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军兵迅速地忙开了,他们急急地用绳吊着小桶朝泉眼里拉水出来,一桶接一桶地抬走,装回备用水库之中。
与此同时,另有手下快速地将这里的情况,用旗语方式向沙定洲所在的山头禀报。
而与此同时,铁老虎山头上的守军,皆是赶紧饮水,仿佛生怕现在不喝,以后就再没水喝了一般,一个个狼吞虎咽喝得嘟嘟作响。
作为主将的铁老虎,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快速喝完,泉眼处再无人打水时,才故作矜持地拿起酒壶,朝打上来的最后一桶水中舀了一壶,大口大口地朝口中灌去。
不料,水一入口,铁老虎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怪了,今天这水,不但水位大大下降,这味道也是奇怪得很,竟有一股莫名的涩味。
饶是如此,极度干渴的铁老虎,依然将酒壶中的残水大口喝完。
喝完水的他,正欲返回自已的位置休息一番,这时,肚中却是一阵刀剐般的剧痛传来。
铁老虎痛得大声吼叫,扑通一声倒地,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嘴中亦开始大口呕血。
这一刻,铁老虎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娘的,这水,这水有毒……”铁老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他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再无动弹。
沙定洲手下第一猛将铁老虎,就这样极其窝囊地被唐军毒杀了,死得死不瞑目。
铁老虎刚死,又复有多名最后喝水的士卒,纷纷肚疼发作,在地上打滚身亡。
这般恐怖的局面,让整个铁老虎部所驻的山头,顿是一片混乱,幸存又尚为清醒的几名军兵,又急急地向沙定洲部打出旗语,通报主将死亡以及多名军兵中毒身死的可怕消息。
沙定洲与妻子万氏,听手下禀报了这条可怕的消息,二人皆是呆住了。
万氏首先反应过来,亦迅速地派出手下,去查看佴革龙山上的泉眼与临时水井状况如何。
同时,她立即令人打出旗号,让各山头的驻军,皆立即停止饮水,以免中毒。
很快,手下迅速回禀说,现在佴革龙山上的泉眼与临时水井水位亦在快速下降,已到了要用吊桶才能打上的程度,而且还在不断下降。
万氏一脸惨白,她喃喃地说道:“没想唐军竟会对我军暗中断水下毒,铁老虎的山头离水源最近,故最先发作,接下来,可能就要到其他山头了。”
沙定洲脸色灰败,他惨笑一声,沉声回道:“可叹啊!真没想到,唐军放火的真实目的,竟是为了摭人耳目,以方便自已悄悄地掘断水源,暗下毒药。他们成功地隐藏自已的真实意图,让我军全力扑火,却根本就没有防备他们竟有这么一手,现在想来,真真吃了大亏!”
就在这时,沙定洲的妹夫汤嘉宾,亦是一脸急汗地从另外山头,急急跑回这佴革龙山上。
他一入房中,便扑通一声哭跪于地,大声喊道:“沙头领,唐军已掘断各个山头水源,且在各个泉眼中皆投了毒,完了,我军完了啊!”
第七百七十九章 被迫决战()
这位座下第一谋士汤嘉宾,那哀哭无序的话语,象一把锋锐的刀子,在狠狠地戳扎沙定洲的心。
无心可饮,无水能饮,这样的死局,只怕是诸葛复生,孙武再世,亦无可奈何了吧。
入他娘,真没想到,唐军竟是恁的狠毒!
