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旁边的阿迷州土司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改嫁定洲,两土司合而为一,沙定洲势力愈发大增。其治下土地,包括云南南包,抵蒙自县;北包弥勒州,抵泸西;东包砚山,抵丘北县治西;西抵临安建水,大致涵盖位于滇东南的红河东部地区及文山西部的广大地区,是云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强大地方土司。
广阔的地盘与强大的实力,自然催生了勃勃的野心。
在以临安府生员汤嘉宾(万氏的妹夫)为谋主的暗中筹划下,沙定洲打算利用沐府与唐军对战的好机会,大肆吞并旁边的弱小土司与沐氏余部的土地,让自已愈发壮大,甚至最终成为云南大地的真正主人。
这样不切实际的野心与贪婪,自然成为了唐军的首先打击对象。
用唐军主将黄得功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诛杀此獠,何以压服一众土司,何以展示我大唐军威。
在沙定洲犹自向四周大肆扩张之际,唐军已悄然集结兵力,并下令调集沐氏余部,以及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齐心攻打沙定洲老巢阿迷。
见唐军与土司联军一齐来攻,沙定洲十分慌乱,立即退兵返回其本土,与其妻万氏,以及妹夫汤嘉宾,在山寨大厅中紧急商议对策。
“二位,现在唐军与各土司联军,欲要全力攻打我阿迷。而我军兵力与装备,皆不足与对方相抗,眼下之计,却该如何?”
身材粗壮的沙定洲,一脸横肉微颤,神情紧张地环视过二人,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沙定洲见二人不语,心下十分气恼,他那有如刀刃般逼人的目光,直直地戳在妻子万氏脸上,意欲要她先发言。
万氏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当家的,以为妻之见,现在唐军远来,我军若要胜他,唯有以地利守之,一路设阻,沿途设伏,不停派人狙杀其士卒,让其疲于奔命又无可奈何,待其师老兵疲,再乘胜追击,方为取胜之道。”
听了万氏之策,沙定洲却是眉头紧皱。
因为他知道,万氏的计策,看似有理,实际上,却是难以实施。
毕竟,唐军若是孤军远来,万氏的沿途狙杀与设伏之策,尚是可行。但其有各地土司带路,那自已在路途上所设的任何伏兵,都会被他们轻易识破,完全起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沙定洲一声轻叹,那锐利的目光,又投向了自已的妹夫,汉人汤嘉宾身上。
汤嘉宾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捋着胡须,只不过,他感觉到了沙定洲目光的威压,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话:“沙头领,夫人之言,虽是有理,但实施难度太大,且有其他土司相助,只恐唐军一路攻来,定会顺利窥破我军之企图。以在下之见,若要打败唐军,守住我等基业,唯有一法,却可一试。”
见这位自已最为信重的谋士这般说话,沙定洲眼前一亮,忙问道:“嘉宾有何良策,但可速言!”
汤嘉宾沉声答道:“沙头领,现在我军退守阿迷,首先则要坚壁清野,严防粮草等物落于唐军之手,让其无法就地获得补给。然后,可将主要兵力,集屯于地势险要的佴革龙今文山县德厚,由沙头领与夫人分险据守紧要之处,同时严守唐军派兵偷袭。另外,再派出部将陈长命、铁老虎等人,在佴革龙外围,各据一山立营,各营兵马相距数十里,互为犄角之势。而在下,则从中调度联络各军,让其密切注意唐军动向,使其无机可乘。”
说到这里,汤嘉宾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唐军无法迅速攻克我军之坚固堡塞及各处关隘,那么,他们远道而来,粮秣必是不继,等到其师老兵疲无法坚持,必定只能乖乖退兵。”
汤嘉宾的话语,说得沙定洲连连点头。
“很好!就依嘉宾所言排兵布阵,就地驻防,老子打不过唐军,也要活活耗死他们!”沙定洲重重地一捶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等到他们无奈退走之时,老子再派兵追击,一定能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让那一众唐军走狗损失惨重,让他们后悔曾与我军为敌!”
