他的狗胆!
牛隶额真拜克图,自跟着正蓝旗主德格类从独石口入关以来,与其他的后金军将一样,早已对明军形成了一种无比蔑视的心理定势。那些被后金打得吓破苦胆的明军,莫说没有野战的勇气,就是守卫州堡,亦是心惊胆战,一触而溃。一句话,如果后金军不主动进攻州堡,那些守堡明军,只怕就要烧高香谢天谢地了。
虽然现在旗主德格类率领的大部分正蓝旗兵力,已前往了大同与山西一带,并还从自已的这只牛录中抽调了近一半兵力,但有这半个牛录兵力,再加上两佐蒙古小队,也足以在这残破不堪的宣府镇内横着走了。
牛录额真拜克图率领着这半支牛录的兵力,在宣府东路及延庆州一路大肆掳掠,在掳获极多明国百姓和大批人畜财物后,便准备先把所获的人畜财货押出关去,存放于土默特蒙古太子城处,再重新入关掳掠。
这样有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的明国百姓,不掳掠他们,不杀戮他们,不抢夺他们的财货,不奸淫他们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拜克图长着一张典型的后金女真族人面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看着对面明军汹涌出城的他,嘴角一抖一抖,一脸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
这个不开眼的尼堪明将,真是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别处明军对后金军避之唯恐不及,此人竟敢出堡攻击自已,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哼,既然你这明狗自已嫌命长了,那本大爷就成全你!
“擂鼓,列阵,杀灭明狗!”
“嗻!”
两边都是鼓声隆隆,李啸军与鞑子军都在快速列阵。这两只久战之师,列阵的速度皆是极快,不过一小会功夫,相隔二百来步的双方,都已摆好阵势。
李啸远远地看到,拜克图的战阵里,最前面的是30多名无马跟役,后面则是由30名马甲兵与60名名步甲兵主力步兵战阵,步兵战阵后,是呈一条直线散开的25名马甲骑兵,另外还有从两佐小队中抽调的20名蒙古披甲骑兵,而在战阵的最后,则是十名骑着雄骏辽东战马的白摆牙喇兵,他们围一个较为紧密的圆圈,护着那两名掌旗亲军,两名护卫旗帜的巴喀什兵,这个圆圈的正中,则是牛录额真拜克图。
那些掳获的百姓与财货,则由未被抽调的两小佐蒙古军兵看守,这些蒙古鞑子,押着百姓与财货,远远地退开,与鞑子战阵,保持了一段较远的安全距离。
而在拜克图的眼中,他看到的李啸军战阵,却是久历战阵的他,前所未见的模样。
李啸军在离堡门前十步处列阵,最前面的是三排盾兵,他们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那半人多高的大盾,以一种略为倾斜的姿态砸放于地,盾牌上那两排尖钢硬刺,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闪着灼人心魄的金色寒芒。
三排盾兵后面,跟着三队枪兵,拜克图注意到,这些枪兵的长枪极长,足有4米,枪头也与明军常见的梭状枪头不同,那开着血槽的精钢三棱枪头,倒是与后金白摆牙喇兵所用的虎枪极为类似。这些枪兵,沉默站立着,长枪搭在前面的大盾上面,枪头伸出的距离竟然近乎一致,从远处看去,这排闪着寒光的笔直枪尖,有一种极其威严森压的美感。
在这枪盾战阵的左侧,是一队呈半圆形阵列的四十人的重甲步兵,每个人的身形都呈现一种颇为夸张的膨胀态势,拜克图知道,这是穿了多层盔甲的原因。这些重甲步兵手中的武器,竟然都是虎刀,虎牙枪,长柄军镰,长柄挑刀之类的白摆牙喇兵惯用的重型武器。拜克图注意到,其中好些人戴着拉下面甲的厚重铁盔,看来,这些人应该是这支重甲步兵中,最为精锐的军士了。
而在枪盾战阵的右侧,则是一支已摆成楔形战阵的40人重甲骑兵,他们的马匹俱是穿着小全装,挂着面帘、鸡项、荡胸,背甲等各类厚实披甲,马上骑士也是人人穿着精铁甲,戴着各色缨盔,人人手中平举骑枪,那种沉默威压的气势,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多脚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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