沙定洲一脸麻木,艰难地走到山顶边缘,从这里,他可遥遥看到远处山脚下,那些唐军招摇的各色旗帜,以及旗帜下有如蚂蚁一般来回蠕动的唐军士卒。
“嘉宾,依你之见,是不是我军只剩下山投降唐军一条路了。”沙定洲凝望许久,才从嘴中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
汤嘉宾抬起头,嘴唇象老鼠一般嗫嚅,他一脸犹豫,颤颤地一拱手,却又扑通一声,紧伏于地。
“在下无能,这般困局,确是再无办法可想。有道是军无水则乱,久必自溃,古今概莫能外啊。还望沙首领能审时度势……”
后面的话,他生生咽下,没有说出来。一张尖瘦的脸孔贴着地面,看不清什么表情。
一阵凛冽的山风吹来,吹得沙定洲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忽然感觉,从起兵以来,所有的雄心与梦想,都在这一刻悄然远去,再无孑遗。
这种锥心之感,何以言说。
“大当家的,现在我军已成死局,还请当断则断,下山投降唐军吧……”旁边,妻子万氏的声音颤颤传来。
投降唐军?
真的只能投降唐军么?
沙定洲想到这里,脸上却是一抹狠色闪过。
不!
绝不能投降唐军!
若就这般灰溜溜地下山投降唐军,则唐军必会极度轻视自已,提出极为苟刻的受降要求。除此之外,也必会全盘消解自已的兵力,让自已成为一个再无任何价值可言的光杆司令。
甚至,自已治下的所有土地,必将会被唐军全部占据,其余的土司也会如分吃尸首的鬣狗一样,趁机来分一杯羹。这样一来,自已无兵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更可悲的是,到了这般境地,在云南这个群狼环饲的境地,自已只怕很会就要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了。
沙定洲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他缓缓转过身来,便把自已的这些心里话,对万氏与汤嘉宾低语一番。
他话语一完,汤嘉宾一脸惨白,立即劝谏道:“大王,你有这般作想,亦是人之常情。只是,于今我军已是危如累卵,岂是可再考虑兵马与地盘之时?!若大王不速作决断,等到军兵哗变或其自行下山投降唐军之时,我等复能奈何?只怕到了那时,我们休说将来,就是现在想要保全一条残命,都不可复得矣!”
“你对得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本头领要趁现在哗变未起,军心尚是可用之际,再搏最后一把!”沙定洲一脸狰狞,厉声道:“传我之令,着各山头驻军,一齐冲击下山,随后齐集佴革龙山下,与唐军正面决战,若胜之,则立即突围离去。若不胜……”
说到这里,沙定洲下意识地停了下,便哏声道:“若不胜,则沙某必战死于此!在这祖先传下来的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亦足以瞑目矣!”
沙定洲说完,万氏与汤嘉宾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沙定洲心意既定,立即开始紧急安排。
他下令,着汤嘉宾紧急前往那被毒杀的大将铁老虎所在山头,接管其部军兵,率先冲下山去。
然后,其余山头各部兵马,亦全部冲下山去,一齐来到佴革龙山下,与自已的本部兵马汇合。然后,全军在山下集合成战阵,向外突击,与唐军决战。
当然,在各部冲下山,与唐军决战之前,沙定洲还要求他们,将山头存放的钱粮布匹等物资尽数焚毁,以示破釜沉舟,决一死战,再无牵挂。
应该说,沙定洲的这项决策,下达得还是很及时的。
各部山头的军兵,皆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开始纷纷整备武器盔甲,准备下山作战。
与此同时,那些镇守山头的部将,亦立即执行了他的命令,各个山头上,皆是大火腾空而起,将安放在山头的积存粮草与物资,尽数焚毁。
“镇长,快看,敌军开始冲下山了!我军可否要立即出兵阻截?”
远处的黄得功亲随军兵,见到山头火起,又见沙定洲部纷纷吼叫着冲下山来,忙向黄得功大声禀报。
黄得功手持千里镜,仔细观看了许久,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不必了,让他们下山,让他们在佴革龙山下集结。我军等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黄得功沉声道:“与其再来分兵对战,让残余贼寇趁机逃脱,倒不如让他们集结于处,来个毕其功于一役,给他们来个彻底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黄得功大声下令:“传本镇军令,着全体唐军正面迎敌,各部土司兵马为辅助,协同攻击,同时截断敌军脱逃路,务必将这沙定洲部,全部聚歼于佴革龙山下!”
“得令!”