沙定洲接下来,立即开始按汤嘉宾之策开始排兵布阵,充分做好了迎战唐军的准备。
很快,来到其处地界的唐军,听到了手下哨骑的禀报。
哨骑告诉他,说现在沙定洲之部,正全力据守阿迷佴革龙,其余部众分驻其他山头要地,皆是险峻难攻,道路难走,若要进剿,只恐非易。
听了哨骑的汇报,唐军主将黄得功,不由得陷入沉思。
他原本想着,自已这一路进剿而来,就是要尽快寻得沙定洲部主力,与其当面决战,将其一举消灭。却没想到,这沙定洲却是避而不战,只想着坚守其地,意欲凭着坚险的地势与丰足的储备来对抗自已,来个长期的消耗对抗,这确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现在的局面,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先断水,再下毒()
黄得功反复考虑,不得善策,心下一时颇为烦躁。
于是,他最终下令,让全军分部围堵,切断沙定洲部与外界的各条联系通道,让其部兵马所驻的各个山头,皆处于被严密包围的状态,断无脱逃可能。
然后,黄得功立即飞鸽传书,向唐王李啸报告,现在沙定洲部土司叛乱,正据极其险峻的穷山恶水而守,自已难以进剿的消息。他在信中向李啸求问,现在的自已,却该如何攻打,方为合适。
三天后,李啸收到来信,亦不由得陷入沉思。
前世读过史书的他,当然知道,曾在云南称雄一时的沙定洲,最终是怎么被消灭的。
永历二年1648四月初,投靠南明的李定国,奉命攻取沙定洲。李定国到达阿迷后,和沙定洲相持数月不见胜负。于是,沙定洲滋长麻痹轻敌情绪,一天,他同万氏等人在汤嘉宾的营地举行筵宴。李定国侦知,立即率兵围营,环以木栅,断绝水源。几天后,沙定洲支持不住,率众出降。八月,李定国将沙定洲、万氏、汤嘉宾等数百人解回昆明处死,沙、普土司至此灭亡。
那么,这个历史上李定国曾用过的方法,自已可否加以借鉴呢?
李啸反复思考了一阵,他的脑海中,那断绝水源这四个字,倒是越来越清晰。
他想到了在历史上,司马懿隔断阻守街亭的蜀军水源,迫使蜀军不占自乱,最后不得不纷纷下山乞降的故事。
他也想到了隋炀帝杨广曾与突厥交战时,派出手下在突厥水源中下毒,以此方式,从而最终了打败十万突厥骑兵。
渐渐地,李啸脑中的计策,开始越来越清晰起来,他迅速地铺开纸墨,给黄得功飞速回信。
三天后,黄得功收到李啸来信,他快速阅毕,脸上不由得浮起快慰的微笑。
他迅速召集手下精干人员,以及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土司细作,吩咐他们可如此如此。
这些手下与土司细作领命行事,分头快速行动之后,黄得功便派出人员,大张旗鼓地在沙定洲部驻守的各个山头下放火烧山。
此时,正值云南旱季,山坡上的草木十分干燥,十分有利于唐军放火。甫一点燃,浓烟烈火立即腾空窜起,汹涌的火势,立即向山上快速弥漫烧去。
此时,沙定洲正与其妻万氏在佴革龙山顶上饮酒作乐,对于唐军的行动全无察觉。
从唐军进逼阿迷以来,已过了近八天,唐军一直在山下无所作为,拿自已驻守的险峻山岭上的军兵全无办法,这也让沙定洲等人,从开始的万分紧张渐变为现在的十分松弛。
哼,看来这闻名天下的唐军,也不过如此嘛。
在沙定洲预想中,唐军必定会因为进攻束手无策,而最终只得在粮草耗尽之后,灰溜溜地狼狈退去。
而唐军一退,自已那些在山上养精蓄锐多时的手下,则将会有如下山猛虎一般,从山上直冲而下,对狼狈逃走的唐军来一通衔尾追杀,必可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大获全胜。
夫妻二人饮酒正酣之时,忽然,一名浑身被烟火薰得黎黑的手下,连声惨呼着跑入房中。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这名手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急急拭汗,一边向沙定洲大声喊道。
“入你娘!狗入的何事惊慌!”沙定洲将酒杯重重放下,厉声怒斥。
“禀,禀大王,唐军在我军驻守的各山下大肆放火,看起来,似乎想把我等全部烧死在山上啊!”手下眼神惊恐,神情哀切。
“哼,唐军竟敢放火……”沙定洲扬起浓密的胡须,略一沉吟,便与一旁的妻子万氏目光相碰,二人却在这时,诡异地露出了笑容。
万氏呵呵一笑,便向沙定洲说道:“当家的,看来汤妹夫对唐军此举,倒是颇有预见呢。他说,唐军不敢强行攻山,必然放火烧山,意图逼迫我军慌乱自溃,最终乖乖下山投降。这般毒计,我等安会不早做预防。”
沙定洲冷笑着接过话来:”正是如此。他们这般小小伎俩,其实早已被我等识破。这些时日,我已命各山头守军,将从山腰到山顶的树木尽皆砍伐,草木已近绝无。那大火顶多烧到山腰便会自动熄灭,又何必太过惊慌。”
他转过身来,对这名手下大声下令:“你听好了,打出旗号,令各山头驻军休要惊慌,现在这山火势头虽大,却势不能久,到时自会熄灭。让他们严守山头,谨防唐军趁乱偷袭,方为要紧,明白了吗?!”