沙定洲部兵马,在唐军的有意纵容下,得以顺利的冲下山来,然后全军齐集佴革龙山下的空旷场地,摆成前弓后步的战阵,与面大步行来的唐军枪盾战阵,正面对峙。
唐军迫近之时,其余的土司兵马,亦从各条道路上,呈一个半圆状一齐进逼过来。
只不过,他们的军兵,无论是气势还是装备,皆远不能与唐军相比。所以,这些人倒是很自觉地把速度放慢,让那正面进攻的唐军,冲在最为前面的位置。
见到越来越近的唐军兵马,这般齐整地向自已压迫而来,沙定洲的妹夫汤嘉宾明显感觉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下,便急急纵马来到沙定洲旁边,压低声音道:“沙头领,我看唐军军阵严整,气势雄壮,装备更是远超我等,其战力定是十分可观。这般劲旅,安可与之正面对战啊。以在下之见,倒不如避其锋芒,转而先去击溃其余的土司兵马,以求突围,岂非更好?”
沙定洲一声长叹,缓缓摇了摇头。
“不可,我军此战,只可一鼓作气,以求速胜,安可复再分兵与他处敌兵作战。”沙定州脸色十分复杂:“如果不能击溃对面的唐军,迫其退走,就算我军击溃了其余土司兵马,也必会被有如黄雀在后的唐军,围追堵截,再难脱逃。”
沙定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便闪过凌厉之色:“故而,只有击溃了正面的唐军,才可真正吓阻其他的土司兵马,让他们不敢上前围攻。这样,我们才能打开突破口,最终得以让我军顺利突围脱逃。此计虽险,却是现在唯一的可行之策。”
汤嘉宾脸色难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沙定洲拱了拱手,便自回本阵。
而他一走,沙定洲便立即下令:“全军整备,迎战对面的唐军,等唐军进入弓箭射程,全体弓手一齐上前,用毒箭射杀唐军!”
“得令!”
沙定洲的算盘打得很好,自家的弓箭手,比沐氏一族兵马的明军弓箭手,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要强得多,尤其是箭头上沾了见血封喉毒素,只要被箭头射中,毒性立发,无药可医。
这样的毒矢弓箭手,是沙定洲最为自以为傲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秘密武器。
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唐军进了约八十步的距离,那自家的弓箭手上前齐射,必可给唐军一个巨大的杀伤。
如果运气好,甚至几番齐射便击溃唐军,亦是大有可能。
很快,严密整队前行的唐军,进逼到了离沙定洲部约一百五十步处,齐齐停住脚步。
唐军突然停下,其余进逼的各路土司兵马,亦有如齐齐得到了命令一般,亦立即停止了向前包围。
“咦,唐军怎么不攻过来了?他们搞什么名堂?”沙定洲的妻子万氏,在心里也是打着与丈夫一样的心思。她见唐军突然停步,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沙定洲同样眉头紧皱,对唐军突然停步,大惑不解。
毕竟,这是他与唐军的第一次交手,根本就不熟悉唐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作战方式,所以,沙定洲虽然一脸迷惑,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沙定洲忽然看到,有如变魔术一般,在唐军战阵最前面的大盾上,那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处于一脸懵然的沙定洲部弓兵。
多达五千余名火铳手,一齐做好准备后,黄得功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又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五千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四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四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现在的距离,正好在最大准确射程的边缘,这样可以准确瞄准的密集射击,当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沙定洲部兵卒,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藤制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沙定洲部兵卒,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当场死伤,让沙定洲部兵卒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散开,快散开!不要站在一起挨打!”沙定洲怒气填胸,冲着陷入混乱的手下,厉声大吼。
一众将领带着卫兵也急急上前维持阵形,让整个阵型摆成较为稀疏的散阵形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秩序。
在沙定洲部兵卒才刚刚恢复正常之后,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四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四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沙定洲部兵卒开始疏散阵形,这次射击,共造成了三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军兵的死伤。
沙部阵形前头,顿时又开始出现一片混乱。
那些摆在战阵最前面的沙定洲部兵卒,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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