手下听完命令,脸色已是大为释然,他急急应喏了一声,便立即下去传达。
很快,沙定洲那严防死守的命令,被顺利地用旗语送到各个山头,山头原本紧张不安混乱一片的守军,开始重新恢复秩序。
不多时,大火烧到山腰之处,山上的守军欣喜地发现,原本腾腾燃烧的大火,果真烧到此处时,火势便开始逐渐变小,最终渐渐熄灭。
顿时,山上的沙定洲部守军,人人振奋,个个欢呼,欢庆之声连绵响起,声振山谷。
而见到山上的守军这般欢呼,山下一直在观察情势的唐军主将黄得功脸上,亦不觉泛起淡淡微笑。
他知道,自已的计谋,定然是得逞了。
因为,这些守军处于被火烧山的恐惧之中,必是全神贯注于火势的蔓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在远处他派出的精干人员与土司细作,正在秘密而快速掘断南盘江支流,以及通往山上的各条暗河。
这些支流与暗河,是山上水源的主要供应点,这水源一断,山上的守军,必会不战自乱。
而且李啸知道,在真实历史上,沙定洲部被围于山上后,也派人紧急掘井,但现在是旱季,山上地势又高,想要掘出足够全军饮用的水源根本不可能。
这是真实历史上的李定国用来对付沙定洲的秘密杀招,正好被现在的自已全盘借鉴。
而且,现在自已用放火烧山为掩护,让这次秘密行动难以被敌军发现,倒是比历史上的李定国用计,还要巧妙几分。
而且,除了掘断水源外,黄得功还给沙定洲部叛军,提供了一份更大的“惊喜”。
在山头余火尽灭之时,各路派出截断水源的唐军精干军兵以及土司细作,皆已纷纷悄然返回,他们纷纷向黄得功悄然禀报,让黄得功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明显。
处于佴革龙山约二里处的另一个险峻山头,沙定洲的手下大将铁老虎,率自率领手下,用树林扑灭窜上山头的全部残余火苗。
这时,那一脸薰得黎黑的铁老虎,才扔掉烧得焦黑的树枝,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呼呼地喘气。
“奶奶的,唐军这放火烧山之策,早已被沙大王识破,他们今番用计,倒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了一场。”铁老虎一脸庆幸之色,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
他随手摸起腰间的竹藤洒壶,拇指挑开瓶盖,张嘴便朝口中倒去。这时,他却发现,壶中之酒,已被自已在灭火时不觉喝了个干净,现在却已是点滴皆无。
铁老虎恨恨地啐了一口,重重地将酒壶放在一边,大声唤了一句,一名亲随卫兵跑来,双手拿过铁老虎的竹藤酒壶,欲再去帮他打酒过来。
“不必再打酒了,奶奶的,老子都快渴死了,你且去给老子从泉眼中打点凉水来喝,听明白了没?”铁老虎啜着牙齿,瞪了他一眼。
“喏,小的明白。”这名亲随急急低头行礼,拿着酒壶朝泉快步跑去。
他方跑到泉眼之处,忽见到这里人声鼎沸,喧哗一片,仿佛许多军兵正围着泉眼在大声说着什么。他大为奇怪,又再跑近了一些才发现,是许多士兵,正探头望着泉眼深处在大惊小怪。
“怎么回事?泉眼怎么了?”亲兵急问。
“报,泉眼突然大坠,已然无法徒手打水。而且,这水位,似乎还在不断下降呢。”一名手拿木碗,却无法舀水的士卒对他焦急地说道。
亲兵大惊,他挤开人群,朝泉眼处看去,发现果如那名士卒所言,泉眼水位已是大大下降,根本就不能再用碗直接舀了,而且,这水位似乎还在快速下坠之中。
他再顾得打水,随意快步跑回铁老虎处,急急地向他禀报方才的异象。
等水等得口干舌燥的铁老虎,见他未将水带回,心下极其恼怒,正欲发作,却听到这名亲兵这般禀报,不由得大吃一惊,亦赶紧跑去泉眼处查看。
他朝泉眼处探头一望,发现这泉眼水位还真如亲兵所说,确实已是大大下降,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再往下退。
铁老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他略一思考,立即大声下令:“传本将之令,尽快吊绳打水,务必确保全军饮水供应。另外,迅速打出旗语向沙头领禀报!”
“是!”
手下的军兵迅速地忙开了,他们急急地用绳吊着小桶朝泉眼里拉水出来,一桶接一桶地抬走,装回备用水库之中。
与此同时,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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